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七月,天气持续干旱,延州府竟是接连一个多月没下雨了。
秧苗正是拔高的时候,可是地里的水却是逐日递减,看得老农们直揪心。
延河支流众多,万寿村东边和南边就有两条数丈宽的小河流经,还有山上流下来的数道小溪汇聚入河,水量可谓是丰沛。平日里大家用水很是随意,直接到河边挑了往家里送。只是近几日河里的水位在逐渐下降,河边洗衣服的青石板竟然完全露了出来,村妇蹲在石板上已经够不着水面,得站到河水中洗衣。
慢慢的,就连河床里的沙子和石子也露出来一些,村里挖的通向田间的水渠几近干涸,水车也是有气无力的咯吱咯吱转动着,怕是再旱下去,这水车也就是个摆设了。
很快,就有村民因为水源问题打了一架。万幸的是只是发生口角和推搡,并没有见血。最后还是两边的大家长出头定下了引水的时间,这才暂时歇了。
只是大家都知道,若是天再这么旱下去,大规模冲突流血事件是迟早的事情。各地的村长、族长、保长和里正等俱都绷紧了神经,一日三遍地在田间地头巡视,看到村民有什么问题及时上前询问解决,没几日,村官们就都瘦了一圈。
任安毫不犹豫地又写了几张食疗的方子送到那几家去。他甚至隐晦地提醒:该屯一些常用药了。
禾苗倒是突发奇想,问他:“可有令老天爷积云聚雨的法子?”
任安:……
娘子,你当为夫真的是神仙啊?雷公电母的令旗可不是那么好拿的!他只是一株植物啊!被雷劈了怎么办!
看小胖一脸为难,禾苗换了个说辞,“要不,夫君打听一下哪里能够请来龙王?”
任安捂脸。他哪里敢见那等凶兽,一口吞掉还不够塞牙缝的。
对于任何人、妖、兽来说,他就是大补之物啊!
禾苗听他含糊说了两句,心里明亮了。
敢情还得防着夫君被别的什么玩意给抢了去!
“那,它们又怎么说?”禾苗指指无精打采趴在院子一角的几只。
任安无趣的往桌子上一趴,漫不经心的回话:“道行不够呗。”不过是在他的影响下开了灵智,能不能入道还未知。不像那蠢乌鸦,都成精了。哦,还有山上的黄姜,其实在他去之前就已经独霸一方了,要不那小山谷也不可能被他看中,就是因为其中灵气充沛,于修道上事半功倍。
禾苗抬头望望火辣辣的太阳,想起昨日二婶又是哭丧着脸来跟她诉苦,说是田里的水都要干了,让她想想办法,好歹地里还有一半的收成是她自己的。
她能想什么办法,不就是在田边打井么。
打井,就要花钱。她倒不是舍不得,只是在哪里打,打多深,全村要打多少口井,是各家凑钱还是各出各的,都要拿出一个章程来。这是村里的大事,可不是她一介女流之辈能够一言堂通过的。
禾苗慢慢琢磨了一会,自家地头定是要打上一口井,那么临近的几家就不用打了,到时候直接从她家的井里抽水浇灌倒也便宜。二叔家的地就隔着几步路的距离,也可以使用同一口井。这个她可以全部出钱,不需要其他人家凑份子。只是这样一来,其他离得远的几家难免就会有怨言,认为她厚此薄彼。
不患寡,患不均。
有时候并不是你做好事了所有人就都会感激你。唯有得利者,方觉痛快。
还有自家用水,之前都是去接的山泉水。就在他们住的这一片山脚下有一汪泉眼,大家伙都是吃的山泉水,很少下河里挑水。近来河水虽然水位下降,却似乎并未影响到山泉,那泉眼每日的出水量暂时看不出变化。
只是再这般旱下去,难保会山里不会发生点什么。
这可不是她一走了之看不到心不烦的事,难道日后她远离家乡在他处安居了,听到家乡闹灾,这心里会好受?
禾苗愁得眉毛都快打结了。
任安蔫呼呼的挥了挥头顶的小绿叶,轻轻戳了禾苗一下,道:“地下水系很丰沛。应付这一季没问题。”
禾苗睁大眼睛看他,了悟。
对哦,任安的根系可以探入地下!
那就完全没有问题了!只要顺着水脉,不管在哪里打井都可以!
禾苗转身就去找了村长,不过出面说话的还是任安。看着任安蔫头巴脑的样儿,禾苗真的很不想让他出门,在家中水缸泡着、或是院子地里埋着快快乐乐的修炼多好!
无奈好些事情禾苗说了不算,得家里男人出头!
村长不是没想过打水井的事,只是一来资金是个问题,再个选址又很有讲究,他们村里也没有会看风水的先生。临近几个村的旱情也差不多,隔着县镇,往北去的还有好些村子更缺水,县里镇上的官吏现如今都紧着那边,风水先生和打井的工匠也都往北边去了。缺人啊!
任安琢磨了一下,自荐道:“小生倒也会看水脉,于风水上也颇有研究。”
村长眼睛一亮,“当真?”
任安看到屋子里有几位族老似是怀疑,他随口就指了一处地方:“此处往西百步,在赵宝树家门口的大槐树东南角丈半距离可挖井,深约——”他停顿一下,似在思考,其实脚下根系已经延伸过去,很快得出结果,“丈二。即可出水。”
丈二,不算深的距离,他们使用一种自制的探杆也可以挖到那里的土层了。
有小伙立即动手取了一根探杆,带着两个伙伴自告奋勇的去了。
任安暗暗腹诽:没想到村长家里还有盗墓用的洛阳铲。
没错,这种所谓的探水用的探杆,其实就是改造的洛阳铲。
不一会,那小伙满脸喜气地跑回来了,将手中探杆朝诸位族老面前一搁:“真的有水!”
探杆一头半圆的铁柱里边倒出一些土,很是湿润,还带着泥水。
众人大喜,打算召集村中曾跟着打井师傅帮忙打过井的几户人家,先选址,再备料,石块粘土粘合剂什么的,还有木架木板等支撑物。
任安看没自己什么事,带着禾苗走了。
绕了村子一圈,用记号划了几个地点,并记下大致深度,他将写好的材料朝村长手中一递,当起了甩手掌柜。
只是,禾苗终究不能亲眼看着这井打好。
钦差大人突然派了人来,欲将他们给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