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气氛顿时跌至冰点,金优雅地为自己倒上一杯窖藏30年的苏格兰葡萄酒,慢慢品着。
加帕斯取下围巾,简单折叠后搭在座椅靠背上,说:“据我所知,打吴门出生以来,你们并没有对他进行任何视其为学生的情况下该尽的义务。”
“当然,试问如果他的父母都没能保护好他,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金微微一笑,说:“诚如你所说的,那个男人的强大我们也是有目共睹,否则他也不可能把斯图尔特家的小公主勾到手,不是吗?”
“即使你拿那个家族来压我也没用,我都谁都知道,斯图尔特小姐为了他已经脱离了家族。”加帕斯在说“他”的时候神色明显地一黯。
“是你们教会欠他的,神父。十年前,如果不是你们,吴门仍然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面,他有可能还会有一个可爱而漂亮的弟弟,或者妹妹,至少他一定会有一个疼他爱他的爸爸。”金端握水晶杯的右手不自觉地收紧,骨节隐隐爆响,“可是现在呢?背负现实与虚妄的矛盾,血管里流淌的明明是我们的血,可却不得不待在普通人的世界里碌碌无为。这种矛盾激发的孤独想必你也有深刻的体会吧?就像一只生活在灰鸭世界里的白天鹅,明明拥有着不同寻常的天赋与才能,却只能收获到疏离之下的、深沉到令人绝望的孤独。”
“当然,而也正是因为与周围格格不入我们才最终发觉了自己的天赋不是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世界的分化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加帕斯神色坦荡,说:“我们活在这世上,总要不断付出与接受别人的付出,因果定律永恒存在不是么?对于吴门的父亲,我承认我背负了痛苦的罪,而对于吴门,凭心而论,你们难道就不在为我‘拖他下水’而暗地里感到高兴吗?高尚这东西谁都可以谈,唯独我们不行,这一点我们心知肚明。”
金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虽然有面具的阻隔,但加帕斯还是从男人嘴角细微的弧度变化看出了这一点。
“找到吴门,我会将选择权交给他,如果他拒绝给我帮助,那么我绝不会为难他。”加帕斯说。
“你认为他拒绝你的几率有多大?”金冷笑一声,说。
“既然撕破脸皮,那我也不必客气了。”加帕斯也冷笑出声,说:“想必你对教会两张王牌也有所耳闻,也知道他们都是不过十四岁的孩子,那么你知道他们凭借什么才能在如此年龄便成为教会王牌?”
“愿闻其详。”金微微一笑。
“他们每一个都身负觉醒之瞳,这涉及到教会机密,我只能告诉你,一旦让秋瞳找到夏瞳,并且他们中的某一个因为某种原因而暴走时,以他们为中心,会立刻形成一条血河。”加帕斯语气严肃,“相信我,我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而我所说的结果还算是最轻的伤害估计。”
金当时直接倒吸一口凉气,道:“你们居然敢将这样的怪物全部放在潼州市!”
“具体的你不必多问。”加帕斯语气生硬,说:“你只需知道,一旦得到‘双瞳’,双子城将在一瞬间生出第四大势力,而且论单独战力,我们之间谁也斗不过它!”
