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下毒(1 / 1)

“还有那天在皇觉寺遇到的那个廖家的婢女,她不会无缘无故指认颜氏的,那个女人会对皇长孙那么尽心照料,是因为她的确是廖家出来的?”说颜玥是廖容纱,这论调并不可信,曾经的廖家也算是树大招风了,哪怕是不想女儿嫁入皇家,想要玩一出李代桃僵的把戏也几乎是不可能的,毕竟,太容易留下破绽了。而那个叫絮儿的话也不会是空穴来风,那么毋庸置疑,她应该是真的看见过颜玥曾经在廖氏母女居住的庄子上出现过的。如果颜玥真的廖家出来的,那么她会混入东宫,并且对殷桀不遗余力的照顾,就完全解释的通了。端木岐言之凿凿,只逼视着宋楚兮的视线继续道:“那天太后寿宴,她是故意烫伤自己的?好约了你见面叙话?”

他的言辞犀利,而他抖出来的这桩桩件件又都是事实,完全不容宋楚兮狡辩的。

宋楚兮一直安静的听着他说完,面对他充满质疑的眼神,最后便是自唇角平静的弯起一抹笑。

她挡开端木岐的手,有些费力的撑着那睡榻站起来,脚步虚浮的挪到旁边,推开了一扇窗户。

太阳已经沉到了西边,这却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天气,而且这里地处北方,空气完全不似南塘那边的湿冷,这天色,看上去十分的开阔明朗。

她站在那里,面孔沉静,而无一丝一毫的表情流露。

这样的宋楚兮,是端木岐以前从来就没有见过的。

他拧眉,起身走到她身旁,侧目看着她道:“这所有的一切,你真的不准备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宋楚兮一直没有回头看他,这时候,才自唇角扬起一抹讽刺至深的笑容来。

“那你又到底是想要证明些什么?”宋楚兮问道,语气沉稳有力。

端木岐闻言,却是彻彻底底的愣住了。

是啊,他这么咄咄相逼,到底有什么意义?

就算证明了自己心里的那个揣测,证明了她不是宋楚兮,而是叫人匪夷所思的另外一个人,这——

又有什么意义?

因为现在,不管是对他个人来说,还是对整个南塘而言——

她,都必须是宋楚兮。

如果她不是,那么他们辛苦打拼,就要握在手里的宋氏家族马上就得转手让出去。

并且——

他也不想要毁了她。

所以更必须要由心而发,坚定不移的相信——

她就是宋楚兮。

现如今,他和她之间早就密不可分,谁也离不开谁了。

如果他一定要刨根问底,最后将她推出去了,似乎——

还有大把的人在等着接盘呢。

殷述那熊孩子是铁了心的要和他过不去,就算这熊孩子人微言轻,抗拒不过皇帝的命令,可是那个殷湛——

那人却是叫人防不胜防的。

“没什么!”最后,端木岐说道:“我只是看不惯你和那些人之间走的太近,如果你只是一时兴起,要怎么玩,我都可以由着你,但是也别玩的太野,过阵子,我们还是要回南塘去的,这里的任何人还有事,都和你没有关系,知道吗?”

在今天开诚布公的挑明一切之前,他是想要将她和殷湛之间的纠葛盘问清楚的,可是现在却改了主意。横竖那些都已经是无法倒流回去的前尘旧事了,殷湛能如何?主要是,立场和利益摆在这里,他也绝对不以为宋楚兮这种人会感情用事,去做些飞蛾扑火的事情。何况——

他也不觉得这女人和殷湛之间会有什么所谓的旧情。

她有多精于算计,有多冷酷无情,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

虽是妥协了,端木岐这时候也是紧紧逼视宋楚兮的侧脸,等她的一句承诺。

宋楚兮明显也是料到了他终将妥协,不假思索的就点头应了,“嗯!我有分寸!”

