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1)

段誉猜度不出姚靖康的身份来历,然而这一面之缘,使他满脑浮现的尽是萧峰面容,不禁忆起昔日同结拜大哥在江苏无锡城中“松鹤楼”斗酒一幕。大哥萧峰完如燕赵壮士、齐鲁英雄一般,举手投足尽显大豪杰气概,可惜数月前力阻契丹铁骑入侵中原,毅然引箭自刎。想到此节,悲由心生,兀自喝起闷酒来。

此时段誉已命高泰明、傅思归、古笃诚、朱丹臣四人自行下去休歇,也没召一个仆役在旁侍侯,偌大的花厅里就只他一人自斟自饮,原本酒量不佳,加之心头悲痛,更没心思去将桌上诸多美味动上一筷,空腹饮酒,不觉间已有渺渺醉意。

段誉历经诸般福缘奇遇,一身内功世所罕匹,纵是脑子有些迷迷糊糊,内心却十分清醒,心道:“也不知婉妹歇下没有?这许多时日来多为国事操心,连来瞧她的时候都很少。她直当我是亲生哥哥,可我这做兄长的从来没好好照料她过,实在惭愧。”心念及此,起身去看望木婉清。

这时候月已中天,月光泻洒在花园之中,一阵轻风拂过,送来缕缕幽香,段誉登时精神为之一振,销了三分酒意。他慢步出了花厅,穿过花园,又穿过一条甬道,见木婉清房间尚亮着烛火,暗道:“这么晚了,还没歇下!”走近几步,只见淡淡的烛光剪下了木婉清的影子,那剪影在纱窗上忽大忽小,忽明忽暗。

段誉立在窗外,见纱窗上的影子不住的左右移动,知是木婉清在屋内踱步,心下陡地悲起,暗道:“婉妹消瘦了不少。”

忽见那影子矮了下去,双手支颐,正是屋内木婉清坐了下去,双手支颐。又听得她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他是你哥哥,他是你哥哥!”

段誉立在窗外,忍止不住伸手去抚摸纱窗上的影子。木婉清虽是身怀武艺,但远谈不上高强二字,再则此刻正心事困扰涌袭,便是段誉在窗外立了这良久,也丝毫不知。

段誉看着纱窗上木婉清的影子,去抚影子的长发,似是在抚摸木婉清的真人秀发一般。抚了许多时候,又去抚影子的耳朵,忽地那影子高了起来,却是屋内木婉清又站起身来,开始踱步。

段誉一阵难过,心想:“我虽与嫣妹终究两情相悦,到头来却累得婉妹如此凄苦。将心比心,倘若嫣妹一直便是跟随了她的表哥慕容公子,那我段誉何尝不会落到婉妹这般痛苦境地,无法自拔?果真如此的话,我只怕连死的心也有了,这种煎熬是任何人也不能懂得一二分的。婉妹对我的情意并不比嫣妹对我的情意浅,可叫婉妹如何受得这等苦楚,不如便将事情真相都告诉了她罢。”

正神游无定之际,那影子又矮了下去,但听的“唉”的一声长叹。这一叹,殊不知叹出了多少哀怨无奈,叹出了多少难分难舍,叹出了多少挣扎彷徨。

叹息声未竭,又听得木婉清道:“王姑娘温文淑良,天生丽质,你又怎能和她去比?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木婉清啊木婉清,那书呆子明明傻里傻气,呆头呆脑,又有什么可爱之处了,怎地就忘他不掉?”

段誉听在耳中,眼泪掉了下来。木婉清口是心非,显是内心确是痛苦到了极点,他又何尝不明白?心道:“老天爷为何要我遇到木婉清?又为何要我遇到王语嫣?我得了嫣妹之情,却负了婉妹之意,今生今世如何能够补偿?我累得婉妹如此,却如何是好?段誉啊段誉,婉妹的浓浓深情,只有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她了!”

屋内木婉清坐立不安,窗外段誉踌躇无奈,清凉的月光泻在屋檐窗畔,更添几分凄迷哀怨。

蓦地里,纱窗上的影子矮下去变作模糊一团,屋内传出低低的抽泣之声。段誉原本已经转过头去瞧着院子那株桂花树,此时桂花开得正盛,月光照射下洁白一片,已然美极。那清淡芬芳的花香款款飘来,缕缕不绝,实令人心旷神怡。此听到屋内哭泣之声,吃了一惊,透过窗纱瞧见木婉清正趴在桌上,枕臂而泣,瘦削的双肩不住颤抖。

段誉再难自制,两只手将木婉清的剪影拢住,内心深处一阵难受,竟然抚着她的影子默默呆立着,无计可施。

屋内木婉清犹如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谷,脑海空空,全无了知觉,泣得越来越厉害,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自己也似乎浑不知。过得好大一晌,屋内哭泣之声渐渐小了,变得如蚊蝇嗡嗡,似薄叶沙沙,又过得一会,便是连这点低声也听不见了。段誉倒反一惊,一声“婉妹”叫出声来,声音虽不大,但仅有这纱窗之隔,谅也能大听得见,谁知屋内木婉清并无半点回应。

段誉接连“婉妹、婉妹、婉妹”叫了三声,屋内仍然一丝回应也无,陡然生起一阵惊惶,忙推开房门,但见木婉清趴在桌上一动也没动。

段誉心头一紧,脑子“轰”的一声,也不知是否喝了许多酒的缘故,走路都有些踉跄不稳。见木婉清半边脸枕着,挨过去侧身瞧她露在上面的半边脸,腮边挂着两颗泪珠,却是睡着了。

木婉清白日里偷出去玩耍了大半天,又得姚靖康送马之后,去郊外驰了大半个时辰,自然有些疲累。她适才又是埋头而泣,哭得这久,此刻竟不知不觉侧脸睡着了。段誉端详了她一番,胸中涌起一阵酸楚,暗道:“婉妹果然瘦了许多。”木婉清长长的睫毛上,兀自还挂着泪珠儿,欲滴未滴,模样儿好不可怜。段誉本就是多情之人,见到她这等模样,眼泪也不由自主往下掉,却没在意,拎起袖襟去拭木婉清腮帮上的泪水。

段誉找来一件皮袍子披在木婉清肩上,自言自语道:“且让婉妹休息一阵罢!”便不将她唤醒,轻手轻脚出去掩上门,又在窗边立着往屋内瞧,瞧一阵又来瞧纱窗上的影子,纱窗上木婉清那瘦削的身影给宽大的袍子整个包住了。

突然屋内木婉清动了一下,窗上的影子也自微微动了一动,那袍子便即从她肩上滑落下来,掉在地上。没了袍子包着,纱窗上木婉清的影子更显消瘦。

段誉只道木婉清醒转了,叫了声“婉妹”,屋内却鸦雀无声,没人答应。段誉“唉”地叹了口长气,轻轻推开门,进去拾起地上的袍子,重给木婉清披上,站立良久,见她并不再动了,才又轻手轻脚出去掩上门,又到窗边立着,心道:“莫要叫袍子又掉了,让婉妹感染上风寒,那可糟糕!”静等了好长时候,木婉清动也没动一下,想是睡得熟了。段誉望望天空,见时辰已经不早,便要回皇宫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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