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直接驶进信阳侯府所在的营地,车上下来一个人。
因为那人穿得厚实,又带了防雪兜和披风,靠后边的营地上的人就有些看不清对方样貌。可大家还是可以看出,这是一名女子。
“这个时候还带女眷来,脑子没坏吧?”有人满腹牢骚。
也有人表示不屑,嗤道:“难怪援军那么久都没到,原来是被耽搁了!”至于被谁耽搁,这不有目共睹么。
也有人持不同意见,为侯爷辩解:“说不得是带了医女来呢?”昨夜一场混乱,也有不少女眷伤到了,还有的命不好,被流矢给射中要害,直接就这么没了。
众说纷纭,信阳侯却无暇理会,也懒得分说,带着自己的亲信和那八百精兵,与援军汇合。
刚抵达的步兵立即握着铁质的盾牌布阵,将主营帐的西面和北面遮挡起来,教敌方的箭矢再无用武之地。至于南边,因为是逆风,箭矢的准头其实不是那么精确,昨夜南边的伤亡之所以那么大,却是因为对方有难缠的修者在助阵!
“修者?”信阳侯挑挑眉。他刚到没多久,未能全面了解情况,此时听说了,自然要细问。
不过一夜之间就憔悴了十岁的赵将军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他们遇到动物奇袭、以及射来的火箭毒箭几乎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在黑夜里也能百发百中,有些燃起来的行李用雪水还不能轻易扑灭的事都给说了。
信阳侯立即就想到刚才他们也差点被坑了。他的副将嘴快,倒是毫不隐瞒的说了出来。
赵将军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们还跟修者面对面遇上了?”他不敢置信地问。
“是啊,”沈家军副将点点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若不是突然出现了帮手,折损的人马会更多。”那掉下坑里的马匹,他还肉痛着呢!
“那帮手是……”
“目前尚未知道是何方高人,若是赵将军知晓一二,还望告知。”
那副将很是诚恳,赵将军却郁闷了。如果他知道营地里藏着这么一号人,哪里还用这么被动!但是想到昨夜突然出现的群鸟,以及进攻到一半突然撤退的野兽群,他又不是那么确定了。
也许,营地里真的藏了一名厉害修士?
于是只得说了自己的看法:“沈侯爷也许不知道,自国师仙逝,京城里倒也出现了一些小有名气的修士,其中七殿下府中一名清客就颇有手段。”他不敢提任小侯爷,毕竟先前任小侯爷跟沈家姑娘有着婚约,最后泡汤了,如今再提这个就有些不合适。但是,七皇子府中那位,据小道消息,很是帮殿下肃清了身边的一些鬼祟小人,若说殿下的病好了,一半功劳可以算在任小侯爷的医术上,另一半功劳,可就是非那清客莫属了。
沈侯心中一动。
早先若是任安帮的忙,断没有不现身跟他打招呼的道理。毕竟,他名义上还是任安的舅舅,哪怕太后再怎么荒唐将小两口给拆散了,那不是还没成定局么!况,那狡猾的小家伙吩咐自己找的人,他可是找到了,任安是不可能对自己不理不睬的。这件隐秘事情也只完成了一半,另一半,还得祭祖的时候才能落定!
要不等会找任安来问一问……
恰这时,不远处伙头军正架锅生火准备做午饭,无奈天寒地冻的,行李被雪水打湿,好些备好的木柴遭了殃,点都点不着,那伙房士兵骂骂咧咧的,声音有些没收住,教几位将领听到了。
一位长身玉立、仅披着一件厚实麻衣的青年路过,停顿了一下。宽大的衣袖中伸出一根纤白玉指,朝着柴火堆一指,呼的一下,一团橘红色的火焰落在柴堆上,很快就将那湿木柴给点燃了。奇异的是,那柴堆居然还不冒黑烟,更不会呛到人!
伙头兵愣了愣,张口道谢,面上表情却有些迷糊。
青年懒洋洋地转身,去到下一个柴火堆前,照旧将柴堆点燃。
营地里将士们的伙食都由这些伙头军做,量大锅多,数十个是有的,那青年却像是玩票似的,一路走过去一路点燃火堆。有些之前被点燃、冒着浓浓黑烟的柴火堆也被他使了不知什么术法将那黑烟给压住了。视力好的,大约还可以看到那些浓烟都被压在下方柴堆里,提高了火堆的温度,烧水煮饭更快了。
沈侯眼睛微眯。
赵将军看到这一幕,也不等人问,就解释道:“那一位就是刚才我说的,七殿下府中清客。”用来点火,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赵将军有些无奈地摸摸头。
沈家副将却是暗暗惊呼:“莫非竟是他?”他满脸兴奋地看向头儿,沈侯却是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副将心神一凛,若无其事地走开,跟营地里的同袍勾肩搭背地打听更多事情去了。
却说前沿阵地上,信阳侯府的营帐中,看着被人送来的身份不明的少女,侯夫人和沈萱有些纳闷。
若说是沈侯找的小妾嘛,侯夫人肯定会生气,可是对方完全是少女装扮,一副未出阁的清纯样子啊!
难道是给沈家哪位少爷准备的?
侯夫人惊悚了。此次冬狩来的只有她两个儿子,都是亲生的!二房因为资格不够,没来。于是她就打算摸摸底,先将姑娘的话套出来。
沈萱心中却是转起了别的念头。
那姑娘倒是落落大方,对着长辈行礼后,又跟沈晴雪打招呼,还献上了自己的礼物——几份绣活。端看那绣功,比沈家其他姑娘都强多了。
“好闺女,你今年多大了,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侯夫人拉着姑娘亲切地问起话来。对方自称是侯爷的侄女,那也就是她的侄女,看来不会跟沈长垣有瓜葛了。
侯夫人松一口气。
待听说对方身世跟禾苗一模一样,甚至小名儿也唤作“禾苗”,侯夫人脸色微变,继而又忧心忡忡。
侯爷这是打算做什么?李代桃僵?若是被人知晓了这是个冒牌货,岂不是欺君之罪?
沈萱却是眼睛一亮!
——大哥这个方法好!
于是对那姑娘的态度倒是亲切了些,拉着她坐到身旁,细细问起学过些什么,念过什么书。
沈晴雪完全懵了,她睁着大眼睛看看这个“禾苗”,又想想还在外边跟哥哥一块守营地的那个,终于坐不住了,找了个借口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