端木岐听了这话,憋闷了一整天的心情就突然转好了几分。

他抬手,拉上了窗子,又将她抱回了榻上,用毯子裹住,嘱咐道:“你的病还没好,这几天就呆在屋子里,不要吹风。”

“好!”宋楚兮还是很顺从的点头答应了。

那碗药在旁边搁到这会儿,已经由烫转温,端木岐端过来,他知道宋楚兮不喜欢一口一口的喝这苦药,就直接凑到她唇边去,宋楚兮就着他的手将汤药饮下,他又起身去桌旁倒了温水给她漱口。

“你才喝了药,不要吹风,烧还没完全退下去,省的加重病情。”端木岐道:“晚膳就先不要多吃了,我让厨房煮了粥,晚点会送过来。”

上辈子,从小到大她都好强,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的照顾过,以前顶着宋楚兮的身份,她跟端木岐逢场作戏也是心安理得的,可是现在都开诚布公的抖出了原本的身份来了,端木岐还将她做那个小女孩儿一样的来哄——

宋楚兮的心里突然就有点别扭。

可是她需要这个身份,现在不是端木岐强迫她还要本本分分的去做宋楚兮,而是她自己也根本就没有第二种选择。

“我知道了。”唇角勉强弯起一抹笑,宋楚兮点了点头。

端木岐此时面上神情也还透着几分严肃,他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放下杯子,站起来往外走。

宋楚兮裹着毯子盯着他的背影目送,可是端木岐走了两步,却又突然顿住。

他回头,从有些昏暗的屋子里定定的望着她的脸,忽而沉吟,“你说——前太子妃和宣王之间,不会真有点什么吧?”

宋楚兮面上神色微微一滞,随后勾唇一笑,“自然不会。”

端木岐得了她的话,方才满意,微微一笑,这才继续转身走了出去。

他开了门,宋楚兮就裹着毯子倒回榻上,舜瑜和舜瑛随后从外面进来,见状就道:“小姐是累了吗?要不奴婢扶您先去床上再睡会儿吧。”

“我不想动,你们去忙吧,不用管我。”宋楚兮道,闭着眼谁都没理。

因为看不到她眼底真实的神色,两个丫头也不觉有异,就没勉强她,转身去忙别的了。

*

太子府。

因为是早一步和安意茹一起回来的,颜玥是直到了初一这天早上起床之后才听说了宋楚兮出事的消息,当时整个人都慌乱了起来,连忙让宝琴去打听详细的消息。

她几乎是忍不住的就想要去驿馆探望的,可是身份不允许,跟不敢贸然行动,而宝琴去问,也只能是旁敲侧击的问了当时在场的侍卫两句,也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了,最后得到的消息就只是殷黎醒了,但宋楚兮生死不明,直接被端木岐带着回了驿馆了。

“小姐您先别急,是我们不好去详细打听,也许事情没那么糟呢。”宝音见她一整天都惴惴不安,就只能是反复的劝,“没消息也是好消息呢,如果大小姐真有什么事的话,肯定早就闹开了,不会是像现在这么无声无息的压着。您先别自己吓唬,先等等,大小姐她吉人自有天相,之前那么大的事她都能逢凶化吉,现在也断没有就这么出事的道理。”

对于宋楚兮的身份,虽然颜玥坚信不疑,但她这两个丫头还是心里恐慌。这是所谓的借尸还魂吗?这样的事情,就只有神魔异志那样的故事里才可能发生的,怎么真的会有这样的事情?头一天在宫里,两个人都仔细的观察了宋楚兮的一举一动,见她的一切都和正常人无异,哪有半点特别的?两个丫头更是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家小姐对大小姐心存愧疚又思念成狂,所以才自己臆想了这么一个故事出来。

不过颜玥的种种表现都摆在眼前,两个丫头又不能说什么,就都只能是浑浑噩噩的顺着她了。

“可是她现在的那个身体那样——”颜玥烦躁说道,站起来又在屋子里转了两圈。

“小姐再等等吧,晚点儿等太子殿下从宫里回来了,没准就有消息了。”宝琴说道。

昨晚的事情了结之后,其他人都连夜出宫了,可是殷绍却留在了宫里帮着处理善后,一直不见回府,眼见着都过午了,说是大年初一,但是这阖府上下是真的没一点儿过年的喜气儿。

思及此处,颜玥就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道:“安意茹那里怎么样了?”

“太医一直在前院,还没走呢,说是小产了,孩子没了。”宝音正色说道。

颜玥抿了抿唇角,忽而却是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声,再次确认道:“孩子没了?”

