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此间事,已是两日后。
李清和一行启程返京。
京城局势如火如荼。
方才进城,鼓声响起,一下一下敲击在胸口,震得人心发颤,莫名的不安袭来。
不好!“速速回府!”李清和下令。一行十余骑立即在大街上飞驰而过,未免遇上巡城的兵马司拦截,毕竟在京中闹市纵马是大罪,他们专挑熟悉的小路走,倒也不慢。此时大街上已是涌上大量官兵,驱赶人群立即归家!商铺上门落锁、酒肆青楼楚馆以及戏楼茶楼歇业!
云板声在城中各处响起,如阴云压顶,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驾崩!
一时风云色变,五品以上京官立即赶往皇宫,御林军和大内侍卫将皇宫围了个严严实实!几乎从不在人前露面的龙禁尉更是金甲加身,头盔遮脸,只露双眼,将圣上所在的养心殿给围了个水泄不通!端看那一排排泛着森寒光芒的枪林剑墙,更是刺痛了所有人的眼!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收起所有打算,一步不敢踏错!
太后被看管在景怡殿,一并殿中内宦、宫女,无诏不能踏出!
“竖子!尔敢!本宫乃皇上嫡母!”太后虽然六十多了,却非先帝元后,乃是继后,跟皇上皇后不亲。虽说她并无亲子,却有一族侄孙女进宫封了妃,侍奉的是现任皇帝,膝下养了个十六皇子。太后一族所依仗的,正是这十六皇子。虽说辈分上有些乱,可是皇家么,兄终弟及、叔亡侄继的也是常事,十六皇子妥妥是皇上亲子,小十六称呼自己皇祖母或是太奶奶都没关系。关键是,要让小十六坐上那个位置!
虽说十六皇子的母妃丽妃前不久已经被降了份位,可是,圣人并未责难十六皇子,甚至诸多褒奖,这可不正是她们的机会?近段时间,唯一得到圣人赏赐的,也只有小十六!
如今自己已经盘算好了,甚至各处都打点安排好了人手,欲在这一日在养心殿发难,可是突然被人软禁,教太后老人家如何甘心?
站在殿门前的四名金盔金甲的龙禁尉并未理会太后娘娘的呵斥,直接将长枪往门前一斜,交叉拦住通道,四双寒潭般冷冽的漆黑眸子斜斜看过来,吓得搀扶在太后娘娘身侧的两名宫女腿脚发软,一步都不敢迈上前!
龙禁尉不敢冲太后娘娘动手,可是,杀死她们这些宫女内宦还是轻而易举的!哪怕她们身上品阶不低,又是太后的宠儿,那又有何用?
命只有一条!
电光火石间,宫女内宦们立即想明白厉害关系,纷纷劝说起太后来。
“你们——你们!”太后满脸惊愕,看着身边一张张熟悉的脸或真挚或虚伪的表情,只觉遍体生寒!
谁?究竟是谁?
难道是皇后……
不!不可能!皇后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太后心中惊惶,却又找不到可以纾解的法子,只是一遍遍的重复着:“哀家要去看皇上!哀家要去看皇上!你们不能拦着我!难道你们是要以下犯上么?谁借的你们胆子!”
稀里哗啦——殿中瓷器杯盏碎了一地!
“怎么了。你们是如何伺候太后娘娘的,怎的惹得娘娘动怒。”殿外,一道阴柔的声音慢悠悠响起。
听到这道熟悉的嗓音,太后娘娘如抓到了救命稻草,扑到殿门前冲着那人喊话:“王公公助我!他们、他们这是要造反!”
来的正是王海。
王海冲着太后娘娘叩拜,沉声道:“小的来迟了,让太后娘娘受惊了。”
太后似找到主心骨般,立即挺直了腰板,甩开身旁侍立的宫女内宦,一把捉住王海的手,拿他当挡箭牌,作势就要往外冲!
龙禁尉犹豫了。王海空出来的那只手做了个手势,露出袖口的君王信物,四人立即收枪立起,放他们离去。
至于宫女太监,不好意思,就没这个方便了。
太后携着王海急匆匆赶往养心殿,此时殿内已经跪了一地的人,正在哀哀痛哭!
“皇上!皇上!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太后做戏做全套,立即甩开王海的手,急急地往龙床前闯!
殿内哭声一顿,皇子公主亲王王爷们面面相觑,几位高品阶的妃嫔也暗暗交换着眼色,众人立即又改口:“请皇祖母\/太后娘娘节哀!父皇\/皇上他已经去了。”
太后充耳不闻,直奔到龙床前,看到明黄色锦被中裹着的一个老态龙钟的男子,形销骨立,若不细看,几乎要辨不出来这是昔日帝王!
太后脚步一顿,看到明明比自己年轻十岁,却是显得比她老态二十岁不止的帝王,竟然有些怯步。
王海适时上前搀扶一把,轻声劝道:“娘娘,皇上他去了。娘娘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
太后回过神来,立即用沾了姜汁的帕子在眼角抹了一把,眼圈一红,潸然泪下。
皇后红着眼站起身子,过来欲搀扶太后到一旁坐下,却被后者给狠狠瞪了一眼,甩开她的手。
这一幕被妃嫔看入眼中,心中不知几多畅意,又有几个是满心忧虑。
王海看人齐了,抬眼瞅瞅龙禁尉,道:“人都在了,请圣旨。”
正大光明匾额在正堂,堂屋中跪着的是重臣。
妃嫔皇子都跪在内殿,亦是伸长了脖子和耳朵,大气不敢出。
跪在不起眼角落的七皇子眸中平静,内心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双拳微微握起,放置于膝上,双腿跪得有点麻,却是一点都不敢动弹。
龙禁尉统领凌将军在众目睽睽下跳上匾额,一手抓住明黄色绸缎包裹的盒子,翩翩落下。
“喏。”他将盒子交给了内阁首辅邓广弘,而后束手立于一旁。
殿内还有十数名暗卫隐藏在各处,殿外更是数不清的人手,谅这些臣子和皇亲国戚们也不敢异动。
邓大人快速看了一眼,满脸惊愕。
其他人不解,以眼神催促:您老倒是念出来啊?
邓大人视线在殿内诸人脸上扫了一圈,又看看隔着纱帘的内室影影绰绰的身影,长长吐出一口气,哑声道:“圣人有意传位于——七皇子熠。”
一语既出,满室哗然!
七皇子愣住了!他抬起略有些泛白的脸,惊愕万分!
怎么可能!正大光明匾额这一份不是刻意弄了作假痕迹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