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直接驶进府,在通往后院的垂花门前停了下来。
守在门前的丫鬟嬷嬷们俱都好奇不已,待看到老夫人院中的王嬷嬷亲自上前接人下车,众人心中一凛,暂且不论来客身份如何,却都必须要当成贵客相待了。
禾苗双足踏到地上,守候在一旁的下人们冲她团团施礼。
“见过小姐。”
禾苗望望和蔼可亲的王嬷嬷,王嬷嬷笑着对她点点头。
“都起吧。”禾苗声音有些发紧。桂圆却是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一切。
好多、好多漂亮姑娘!
虽说被母亲批评了自己唯一的丫鬟,可是禾苗今天还是带着桂圆出门了。如果可以,禾苗想将这个憨实的丫头给留在外祖母身边,寻求庇护。非她不舍得使唤桂圆,相处这么些时日,与其说这丫头是自己的丫鬟,不如说是邻家姐妹更来得恰当。
在延州府也曾见识过严家使奴唤婢的日子,禾苗对此并无太大反感。相反,因为生长在乡下,她更明白灾年荒年的时候,卖掉一个儿女来换得其他家人活命的机会,比一家子等着饿死要好很多。活着,总还有再见面的希望。最可怕的是你想要卖的时候却没有富户愿意买。到时候你是看着全家饿死,还是与邻人易子而食?
这些,都是她还小的时候听到逃难到村里的人闲话提起的。这样的情况禾苗希望自己一辈子也不要遇上!
进了垂花门,却是要乘坐两轮的青毡布小车,拉车的是一个身强体健的妇人。
禾苗就有些不愿。自己又不是没腿脚……
她望望王嬷嬷。王嬷嬷会意,也不勉强她,打圆场说道:“姑娘初次进府,想要沿途走一走看一看,你们且退下吧。琥珀你去告诉老夫人一声,莫要让老夫人惦记。”
一个穿着豆青色衣裙的高个丫鬟应了,转身快速离去。
禾苗觉得自己貌似做错事了,心下略有不安。
王嬷嬷却是满脸善意,为她解惑:“此地离老夫人的知松堂也不多远,坐车儿去不过是担心姑娘初来乍到的不自在。”她抬手做了一个小动作,禾苗立即会意。
原来这是进入内院了,院中行走的俱是女子,可以摘下帷帽了。
让她坐车子过去,是避免自己被人围观吧!
禾苗悄悄吐了吐舌头。眼瞅着王嬷嬷已经将丫鬟仆妇们遣散得差不多了,在对方再次看过来的时候,她摘下了帷帽。
饶是王嬷嬷活了一大把年纪,经历的多了,乍一看到禾苗的脸,还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我的个天老爷……这可是跟小姐少时一个模子出来似的!”王嬷嬷失态地轻呼出声,甚至是不自觉的连口头禅都念叨上了。
禾苗略微羞涩地笑笑。
现场剩下的都是王嬷嬷亲自调教的丫头、老夫人打算送给禾苗用的,她们自然是见过偶尔回娘家一趟的姑奶奶任夫人,此时看到禾苗真容,亦不由暗暗吃惊!
却说知松堂里,老夫人张氏前脚刚收到丫头递来的消息,后脚侯夫人李氏就进门了。
“给母亲请安。”李氏笑吟吟地上前,身后跟着世子沈长庚。
却原来是世子送了禾苗进内院,他转身就去了正院请李氏。按理禾苗应该是先拜见侯夫人,无奈侯府家大业大事情多,侯夫人这个点上一般都不得空,老夫人自作主张先将人接到内院了。只是李氏按捺不住好奇,草草打发了管事嬷嬷们,赶着来会一会这个差点成了她二儿媳妇的姑娘。
老夫人让他们坐下,一直在老夫人这里玩耍的沈晴雪和世子夫人林采苧上前与母亲见礼,沈晴雪还笑嘻嘻地向母亲展示了祖母刚赏的一套赤金镶宝首饰。
李氏笑骂道:“又淘气了!仔细你爹回来说你!”转过脸对老夫人说,“母亲你也别偏宠着她,见着什么好东西都给。总得给弟妹和侄子侄女留些。”她指的是沈侯爷的嫡亲弟弟一家,二房的孩子可有十好几个。别说庶子女了,光是嫡子女,她那好弟妹就可劲儿地生了六个!
当她不知道那一家人的心思?不就是让当家的看在他们子女众多的份上,多分上那么些家产、多分走老夫人的体己么?
李氏品了一口香茗,望望四周,奇道:“不是说今儿来了一个神仙般的姑娘?母亲可是把人给藏起来了,不教我们看到?”
老夫人笑笑,不语。她身后的大丫鬟碧桃刚要开口,却听到外边廊下的小丫鬟们此起彼伏的惊呼不已!
站在门边的黄樱正欲掀帘子出门一探究竟,外头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小丫鬟,差点没撞到她身上!黄樱一把拉住她扶稳,小小声骂道:“慌里慌张做什么?仔细冲撞了主人!”
那小丫鬟却掩不住满脸喜色,声音轻快地说道:“老夫人!大喜事啊!院子里的花儿全都绽开了!”
“什么?”老夫人张氏差点没摔了手边的茶盏!
侯夫人却是满脸讶异。莫不是哪位高人突然路过此地?
她赶紧使了个眼色给心腹丫鬟,让她出去府外看看可有发生什么奇事。
二十多年前,听说皇太后做千秋那一日,大约也是这样的季节,皇宫里的百花也是突然争相齐放,让圣人龙颜大悦,赏赐了不知多少好东西给当时为皇太后祈福的和尚道士!只是一直查不到是何人所为,圣人颇为遗憾。
老夫人掩下心中惊骇,扶着碧桃的手站了起来,她缓了缓心绪,脸上慢慢展现一抹喜悦的笑意,道:“走,一块出去看看。依老身看呐,没准是祖上显灵,迎接娇客入门呢。”
当日在场的很多人,也许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一天的这一幕。
知松堂前四个花坛,除了菊花开得正好,余下三个花坛原本只剩下枝叶,此时却是又慢慢抽枝发芽打花苞,粉的紫的红的黄的花骨朵,一个个俏立枝头,缓缓张开娇嫩的花瓣,竞相绽放!
园中石径上,一着胭脂色衣裳的少女婷婷而立,人比花娇,竟是美艳不可方物,将满庭芬芳俱都比了下去。
侯夫人李氏张着嘴,一时找不到词语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
她脑海中却是突然蹦出一个想法:此女嫁给男爵,太可惜了!若是能有更好的去处……
李氏正兴奋得微微发抖,不想,事情突然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