“是!”宝音明明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明白她怎么还要问,却也是再重复了一遍,“这也是她自作自受,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捉摸着去害人,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够她后悔的了。”

安意茹进府七年,一直恩宠不断,但是没有子嗣,却是她的硬伤。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好消息,却都没来得及高兴就直接又成了坏消息,真是足够她悔不当初了。

宝音说着,就又抬头看向了颜玥,“小姐,这次的事情太明显了,就是安良娣和那宋家的宋夫人勾结作祟的,太子殿下虽然没有当众下她的面子,但是丢了孩子,想必殿下心里也是相当气愤的,这一次——”

家丑不可外扬,殷绍虽然在外面没追究,可是回来之后总要给安意茹点教训的吧?

颜玥听了这话,却是不以为然的冷笑了一声,“就算真的惩治了她又怎么样?总不会是休了她,讲给他赶出府去吧?你当殷绍的眼里是能随便容沙子的吗?你我都能看清楚的事情,他会不知道安意茹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他要真的不想要那女人了,老早就该就能找到机会处理掉,何必要留她到了今天?”

安意茹那女人,虽说姿色不错,又琴棋书画样样在行,可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女人,成天的在这太子府的后院里算计着勾心斗角,她也早就不复当年的光鲜了。何况比她漂亮又才貌双全的女子比比皆是,她实在是不怎么出彩的,只能说,她能比别人都更高了一头,所倚仗的,不过就是殷绍的耐心和宠爱罢了。

“这男女之间的事,还真是没道理可讲的,太子殿下怎么就会看上那么个女人了?”宝音不解道。

其实这个道理,颜玥以前也一直想不明白,不过头天在宫里,眼见着宋楚兮运筹帷幄的一力推动了那件事的进展,这一刻,她的心里却隐隐的有了一种揣测。

“横竖不管我们的事。”失神了片刻,颜玥就冷冷的勾了下唇角,露出一个看上去有些诡异的笑容。

宝音见状,不解的皱眉,“小姐?您怎么了?”

“哦,没什么。”颜玥赶紧收拾了散乱的思绪,扭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都到中午了,廖倩华那里怎么还没动静?今天是年初一,过府拜年的客人肯定不少,就算殷绍不回来,她也该做主招待了。”

“不知道呢。”她这一提,宝音也才觉得事情反常。

这时候,宝琴刚好提着食盒从外面进来,一面将上面的饭菜往桌上摆,一面道:“方才奴婢回来的时候问过了,厨房那里没特别准备,太子妃的早膳送过去,又都原封不动的送回来了,我看那边不是病下了,就是心情不好。不过今天倒是没有闭门谢客,只是没有留饭的打算而已,看样子——那位也是应付的很。”

宝音走过去帮忙,一边也是不怎么当回事的说道:“八成是为了昨天的事了,安良娣都那么明显的要和人合着伙儿的坑害太子妃了,太子殿下还要护着她,太子妃那边要是心里没点什么才奇怪呢。”

颜玥对廖倩华倒是没什么特殊的仇恨,之前为了争宠抢孩子的事情,两人虽然各有手段,也是斗的你死我活,但也只是各凭本事而已。廖倩华那里怎么想的颜玥不在乎,不过在她这里,只要是廖倩华没蠢到来对殷桀下毒手——

那她和那女人就只能算是对头,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仇人。

“自己的事情都还顾不过来呢,谁管她是怎么样的。”颜玥不耐烦的说了一句,走到桌上坐下,可是才提了筷子又想到宋楚兮,便就又悻悻的搁下了。

*

这边廖倩华那里的情况的确是不怎样,被殷绍和安意茹这一刺激,她大有些心灰意冷的架势,后来被辰王妃的事情一耽搁,她回来就已经快天亮了,虽然没什么精神,但是因为担着个太子妃的头衔,却还不得不强打着精神换了衣裳,整理好妆容又应付起过来拜年的客人。

头一天宫里的事,闹的所有人都还心有余悸,好在是大家都没什么心情套近乎,只走过场的寒暄了几句话就匆匆告辞。

这一上午,就送走了七八拨客人,一直到过午了,廖倩华才稍微清闲下来一点。

因为她早膳没用,厨房就格外精心的准备了午膳送过来,摆了满满一桌子。

“娘娘,午膳送来了,您多少是要吃一点的。”郇妈妈叹一口气,走过去。

廖倩华靠在暖阁的炕上,单手撑着额头,脸色很难看的在养精神。

她睁眼往外面的花厅看了眼,就冷冷道:“我不吃,送回厨房去,让他们随便赏给谁吧,眼下多事之秋,我要吃了口好的,保不准又要被谁说道是没心没肺了。”

