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荒郊野岭,周围的气氛令人毛骨悚然,一个浑身腐肉的男人站在屋子门口。
是王德江,他的半张脸挂着冷厉的目光,而另外半张脸实在是惨不忍睹。
“你,你要干什么?”我知道我已经上当了,如果傻缺在,我倒是真不害怕,可此刻,我被他骗出来,肯定是动了杀机了。
阴魂终于发狂了,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尸变。
走尸,听老人说,是最喜欢吃小孩子的血肉,每次吃掉一个,怨气就会增加十分,而今,王德江已然尸变,此事越闹越大。
回房间已经不可能了,我掉头就朝王德江相反的方向跑。
可跑出十几米,我被突然出现的东西撞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一看,竟然是王德江的尸体站在眼前,满身污血的尸体冷冷地看着我,没有嘴唇的下巴嘎吱嘎吱的动了几下,特别渗人。
“王叔叔!别吃我。”
求生的本能,让我在极度恐惧中,向王德江求情。我知道,他生前跟我爹有交情。
或许我这么恭敬的称呼他,能让他的怨气消散一部分。
果然,周围的阴风渐渐弱了一些,荒郊野岭的幻象也隐隐约约恢复成院子的形状。
我终于喘了一口气,还很礼貌地跟王德江说了一声谢谢。我能用言语化解走尸的执念,凶念,杀念,心里很欣慰。
王德江冷烁的目光看了我一眼,露出让人颤栗的笑。原本没有皮肉的下巴裂开一个大口子,血水染红的牙齿看上去寒光湛湛。
走尸躬身,伸出血肉模糊的手掌拉我起来,我本以为是好意,可谁知,就在我指间即将要触碰到走尸血骨的那刻,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把我的身体朝后拖去。
与此同时,王德江嗷的狂吼一声,朝我扑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在我还没弄清发生什么事之前,瞬间就被其掐住了脖子。
我只觉得脖子刺入十几根尖锐的钢钉,这还不算什么,张德江裂开的大嘴,一口就朝我脸咬了过来。
他要吃了我。吃人不吐骨头。
这个时候,我连恐惧都忘了,整个人彻底吓傻了,手脚无法动弹,呼吸也停止了,就那么木呆呆地等着他咬死我。
“轰!”
我耳边一声巨响。
只见在我身后探出一支细腻白皙的手掌,顷刻间拍打在走尸的脑门上。而后,发出一声冷厉的警告:“妖孽,休要放肆!”
是小媳妇!
在我心里,早就把那个神秘护佑我的小姑娘当成了小媳妇。在生死关头,是小媳妇救了我。
走尸脑门被手掌中的一道金光击中,脑袋如同西瓜爆炸了似的,脑浆子溅了我一身。可是,这走尸却没那么容易对付,后退两步之后,又在勃颈上长出一颗死人头,依旧朝我扑了过来。
在我临近崩溃的时候,一声悲惨的大吼让血尸动作停了一下。
旋即,傻缺大仙和红杏两个人从房间里冲出来。
这一下,引开了走尸的注意。他今晚是来杀红杏的,见到红杏,眼睛中的血水喷流而出,当即发狂,扑了过去。
我一下瘫软下去,要不是小媳妇扶着我,我肯定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时我才八岁啊!哪里见过这么恐怖血腥的场面。
就在走尸扑向红杏撕咬的一刹那。却见红杏异常镇定,她忽然从身后抽出一把尖锐的法器,顷刻扎入走尸的前胸。
走尸仿佛瞬间失去了狂戾之气,噗通一声倒在了红杏的脚下。
哇,红杏姨好厉害啊。是她杀了走尸。
“好强的煞气,多谢前辈助我。”红杏收了手里的法器,毕恭毕敬地朝我身后的小媳妇鞠了一躬。
那红杏姨口中的声音明明是傻缺的声音,而傻缺本人站在院子里却跟僵尸似的,脸上毫无表情。
“傻缺,原来你也是妖怪。”我那时吓得六神无主,只有小媳妇可以让我信任。
“哈哈……你懂个屁。我这叫移形换影。要不然怎么能骗得了走尸呢!”傻缺得意地笑了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傻缺让我用银针封住了红杏姨的魂魄,然后,他和红杏互换了肉身。也就是说,傻缺占了红杏的身体,尽管如此,傻缺的斗鸡眼,弄得原本长得有几分姿色的红杏姨,也变得丑陋不堪。
这时,我的小媳妇说话了。
“沙鹊道童,院内煞气未消,切勿大意。”我小媳妇的口气可真大,一开口,傻缺连连点头,恭敬道:“是,仙姑,弟子遵命。弟子立即收了走尸的怨气。”
