清晨的阳光透过随风曳舞的窗帘,半打在那张凌乱的单人床上,形成的光柱里充满了浮动的游尘,像是一个被阳光孤立的小小宇宙。
虽然才是清晨,可在晨光中褪去黑暗的双子座已然苏醒。流风散去午夜残留下来稀薄的血腥,光明接替黑暗,忙碌的人海迅速充斥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而在这喧哗的晨嚣中,被替换掉的不仅仅是城市的黑暗,还有黑暗中轮流扮演“猎手”和“猎物”两种身份的危险种,他们也在晨曦中褪去暗色,披上与常人无异的伪装。
“喂,吴门,快起床啦,开学第一天,上课快要迟到了!妈妈先走咯,你快点起床吃饭,真的快要迟到了!”
沉闷的关门声将他从被窝里拉了起来,顶着个鸡窝头的少年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木楞地坐在床上发呆。
迷迷糊糊中,吴门听到了引擎发动的声音,呢喃:“已经走了么?什么时候啊现在……啊!?”他猛地从床上一跳而起,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已经七点钟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开学第一天就要迟到么!”少年弹簧一样从床上跳了起来,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起一声清晰的短信提示音。
“距离发放新书的截止时间还有三分钟,如果你还在床上约会周公就准备好以死谢罪吧!”
短信发送人是韩薇薇,其实吴门不用看也知道是她,只有班长大人的短信才如此富有杀气!
吴门脸色狂变,以破纪录的速度将自己上下一通清理,然后三步并一步窜进厨房,夺命般抓起早餐一顿狼吞,最后一把捞住玄关上的钥匙串,摔门奔下楼梯。
“嘿,嘿,小吴门呐,上学快要迟到啰!”楼下报亭的老大爷笑得很灿烂地对他说。
“知道啦知道啦!”吴门拖着个空瘪的书包往楼下停车亭百米冲刺,飞扬在九月烈阳下湿漉漉的头发竟让报亭老大爷看出了几分不羁的潇洒。
“小吴门啊,想当年大爷我可也是一枚潇洒的翩翩美少年啊!”老头经常这样对吴门这样说,用了这些年才流行起来的异常风骚的形容词“一枚”。
2012年的9月,潼州市新北区一名看似普普通通的少年慌张出门,踏上通往临川中学的漫漫长路。
这一年,是玛雅人预言中的“世界末日”,也是吴门正式进入高中二年级的开始。虽然末日的各个版本早在2011年日本发生高达9.0级的“东日本大地震”时就被推上了一个高/潮,但这并没有让这位沐浴着科学而长大的少年相信人类的末日真的会在这一年的12月21日降临,即使有时候这位少年会有点小迷信,例如他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那种东西”。
准确来说不是他相信,而是他确信有那种东西存在,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吴门会很频繁地看到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有人称“那种东西”为逝者,即已死之人。
“我叫吴门,十七岁。爷爷说我的名字是祖上传下来的一种特殊称号,只有吴家历代独子才能使用。”
“吴门无门,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太辉煌和太落魄都会召开灾祸,我猜,大概是老祖宗为了保护吴家历代独苗,搞了个投机取巧钻空子的文字游戏,给我们取了个如此娘气的名字。”
潼州市的绿化做得很好,宽阔的城市道路两侧有枝叶繁茂的行道树,它们投射在地面上的阴影给这座城的行人带来了畅快的凉荫。一些地方那些横出树干的枝叶还会搭建出一道深绿色的隧道,阳光偶尔会穿过长长的隧道,被光线透明的绿叶和飞舞在光束里的尘埃都是这座城极其靓丽的风景。
临川中学是潼州市新北区的一所私立中学,正如其名,“临川”,清澈的蓝水河将这所中学的初中部和高中部完美分割。临川中学不仅环境优美,硬件设施和师资力量也是号称全市拔尖的存在。这所中学的实力却是毋庸置疑的,无论是初中部还是高中部,每一年它的升学率都是全市“出类拔萃”的存在。
吴门赶到临川中学时已经迟到了将近半个小时。少年默默绕了个圈,灰溜溜地窜进D班后门,然后长吁一口气,找了个靠后的空位一屁股坐下。
吴门方才坐下,一摞沉重的新书便沉闷地落在了他的书桌上。与之同步的还有一句冷如六月冰雪的话,“行啊吴门,开学第一天就玩迟到是吧?”
“呃,说来话长,说来话长……”吴门心虚地笑笑,没敢看女孩漂亮的正脸。
放书的是D班班长韩薇薇,全班公认的班花之一,金发碧眼,身材高挑,脸蛋漂亮,长头发,腿型堪称完美,女神级人物。
“我看这学期你还是申请住校吧,这样迟到可不行。”韩薇薇说,看着男生讪讪的笑脸,如果抛去那双怎么看都像是没精打采的吊白眼,整体上吴门立体感十足的脸型还是颇有些帅气的,然而那双眼睛实在是太违和了,所以导致他整体看来中等偏上那么一点点,平平凡凡。
女孩想起学院派发给她的A级牵引任务,然而时至今日,那个任务依然没有丝毫进展,一方面是姑妈从中作梗,另一方面她来潼州市的主要目的并不在于吴门。
然而从今天开始不同了,因为凌晨时分,她在一处偏僻的巷道刚刚完成捕猎时,一条信息被发送到了她的手机上,大致内容是吴门的妈妈将于今日离开潼州。
一开始韩薇薇对此并不在意,直到刚才她收到姑妈的短信——“我或许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吴门就交给你了,如果他愿意,你就带他走吧。”
韩薇薇知道,等待了一年之久,契机终于来临了……
“保证只此一次!”吴门说,做出真诚的样子。
韩薇薇没再说话,转身往前排走去。她的同桌是D班公认的另一个班花,学习委员杜月衡,齐肩短发,有着书香门第的温婉和书卷气质,很知性。
吴门看向杜月衡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同,而似乎是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目光,少女狐疑地回头。
“嘿,老王没查人吧?”吴门连忙错开视线,扫视全班,然后拍拍前排一男生的肩膀,问。老王是班主任的别称,开学第一天,他可不想立刻下水。
“没,听说有转学生,他忙着呢。”回话的是大D,本名狄浩,眼镜男,肤色偏黑,人长得倒是有模有样。两人是在高一时的年级运动会上认识的,吴门听说他家水挺深,爷爷曾经是一位政客,老爹是潼州市北区警视厅的人,据说手里握着点实权。虽然新北区有个“新”字,但目前来看新北区还是归北区管制的。
“转学生?”吴门说,来了兴趣,“男的女的?”
“自己看呗。”狄浩扬了扬下巴,示意吴门看向讲台。
老王阔步走进前门,他身后跟着一个人,阳光镀在那个人身上,仿佛阳光也不再炽热。喧闹的教室突然安静了,就像有天使在这一刻降临这片空间。
“哇,好帅!”
吴门听见了女生们矜持的惊叹,在空中游离的目光与那个少年黄褐色的眼眸相遇了。他看向吴门的眼神一片宁静,没有丝毫波澜。然而吴门看向他的眼神却是一瞬间波涛汹涌——
不知为何,直视那名少年的正脸,十七岁的少年忽然有一种极其熟悉或者说是兴奋的感觉在心间震荡,就像是彼此流浪了许久的挚友历尽颠沛后再次相逢在滚滚红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