她这是跟殷绍置气呢。

郇妈妈叹了口气,并不敢勉强她,就使了个眼色,叫下头的人把桌子撤下去了。待到屋子里没了外人,郇妈妈才凑过去,语重心长道:“小姐,您气归气,好歹是要顾及着自己的身子,何必要跟那贱人置气?”

“贱人?”廖倩华自嘲的冷笑了一声,“恐怕在外人眼里,我才是只变了凤凰的草鸡,背地里指不定就有多少人在嘲笑,咒着我死呢。”

她说的好听,是征西将军府的嫡出小姐,可是真要追溯本源,在廖家,真正有资本骄傲的也只是二房的人,因为二房的人上位,那靠的真本事,实打实的军功,而他们——

就还只是得了庇荫的破落户而已。

这些话,以前廖倩华是不说的,但是头天在宫里,殷绍的态度却是将她彻彻底底的打回了原形。

“小姐可别说这样的话,您现在可是太子妃呢,将来等太子殿下登基之后,您就是皇后,一国之母,要什么荣耀没有?哪里还有人敢在背后议论您?”郇妈妈听的心酸,连忙就好言相劝的给她打气。

廖倩华却也只是苦笑。

她坐直了身子,双目无神的看着外面,“我现在说的好听了,那是太子妃,可是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将来又会是个什么样子的?就算殿下登基继位了,谁又知道到底是哪个女人能跟着她一起得意?郇妈妈,我算是看清楚了,我这个太子妃,就是个摆设,用来占着位子而已,我是死是活,殿下他根本就不在意。就算我被人算计死了,他也不过就只需要另外再遵从皇命,重新娶一个罢了。”

“小姐,您可不敢说这样的话——”郇妈妈被她这话惊的魂飞魄散,赶紧抬手去捂住了她的嘴巴,回头看看外面没有其他人进来,这才稍稍放心。

廖倩华的心里正难受,眼泪突然就下来了,就势扑倒在她怀里。

郇妈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只能是任她哭了。

“原就是我自己不安分,想来这也是活该了。”廖倩华扑在她怀里,默默流泪,半晌,却又擦了把眼泪,抬起头来,看向了郇妈妈,悲戚道:“妈妈,你说——当年,她是不是也是和我现在一样的心情?”

嫁了个人,但是这个本来被视为她的天,替她遮风挡雨的男人,却对她的生死莫不关心,甚至时时刻刻都在算计着该用怎样一种方式让她死去了才能获益最多。

一个女人的一生,还有比这更凄惨的事情了吗?

廖倩华口中的“她”,指的自然就是她已故的堂姐廖容纱了。

郇妈妈停了这些话,更是心惊肉跳,沉声道:“小姐您这是糊涂了呢,可不敢乱说话,万一传到殿下的耳朵里——好歹您也要想想老爷和夫人他们,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万不要再说了。”

廖倩华却是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就无法自拔。

这时候外面轻雪刚好走了进来,见到主仆两个抱头痛哭的画面,不禁一愣。

“怎么进来也不敲门?”郇妈妈见到是她,就扭头叱道。

“我——奴婢一时忘了。”轻雪的脸色一白,赶紧跪地请罪。

廖倩华擦了把眼泪,抬眸看向了她,“什么事?”

“娘娘,殿下回府了。”轻雪道,说着却是欲言又止,只拿眼角的余光去看了廖倩华一眼。

廖倩华立刻就心里有数,讽刺的勾了下唇角道:“怎么,他又直接去看了那个贱人了?”

