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见无末醒来,忙擦了擦眼泪,可是却怎么擦也止不住。无末坐起来盯着半夏看,眉头都皱了起来:“谁欺负你了?”
半夏摇了摇头,勉强笑着道:“没有……我只是看到人参,有些难过……”
无末眉头皱得更紧:“为什么?”
半夏蹲坐在那里,将泪脸埋入膝盖中,低声道:“我白白高兴一场,结果人参是没办法救我爹爹性命的。”。
无末竖着耳朵,从她的话语中总算猜出了个意思。
他阴沉着脸半响,忽然站起来,一把将那几个粗大的人参拿起,单手用力一搓,那几根人参应声而断。半夏一旁看得吃惊正待说什么,却又见他随手往远处扔去,上好的几根人参没入雪山中不见了踪迹。
半夏抬起头,不解地望着无末。
那可是罕见的好东西啊,每当族中男丁们出去寻得这么大的人参,族长都会交给上人,由上人妥善保存以便将来治病救人。他怎么可以这么浪费啊!
无末扔掉人参后,一言不发,继续躺在草堆中埋头作大睡状。
半夏忍不住轻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无末不回答。
半夏沉默,低头反思,小声地说:“你在生我的气吗?”
无末依然不回答,只把那满是粗犷黑发的后脑勺对着半夏。
很久后,半夏轻轻叹了口气:“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以为无末依然不会回答,谁知道无末忽然闷闷地说:“不,我是一个不祥的人。”
半夏摇头,正想再说什么,可是无末忽然粗暴地打断她的话:“我要睡觉了。”
半夏的话被硬生生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只好不说。在那里坐着发了半天呆后,终于还是倒头睡去了。毕竟她可没有闹情绪扮忧郁的资格,明天她必须再次进入大山深处的狼群禁地去拿回那个牙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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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半夏睡得并不好,各种噩梦相继袭来,再加上深山里各种虎吼狼叫的奇怪声音,她根本没有睡好。当外面天透出一些亮的时候,她就坐了起来。
无末也很早就醒来了,他采来了红色的果子。半夏接在手中,只见这果子通体透亮红润,犹如玛瑙一般很是可人,禁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果子啊?”上古山藏珍纳奇,纵然是长期栖息在山下的望族人对山上的各种果实也不一定了如指掌。
无末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小时候山涧里的猴子经常采来吃,我叫它猴儿果。”
半夏将猴儿果放在嘴里轻咬一口,果肉丰厚汁液清甜,味道真是不错,禁不住吃了一个后再吃一个。
无末站起身,望了望上古山深处,那里灰蒙蒙的,看不清楚。
“如果你真得要取牙牙草,必死无疑,而且一定不可能取来牙牙草。”他非常肯定地说。
半夏咬了咬唇,点头说:“我知道。”她抬起头望着这个男人的背影,望了许久,最后低下头,目中一闪,轻声道:“我,我这就下山去了,谢谢你救了我,还给我吃食。”
无末意外地望了半夏一眼,仿佛并不相信她说的话。
半夏苦笑了声,起身道:“我真得该下山了,我要去守着我爹爹,他根本活不过今晚了。”
这次无末是信了的,他凝视眼前这个明明娇弱却做出坚强样子的女子,抬起手将手中的拐杖递出:“给你这个。”
半夏低头看着那根拐杖,接过来,轻轻说了声谢谢,便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无末站在那里,皱了皱眉,忽然喊道:“你不要忘记狼族的规矩,一旦望族人踏入禁地,狼群便有权利对你们进行处置。”
半夏回头,点头道:“我记得。”
无末站在那里,望着那个瘦弱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山那边,这次低头拾起自己的箩筐,打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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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当然没有径自下山,她转了一个弯,再次进入了禁地。
违背狼群和望族人的约定,孤身进入禁地,她知道这是怎么样的结局,不需要再去连累旁人。
她这次算是轻车熟路了,且半夏心中有底,大致知道牙牙草所在的方位。只可恨昨日出来时那道路被冰雪覆盖难以辨认。
半夏小心地前行,心中默默地向剑灵和地奴老祖宗祈祷,不要让狼群发现自己的踪迹,同时努力辨认着牙牙草所在的方位。
或许是半夏的诚意感动了剑灵,也不知道多久之后,在半夏摔了几次跤累得气喘吁吁后,她终于找到了那根古柏。上次她就是在这课古柏下发现了牙牙草。
半夏在寻找牙牙草前先四处张望,确认周围没有狼的踪迹,这才慢慢将那珍贵的牙牙草取出。她将犹自带着新鲜泥土的牙牙草藏在怀里,快步地要离开这里。
可是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一声狼的嗥叫,又是昨日那只野狼,再次出现在半夏面前。
那只狼的眼睛只盯着半夏胸口,那里藏着刚刚采摘的牙牙草。
半夏将拐杖紧紧攥在手中,和声和气地与狼商量说:“我这就离开,你不要伤害我,可以吗?”好歹他们已经混了个眼熟,半夏试图和这只狼讲道理。
上古山的狼是从没有伤害过人类的,它们的食物包括漫山的走兽,可是却绝对不包括山下的望族人。是以这只狼虽然充满戾气,浑身狼毛直立,可是一时之间它或许也疑惑起来,到底该怎么处理这个胆敢再次进入禁地取走牙牙草的人类?真得该咬死吗?