仙姑,我小媳妇是仙姑啊?那一定很厉害。不对啊,她如果真的厉害,何必让傻缺这个废物动手呢?虽然傻缺也有点本事,他和仙姑比,差老远了。
王德江是冤死的,他生前和我爹关系很好,死后我爹也经常去乌鲶潭给他烧不少纸钱,如今他仇也报了,却害死了我的兄弟大棒槌,这一切我不知道究竟是谁的错。
走尸躺在地上,细细看去,一半没有腐烂的身体上被人画了咒文,我纳闷,就问傻缺大仙,这是怎么回事。傻缺叹了口气,解释说,这是有懂道行的人故意干的,人死后,只要在他的身体上画上咒文,日后怨气不散,会找生前的仇家索命。
至于是谁画的咒文,就不知道了。
说着,傻缺就从他的布袋子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纸符,这种东西我没见过,后来知道其名为炼火符文,是道家专用的驱鬼辟邪之物,只要把这纸符贴在走尸地煞之上,便可烧了这具被人画了符咒的尸体,从此,怨气尽散,尘归尘,土归土,算是一种超度吧。
可就在傻缺往走尸脑袋上贴纸符的时候,走尸的眼睛忽然睁开,嗷的一声鬼叫,挣扎着站了起来。如果在这个时候,傻缺能够准确的把纸符贴上去,事情便可一了百了。只是,傻缺的眼神一直是他的弱项,走尸挣扎几下之后,炼火符文没贴到走尸的脑袋上,最可恨的是,他被走尸推开后,竟然把我当成了走尸,硬生生贴在了我的脑袋上,幸好这炼火符文对活人不起作用,否则我非得被火炼成灰烬不可。
这下坏了。
走尸自知不是我们的对手,聚起一股阴风,掉头就跑,临走时,还不忘扛起傻缺的肉身,因为走尸知道,傻缺肉身之内,封存着红杏的魂魄。
“糟糕,快追!”傻缺大喝一声,一头撞在院子里的柳树上,撞得头破血流。而这个时候,走尸跳出院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拉着傻缺冲出院子,却看见一个黑影冲进黑暗中。
这个时候,我只能充当傻缺的眼睛,拉着他在后面狂追。
走尸现在不是我们的对手,追上他就可以重新消灭他。如果,追不上,那么,红杏姨也就完了。
我们从村子里横穿而过,家家户户的狗嗅到走尸的煞气都不敢叫了。只有我家大黄拼命的朝走尸逃走的方向狂吠。
我拉着傻缺大仙也不方便,正巧他的小毛驴还拴在我家院门口,我把他推上毛驴,就这样,我牵着毛驴,拉着傻缺,在大黄的带领下,一路狂追了下去。
大概跑出了四五里的位置,我家大黄忽然尖叫一声,晕死了过去。
我以为大黄死了,幸亏,是被打晕了。
我知道,行尸对我家大黄动了手脚。
傻缺倒是有办法,从布袋里掏出一个纸人,嘴里默默叨咕了几句,这个时候,那个纸人竟然从她的手掌上跳了下来,嗅着尸血的味道,向着走尸逃走的方向继续追去,在黑漆漆的夜里,那个纸人浑身冒着白光,如同一盏明灯。
我们一口气,一直追到天亮,最后纸人也停止了追捕。
天亮了,阴煞也好,走尸也罢,他们趋阴避阳,躲起来了。
再一看,我们所在的位置正是距离小古屯三十里外的乱坟岗。这里埋着的私人数不胜数,除了小古屯,周围的几个村子的死人也埋葬在这里,听说有数百年之久了。
“傻缺大仙,我们怎么办?”我累得气喘吁吁,问道。
“回家吃饭!”
“啥?我们追了一晚上,白追了?”我特生气,跑了几十里路,傻缺骑着毛驴,而我却一个人在地上跑,凭什么啊!
“阴煞白天是不会出来的,我们在这等也没意思,倒不如回去吃饱了睡一觉,晚上再来。”傻缺说道。
“那,那红杏姨怎么办?你不管了?”我担心道。
“我怎么不管,红杏的魂魄封存在本仙的肉身内,我能不管吗?”傻缺严肃道:“你放心吧!阴煞被我重伤,暂时还杀不了红杏。”
我点点头。傻缺说的没错,红杏不管,他自己的肉身不能不管吧。
回去的时候,我和傻缺一起骑在了驴背上,那头毛驴的脚力很快,一个时辰后,我们到了家。
我爹我娘坐在院里特别着急,傻缺跟我爹我娘说过,不让他们去红杏家,就在家里听消息。所以,他们昨晚一夜没睡,除了担心红杏,最担心的是我。
一大早,见我平安回来了。我爹我娘高兴坏了。
可就是搞不懂,为啥我和红杏姨回来了,而傻缺大仙却没了呢。后来,我们把前因后果一说,他们才唏嘘不已。
我娘这几天身子骨有所好转,自从被暗中保护我的仙姑上身后,不知怎么回事,居然能下炕做饭了。
我爹和傻缺坐在院子里喝酒,看着我爹那一脸通红就知道,他和这个外表是红杏姨,灵魂是傻缺大仙的人在一起很别扭,而且,傻缺还时不时地和我爹勾肩搭背的,弄得我爹老羞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