“是的!”轻雪的语气僵硬,硬着头皮道。

廖倩华这个时候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她用力的仰头深吸一口气,穿了鞋子下地,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的吩咐道:“殿下忙到现在,肯定是累了,吩咐厨房去饭厅摆饭,郇妈妈,你帮我重新熟悉一下。”

郇妈妈直觉上就觉得她这情绪很有点不对头,但还是顺从的答应了,过去帮忙。

轻雪转身去了厨房打招呼,这边廖倩华撩了冷水洗脸,却是突然恨恨的一掌压在了脸盆里,拍的水花四溅。

“娘娘——”郇妈妈一口气没上来,被她惊的胸口猛然一缩。

廖倩华却突然阴测测的冷笑了一声出来,“既然他都不顾我的死活了,我还跟他讲什么夫妻情分?他要宝贝安意茹那贱人是吗?我倒要看看他们这郎情妾意的局面还能维持多久。”

殷绍以为他凡事都做的天衣无缝?但是百密一疏,还是落了把柄在廖倩华的手上了。

郇妈妈顿时就心惊肉跳了起来,慌乱道:“小姐,您可别做傻事啊,还不到那个份上,犯不着这就鱼死网破的。”

“谁说会鱼死网破?”廖倩华已经钻进了死胡同,扭头过来,又是阴冷一笑。

郇妈妈看着她的这个表情,就更是胆战心惊,张了张嘴,可是看着廖倩华这疯了一样的表情,就下意识的缺少底气。

廖倩华面上表情只这么一会儿就已经奇迹般的恢复了冷静,只就问道:“安意茹那个贱人要做苦肉计,肯定就在我身边下了本钱了,她的暗桩,查出来了没?”

虽然回府之后她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是真的蠢,早就让郇妈妈暗中去查了。

“是——”提起这件事,郇妈妈也是心里起火,冷了脸道:“是轻烟。”

郇妈妈是廖倩华的奶娘,而轻烟和轻雪则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心腹丫头,本来是最值得信任的。

若在往常,廖倩华一定会接受不了的大发雷霆,不过她刚受了殷绍和安意茹的刺激,这会儿反而不怎么当回事了。

“是么?”廖倩华冷笑了下,“一会儿你去把她给我找来。”

“好!”郇妈妈战战兢兢的应了,帮她重新洗漱更衣,然后就出去叫了轻烟进来。

轻烟自己做了亏心事,本来就一直心神不宁,不过因为廖倩华没有任何发怒的迹象,大半天都风平浪静,她就又劝自己说没事,只谨小慎微的走进屋子里来,“娘娘,您找我?”

“这一上午的,你都到哪里去了?”廖倩华坐在主位上悠闲的喝茶,手中精致的金丝甲套看上去华贵无比。

轻烟的心里颤了颤,面上却竭力维持冷静道:“上午客人多,奴婢就去门房那边守着帮忙了,娘娘是有什么差事要吩咐奴婢去做的吗?”

“是有一件事。”廖倩华点头,顿了一下,才又说道:“安氏小产了?”

“是!”和安意茹有关的事,轻烟就忍不住的头里打了个哆嗦,“太医是这么说的。”

“她的药,是谁给她煎的?”廖倩华问道。

“这——咱们府上大部分的草药都有,药是陈大夫给抓的,好像——是她自己身边的丫头给煎的吧。”轻烟说道,还是极小心的回。

“你却找一找,看能不能弄到她的药渣。”廖倩华道。

“啊?”轻烟大为意外,想了一下,就是差异的瞪大了眼睛,“娘娘您难道是怀疑——”

“说是怀孕,之前可是一点迹象也没有的,而且颜氏不也说了,她上个月的月信还照常来了,现在说小产就小产了,本宫自然要怀疑她的。”廖倩华说道,唇角一直带着一丝阴冷的笑意。

安意茹这小产的也太巧了,本来是要把这盆脏水泼到她的头上来吧?

“是!”轻烟心神不宁的应了。

“去办吧,取了药渣,直接出府去找个大夫验一验。”廖倩华摆摆手,想了想,就又嘱咐了一句,“不要让任何人察觉到了。”

“奴婢明白。”

轻烟既然是安意茹的人,那么查到了结果之后,就不可能不去告诉安意茹知道,这件事可不是她指使的,就算后面有什么事也不能赖到她的头上来,只能说是安意茹和她身边的婢女勾结惹事,何况——