“这么说,你们已经知道是谁带走夏瞳了?”金眼神沉寂,不动声色地问。
“十年前,那个女孩。”加帕斯只说了七个字,可那七个字的分量却让对面的男人默然了,因为十年前的那个事件,背负罪业的不止是教会,还有猎人之网,他们损失了那只巨龙的两根骨架,其中一根还是龙脊椎。
“十年前啊……”过了很久,金叹了口气,语气沧桑。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们的确是处于同一条战线上,我要找回教会双瞳,而你们,则可以找到Five。”加帕斯说,“双瞳之间存在着宿命的连线,秋瞳要找到她的弟弟,那么最终她们一定会相遇,届时只有两种结果,一是夏瞳苏醒,和秋瞳一起对阵Five;一是秋瞳也会被Five控制精神,双子城第四大势力将瞬间组成。我相信这两个结果我们谁都不希望看到,毕竟Five动机不明,而她突然返回双子城,必然是为了某个疯狂的谋划。”
“如果是找秋瞳的话,没有风险,倒是可以一试。不过这必须要以吴门自愿为前提,感情牌之类的小把戏谁都不能使用。”金做出让步,说。
“事不宜迟,我要立刻与吴门见面。中海是你们的天下,我相信你一定掌握着他的准确行踪。”加帕斯点头表示同意,说。
仲夏夜之梦华丽的乐章再度响起,金摆出无奈和抱歉的笑,退出餐桌,从正装口袋里摸出手机,接通电话:“喂?”
加帕斯默不作声地看着正在听电话的男人,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不过从他越崩越紧的嘴角上不难看出,麻烦已经来了……那么,是什么呢?加帕斯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分钟过后,金挂断电话,转身说:“神父,看来麻烦已经找上门来了,希望今夜还能给我剩下睡觉的时间。”
“我并不喜欢猜谜语。”加帕斯皱眉,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简单来说,吴门那边出事了。”金说,加帕斯立刻站了起来,脸色难看。
富街,312号别墅。
厚实的窗帘缓缓落下,吴门脸上惊恐的表情尚自凝固,仿佛艺术家刀刻之下坚硬的雕塑。
“你……看到了么?”吴门满嘴涩苦,玻璃罐中那具尸体动时他只觉一道灼人的烈火从他的脚底烧到头颅,全身的毛孔都舒张了,甚至头发都隐隐有了竖起来的表现。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就现在。”镇定的语气明显是在强装,韩薇薇也是被那突然的变故吓得不轻,手脚冰凉。
幽邃的长廊陡然间在吴门二人眼里变得诡异至极,这一刻,那些伫立走道两侧的铠甲武士不再威武如昔,而是一个个面目狰狞可怖,浑身都充斥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邪气。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吴门一惊,心跳猛然开始加速。韩薇薇也是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是她自己的手机响了,于是长松了口气,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没有打开手机,而是果断地直接按了关机键,将手机重新塞回口袋,然后向吴门伸出右手,说:“手机给我用一下。”
“为什么不用你自己的?”吴门纳闷地看着韩薇薇奇怪的动作,取出手机递给女孩。
“如果你不介意再单挑几个铠甲武士,那么我或许可以考虑用我自己的手机。”韩薇薇熟练地按下一串数字,斜了吴门一眼。
“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么?”吴门没弄懂韩薇薇话里隐藏着什么玄机,只是在刚才女孩掏出手机的那一刻,他的直觉告诉他,那里面存在着某种邪恶的东西。
电话很快被接通,“喂?请问……”
“是我,月衡。你现在在哪?方便我过去找你么?”韩薇薇打断女孩沙沙的、带着软糯味道的声音,说。
“啊,是薇薇吗?你刚才干嘛挂掉我的电话?方便啊,你现在在哪呢,我……”
……
吴门默默地转过身体,嘴唇分阖,念动“分解”咒语,炼金术阵立刻启动,伪赫尔墨斯之剑登时化作一团稠密的金属粒子,融入炼金术阵当中。
一开始还用“这没什么”说服了自己保持平常心态,可现在,即将见面时,心跳居然再一次不争气地凌乱起来。杜月衡啊杜月衡,在心底,我对你、究竟是怀着怎样的情愫呢?不管是阿芙洛狄忒还是厄洛斯,你告诉我……“喜欢”或者“爱”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呢?
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吴门的肩膀,韩薇薇把手机塞回风衣口袋,在少年侧首时说:“脱一件衣服给我,我需要掩盖我的伤口,而你现在必须得去找那个管家了,待会我们宴会场上见。”
“好。”吴门牵强地一笑,韩薇薇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蹙起眉头,却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