半夏见它双目疑惑,心中一动,知道这正是逃跑时机,于是急中生智对着狼背后大喊一声,狼受惊,忙往身后看,半夏趁机撒腿就跑。
她一只手抱紧怀里的牙牙草,另一只手攥紧了拐杖,使劲浑身的力气往禁地外面跑去。地上的白雪被她的靴子扬起又落下,她的身后留下一串狼狈的脚印。
被骗了的野狼怒吼一声,轻盈一跃朝半夏的方向追来。狼就是狼,它反应快奔跑速度也远不是半夏可比的,片刻功夫它就要追上了半夏。
半夏听着身后的声音,心中知道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可就在这时,斜地里窜出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那身影以万钧之势冲向奔跑着的狼。他的速度极快,肉眼几乎难以分辨,待到距离那狼近了,他一个加速迅猛一跃,竟然就这么生生跳到了狼背上。
半夏这时听到后面异响,回头看时,只见迅疾奔跑的狼愤怒地嗷嗷叫着。在它背上,那个身着虎皮袍的男子黑发飞扬袍角翻飞。他低低俯下身去,左手攥住狼毛右手挥起拳头对着狼脑袋狠命砸下去。那只狼正是奋力挣扎之际,忽然被一巨拳重重凿下,顿时眼冒金星,谁知紧接着又是一记老拳正中脑门,于是这狼嗷呜一声惨叫,轰然瘫倒在地。
此时半夏已经看呆了,千百年来,望族人从来不敢与狼争锋。她相信这是地奴的子孙第一次将一头狼这样打倒在地。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很多年后她将会把这一切写在望族掌故里,成为望族历史中一个永远让人记住的故事。
而此时的无末见狼晕倒,脚尖着地飞跃到半夏身边,大吼一声:“还不快跑!”说着伸手牵住半夏往禁地外疾奔去。
半夏被无末拉得几乎摔倒,无末跑得太快了,她只感到冷风刺骨拍打在脸上,呼吸也变的困难起来,她甚至感到无末狂舞的长发有那么一缕打到了自己脸上,不过她还是坚持着使劲全力往前奔跑。
只要跑出禁地,他们应该就安全了!
忽然,半夏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声狼的嗥叫,叫声凄厉,她心里明白这是狼在通报消息,而狼比自己的速度要快多了,自己是肯定跑不掉了。她心中几乎绝望,不过很快便有了主意,一只手从怀里取出牙牙草,边跑边粗喘着大声道:“你替我交给我的爹爹!”说着就要放开无末。
如果无末自己的话,一定能跑出去吧,留着自己在这里吸引狼群的注意,既能救无末,又能救父亲,岂不是一举两得!
无末并不接牙牙草,他狠厉地望了半夏一眼,大声吼道:“我是不会帮你拿走牙牙草的,想要的话你就自己拿着它走出禁地!”
说着这话的时候,已经有狼追了上来,他们将无末和气喘吁吁的半夏团团围住,一个个露着尖利的牙齿对着天空发出嗥叫之声。
两个人停下了脚步,气喘吁吁。半夏的拐杖已经不知道丢在哪里了,无末手无寸铁,两个人是万万敌不过这么多狼的。
半夏在喘息中转过头,只见无末黑发随风飘洒在兽皮袍上,越发彰显出野性和不羁,忍不住道:“你不是会狼语吗?你可以和它们讲讲,这件事和你没关系,让它们放了你吧。”
无末冷笑:“我会狼语又能如何?如今我帮着你取牙牙草,又打晕了一只狼,它们早就把我看做和你一伙了。”
半夏被他说得无言以对,轻声道:“我自己倒是死不足惜……只是不想连累了你罢了。”
无末冷傲一笑,又道:“我说了我只是路过,和你有什么关系?”
半夏语噎,低头不言。
无末见她不答言,竟然冷笑道:“为了你的父亲,你真是豁出去一切啊,竟然连死都不怕!”
半夏听出他语气中浓浓的嘲弄,却柔声道:“你不懂的,父亲从小对我极其疼爱,他便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无末嗤笑一声:“我当然不懂。”他慢慢地扭过头去不再看半夏:“我没有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