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地狱中煎熬了两天。第五天头上,终于提审了。蒋轮穿着囚服,蓬头垢面,被带到大理寺中。迎面看见五人坐在堂上,威严肃穆,背后墙上,明镜高悬四个鎏金大字熠熠生光。四列皂衣官人手拿杀威棒,虎视眈眈。
一声长吼:“犯人蒋轮带到!”蒋轮定睛看时,上面坐着五人,分别是:大理寺卿宋秘,礼部尚书姜仁和,刑部尚书魏察今,右丞相李沾以及太子罗天。想是皇上考虑到自己乃是一品大员,位居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故而派太子坐镇,叫刑部、礼部、右丞相协同审案。
蒋轮立在当中,并不下跪。李沾看见此景,按耐不住,训斥道:“蒋轮,你身为朝廷重犯,见了太子及列位大人竟不下跪,该当何罪?!来人,重则五十大板!”
礼部尚书姜仁和道:“哎,李大人,蒋轮虽为重犯,但原来位居丞相之位,位极人臣,此时沦为阶下囚,一时不能转变,情有可缘,此等小事,也犯得着管他,总是审案要紧!耽误了审案,皇上怪罪下来,可不是谁能担待的起的啊!”话中阴柔并济,李沾闻言,知所言不虚,便也不再坚持。
大理寺卿宋秘看可以开始了。便道:“台下何人?”
蒋轮道:“我乃蒋轮是也!”
宋秘肃然道:“今查明,原左丞相蒋轮,位极人臣,为自己利益,谋害皇子,欺君罔上,通敌叛国,此三件事,证据确凿,蒋轮,你可认服?”
蒋轮道:“真是可笑。我蒋轮自二十五岁中进士,入朝廷,为皇上效力,历来忠心耿耿,赤心报国,心中无时无刻不记挂皇上隆恩,日夜为国事操劳,兢兢业业,勤勤勉勉,朝野上下有目共睹,何来叛国通敌、欺君罔上、谋害皇子之说?此必是蒋某遭人陷害,还请大人明察!”
宋秘道:“蒋轮,我且问你,皇上可曾召你,要你秘查谶语之事?”
蒋轮道:“此是皇上密诏,不便相告。”
宋秘道:“皇上为了办案,已公开此事,你不必再隐晦。”
蒋轮暗想,既然他问出来了,想必是皇上已经告诉他了,我也无需再隐瞒,便道:“是有此事。”
宋秘道:“既有此事,那你自受皇命以来,已近三个月,为何仍未交旨?”
蒋轮道:“只因在下于修仙之道所知不深,虽派人竭力查找,但仍无音讯,故而拖延至今,实不是本官不尽力也!”
宋秘道:“哦?为何本府得到消息是你早已寻到仙人,因谶语涉及到你私利,故而隐瞒不报,蒙蔽圣上。”
蒋轮道:“大人却是从何说起?本官之心,苍天可鉴。我蒋轮并未查到仙人踪迹,否则,我又怎会隐瞒不报?难道我不知欺君之罪重大?我又能有何私利夹杂其中?”
宋秘看了一眼身旁的太子罗天,道:“如今也不必有所隐瞒,当日那道人轻生说天下如传位于当今太子,则必会大乱。故而圣上暗中派你去寻访仙师。孰料后来你女儿蒋菡居然被太子看中,聘为太子妃。不期仙师又被你访到,仙师诉当日轻生之谶语确为事实。你为了不让当今太子糟贬,日后能顺利登基,保你蒋氏一门成为皇亲国戚,光耀门第,故而掩瞒不报,妄图瞒天过海,此等狼子野心,岂不是欺君之罪?蒋轮,你本布衣,世代贫农,全靠当今天子纳你做丞相之职,你枉受皇恩,贪图富贵,********,不但不思回报皇上,反而迷恋权势,掩圣聪之耳目,置皇上于不顾,丧心病狂,欺君罔上,你还有何话可说?!”
蒋轮闻言大怒,目呲尽裂,“真是一派胡言!我何曾寻到仙师?再说即使寻到仙师,言谶语之真,纵然我女儿蒋菡与太子成亲,将来难免皇亲国戚,况素来我对皇上忠心耿耿,又怎会为了一己私利而欺瞒皇上?实在是无中生有,平地生津!”
李沾闻言,嗤之以鼻,宋秘看了他一眼,转头看着蒋轮,冷笑道:“你可不必承认,今有人证在此。你要不要见见啊?”
蒋轮闻言大奇,道:“本官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证’?!”
宋秘道:“带人证!”