一旦东窗事发了,安如意也就顾不上她这里了。

轻烟走后,廖倩华又独自坐了会儿,下午仍是有人前来做客,她就又整装去了花厅会客,也没打听殷绍和安意茹那边的事情。

而殷绍那里,果然是对安意茹什么也没追究,过去安抚了她两句,这几天他也有很多的客人,就转身去了前厅。

廖倩华也他之间一直没打过照面,但是那个派出去的丫头轻烟却如石沉大海,整个下午乃至于一直到深夜她要睡下的时候都没回来复命。

廖倩华隐隐有些心慌,就吩咐了郇妈妈暗中去找,一晚上都心神不定的等着消息。

*

这时候,夜深人静。

驿馆里,宋楚兮又小憩了一阵转醒,倒是精神了。

“小姐醒了?这会儿看着脸色倒是好多了。”在旁边整理柜子的舜瑜见了,就笑着走过来,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好像烧也退的差不多了,小姐饿了吗?奴婢让舜瑛给您送吃的过来。”

“是饿了。”宋楚兮低头摸了摸肚子。

头一天的国宴上,那些人接二连三的闹,她总共也没吃几口东西,后来出了事就昏昏沉沉的没胃口,算来已经有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这会儿是真的饿了。

舜瑜笑笑,就去和在外间收拾的舜瑜说了声,舜瑛转身去了厨房。

因为宋楚兮刚刚大病了一场,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厨房那边给她煮了粥,又留了几样清淡的小菜。

舜瑛去了不多久就带了食盒回来,而彼时宋楚兮刚好躲到屏风后面沐浴去了。

两个丫头忙碌着把饭菜摆好,待她沐浴更衣之后才将她扶到桌子旁,舜瑜盛了粥递过去,宋楚兮恹恹的提了筷子,刚要夹菜,就听那院子外面有侍卫厉声喝道:“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在那里?”

主仆三个俱是心神一凛。

舜瑜护着宋楚兮,而舜瑛已经第一个抢出了门外,冲到院子外面,就见巡过过来的侍卫已经按下了一个打扮的不起眼的小丫头。

“怎么回事?”见到只是个丫头,舜瑛才松了口气。

“这个丫头,在四小姐的院子外面探头探脑的。”侍卫说道。

舜瑛皱眉,走过去一看却觉得这有头有点眼熟,再一细想就记起来了,“你不是在厨房里帮忙的丫头吗?”

“是!奴婢是厨房的。”那丫头赶忙说道,有些讨好的陪了个笑脸,“奴婢就是过来问问,宋四小姐用完晚膳没有,好帮忙把碗筷拿回去,省的姑娘您再跑一趟了。”

这小丫头的样子生的憨实,犹且这么低声下气一笑的时候,就更觉得是个老实人。

侍卫们不疑有他,全都松懈了下来,却是舜瑛一直盯着她,没松口。

这时候,宋楚兮已经披了衣裳裹着大氅从院子走出来,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来收拾碗筷的?”

“是!”那婢女回道。

宋楚兮玩味的上下打量她,这时候隔壁院子里的端木岐和住在西苑里的即墨勋还有文馨公主也相继听到动静赶了来。

大家听到侍卫嚷嚷,还以为是闹了刺客,来的就十分匆忙。

端木岐的眸光隐晦一闪,只看了那丫头一眼,因为宋楚兮的头发还湿着,就走过去给她拉了帽檐掩盖住,一面吩咐舜瑛道:“进去把那些饭菜再验一遍。”

他们这些人,都是天生的阴谋家,现在出门在外,其实每餐饭都会提前以银针试毒的。现在宋楚兮病了,舜瑛就更小心,当时在厨房的时候就验过了,按理说是不该会有什么闪失的。

“是!”舜瑛答应了,就先快步进了屋子。

这边即墨勋是带着文馨公主刚刚出去串门回来,走到花园里就听到这边的动静才赶过来的。

“端木家主你这也未免大惊小怪了吧?”即墨勋笑道:“就算你再宝贝宋四小姐,也犯不着草木皆兵,不怕被人笑话吗?”

端木岐看他一眼,只就凉凉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性命不比脸面要紧?”

他是多疑,而在一点上,宋楚兮和他一拍即合。

虽然那丫头的表现如常,根本就看不出心虚或是别的迹象,她也是冷然的一勾唇角道:“你跟我进来。”

说完,就当先一步转身进了院子。

那丫头偷偷抬头瞄了端木岐一眼,端木岐也是一挑眉头,“聋了?”

那丫头见着避不过了,就老实本分的爬起来,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进了院子。

这两个人我行我素,实在是不讨人喜欢,即墨勋被晾在那里,脸色就有点难看。

文馨公主是对别人的事情兴致不大,只道:“既然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不想她的话音未落,即墨勋却已经抬脚跟进了院子,也进了那屋子。

宋楚兮第一个进屋,已经一屁股坐在了桌子旁边。而彼时舜瑛已经重新将桌上饭菜都验了一遍,隐晦的摇了摇头道:“少主,都试过了,什么发现也没有。”

这样一来,就是他们多心了?

即墨勋才要开口挖苦,宋楚兮却是将手边放着的那碗粥啪的一下拍在了那个低眉顺眼的丫头面前,强势道:“这桌子菜,你替我吃了。”

这个丫头的疑心病,未免太大了吧?她这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谁会有事没事的就来给她下毒暗害的?

即墨勋越发觉得这丫头不可理喻。

“小姐的东西,奴婢怎么敢——”那丫头低着头道,并不见慌乱,只是有些很小心。

“我让你吃的。”宋楚兮冷声打断她的话。

当着这么多贵人的面,那丫头面上十分尴尬,满脸涨的通红,左右看了众人一眼,这才硬着头皮上前,捧着那碗粥,又就着桌上几样小菜飞快的吃了下去。

宋楚兮这是疑心病,无非就是叫她逐样的饭菜都尝过了,试试有没有毒。

那丫头根本就没有犹豫,狼吞虎咽的仰头把粥灌下去,又把每样小菜都就着吃了几口,然后就用袖子抹了嘴,退到一边。

宋楚兮一直冷着脸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如果这些食物中真的掺毒的,她肯定不能吃的这么痛快。

可是——

她并不觉得自己这是疑心病。

因为端木岐从一住进来就明文禁止,如果不是特殊的情况,不准外人随便进他们这边的院子,所以这个丫头会摸过来,就绝对是有原因的。

那丫头退下之后,站在那里,众人等了片刻也没见她怎样。

即墨勋就找了张椅子坐下,散漫笑道:“现在还要怎么样?你们这样草木皆兵的怀疑这驿馆里的人,回头要是传到了北狄皇帝的耳朵里,恐怕不好收场吧。”

宋楚兮一直拧眉盯着桌上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在意他说了什么,这时候目光突然定格在放在汤碗旁边的一个陶瓷调羹上。

她的视线移过去,那一个一直垂眸而立的丫头就突然心口猛地一缩。

然后宋楚兮站起来,信手拈起那调羹,慢条斯理的在盛着白米粥的盅里搅了搅。

“小姐——”舜瑛的心头猛的一跳,顿时心惊不已。

宋楚兮面无表情的将那调羹又抽出来,然后一指那瓷盅,“把这个也喝了。”

那丫头骤然抬头看过来。

她就是一张憨实的面孔,所能见的也只是她满脸的委屈,当真是委屈极了。

宋楚兮这人,就是个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的狠辣个性,何况她现在就笃定了这些食物里有问题,更不会跟她讲什么情面,只就声音冷厉的又重复了一遍,“喝了!还要我叫人给你灌下去吗?”

那丫头被她一呵,居然脚下就自觉的往前挪了一步,直至下意识的伸手去捧那瓷盅的是才如梦初醒,手指抖了一下,给顿住了。

这么一来,就谁都看出来有问题了。

那丫头咬着牙,使劲垂着头。

舜瑛恼怒的抢上前去,拔下她发间一根银簪扔进了瓷盅了,果然那簪子表面瞬间就变成了黑色。

“你好大的胆子!”舜瑛嘶吼一声,抬手就给了那丫头一个耳光,自己更是后怕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也好在是方才宋楚兮刚好在沐浴,耽误了用膳的时间,又及时被侍卫发现了这丫头的行踪,要不然的话,这丫头过来就真的能够顺利确认她的死讯了。

毒药涂在调羹上?宋楚兮这样的贵女身份,显然不能跟个丫头似的捧着粥碗牛饮,肯定要用这个东西的。

这到底是什么人这样的处心积虑?

舜瑛一巴掌将那丫头打翻在地,又冲过去,揪住她的衣领,厉声逼问道:“是谁指使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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