须臾,人证被带到,蒋轮听得身后风声,回头看时,只见一人头戴青色道帽,身着青粗布道衣,手拿银丝拂尘,飘飘然如仙兆,道潇潇似真人。嘴角似笑非笑挂银钩,眼眉似清非清貌岸然。
宋秘道:“台下所来何人?”
那人打一稽首,道:“贫道乃终南山修道散人,道号升仙真人是也!”
宋秘道:“你可认得台下此人?”
升仙真人道:“认得,此人是当今朝中一品大员,左丞相蒋轮。”
宋秘点点头道:“你将事情经过慢慢道来,不必害怕,一切有本官为你做主!”
升仙真人打一稽首,“多谢大人!贫道本在终南山中修道,参破红尘,一心向道,于世事早已不问多年。那天洞门外来了几个人,公人打扮,要进洞见贫道,贫道让入,问来山情由,为首一人称他们是受当今丞相蒋轮之命,遍访仙山,寻找修道有为之士,出山为国谋划一事,福润万民,贫道本无心尘事,遂并未答应他们要求。只留他们吃一顿便饭,便打发他们下山。谁知夜半时分,贫道听得门外擦擦敲门声,甚是刺耳,心下奇道,何物在此叨扰,遂披衣出门查看,但未见一人一物,心下甚是奇怪,依旧回洞睡觉。本以为夜间不过是过往野兽,发出声响,吵醒于我,谁知接连几日,每日夜半时分,此物必来敲门,或抓、或踢、或砸,不一而同。时我心下大怒,疾冲出门,却仍不见一物。实在着恼,却又无可奈何,甚是烦躁!贫道想一主意,夜间再不睡觉,专候门响声,看是何物作祟。果不其然,是夜夜半时分,响声又起,我蹑手蹑脚,走至门前,突然一下打开洞门,但见月光下一物非人非猿,半站半立,正在用爪子磨我洞门,我大叫,好啊,今日终于被我逮到你了,遂伸手去抓那怪。谁知那怪跑的甚快,一跳一纵间,已至五丈开外,且无声无息,难怪每次我出门寻找均被他跑去,原来有如此本领!我知今日放虎归山,以后定是更加难抓,当下发足疾追,那怪跳跃甚利,左右间已奔至对面山头,我看看不是事,眼看就要被他脱去,故而不得已,念一咒,平地而起,径飞那怪头顶落下,伸手抓了颈项,使之动惮不得,被我腾云驾回洞里。待得到了洞里,点灯一看,却是个马猿,我心下着恼,待要一浮尘打死此怪,孰料那怪竟然跪地求饶,口发人声,我当下诧异至极,喝道‘你是何物?为何每日夜间骚扰于我?’那怪说话甚是利索:‘仙师莫怪,我也是奉命而来。’我不解其意,令其速速招来。那怪遂将皮衣脱下,我大惊,看时,却是个人。那人道:‘仙师息怒,我本是那日来山几人当中的一个,因事急,求仙师下山,故而夜间作祟,让仙师在此地不能安生,实是想让仙师尽早随我等下山而已。请仙师原宥。’我大怒,道:‘岂有此理,我不下山,难道你们便能拉我下山不成?’正在着恼时,门外又走进几人,正是那日来山求我下山之徒,原来他们暗中埋伏在周围。那些人见我同装马猿之人一样,倒地便跪,匍匐在我身旁,为首那人说道:‘仙师,今你既然被我等寻着,势必不能放你走。况确是为了天下黎民苍生,故而才出此下策。还望仙师见谅!仙师还是极早随我等下山去吧!’我见洞穴被他们发现,此地势必不能再留,再者看他们意诚,想到是为黎民苍生,也不愧为我修道中人积德行善,救世度人之途。故而一咬牙、一跺脚,便遂他们下山而来。不一日到得丞相府,看时却是左丞相蒋轮府。我见了蒋轮,他与我备述前事,言皇上密诏,让他查轻生道人谶语之事,我想他用如此招数赚我来此为他出力,心下甚是着恼,原本不愿点拨他,但看他其意甚诚,再想为黎民办事也算正途。故而隐忍恼怒,暗含伤悲,算将来,却果真如当日轻生所言,谶语之真。我将其原原本本告诉蒋轮。蒋轮亦对我感激不尽。只每日留我吃茶饮酒,并无其他。我欲离去,他只说事尚未了,暂不能放我归山,我一来确实怕还有事,二来怕回山还被那些不齿之徒骚扰,故而未去。暂留此地,以上均是实情。”言罢,打一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