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仪的母亲苍晔,原本是京城里风头最盛的贵妇人,因为她不但深得皇上的宠爱,而且她的儿子洛仪也成为了最受欢迎的皇子,一时间风光无两。不过五年前,在她探亲回来之后,便患上了皮肤顽疾,不能见光,也经不得风吹,于是整日只能留在屋中,哪里都去不得。她也不愿意见人,就算是自己的儿子洛仪想要见她,她都是各种推脱,顶多是隔着帘子,跟他说上几句话,但再也没有之前的天伦之乐。
洛仪心里担心,也为她请过名医国手,但她推说自己是女眷,多有不便,洛仪也不能勉强她,而从事医师一职者,基本上全部都为男性,女性只有稳婆一类,在这种情况下派不上用场,所以就一直拖下来了。
这次遇到呼阿,她正好是女性,又能给人治疗,所以洛仪很自然地就想到了她。他带着呼阿去了他母亲的住所,只见门前冷冷清清,窗户关得死死的,整天屋子里连光都见不着,就如同地下室一般。
洛仪来到了卧室,在门外问道:“母亲大人在吗?”
过了片刻,里面有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在,有什么事吗?”
洛仪立刻道:“父皇指派了一名巫女来给母亲大人看病,请不要推辞。”他在来的路上就考虑到万一她不同意看病,找各种借口推脱的话,要以什么样的方法回答,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把他父亲给搬出来了,想想只要能治好病,事后再去解释也不迟。万一一时治不好,他也有转寰的余地。
屋里沉默的时间更长了,洛仪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回复,于是又唤了一声:“母亲?”
里面的人一直在迟疑,但是又不敢直接开口拒绝,无论是巫女还是皇上的命令,都是她所不敢得罪的。
思前想后了半天,她咬咬牙,说道:“就一个人吗?”
洛仪听出她的口气已经有松动,大喜:“是的,仅巫女一人。”
“那......就让她来给我看病吧。只是我这病,太过于麻烦,也不知道是否能看好。”她叹了口气。
洛仪安慰她道:“巫女是能通神驱邪之人,有她出手,一定能治好您的病。”他转过头对呼阿道:“一切就拜托你了!”
呼阿不当回事地点点头,门开了,她就走了进去。
她一进屋里,就捂住了鼻子,屋子里散发着腐烂物才有的脓臭味和腥味,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并不算强烈,但是她的鼻子太敏感了,有点吃不住。
苍晔躺在床上,抱着被子,透过放下来的帘子看着呼阿,她心里也很希望自己的病能治好,但是她见到呼阿仅仅是个小姑娘,她的希望之火又变小了许多。
呼阿还在寻找那股恶臭味的来源,找着找着便发现气味的来源是在床上,她需要治疗的人就在那帘子背后。
“你......是巫女?”苍晔开口询问道。
呼阿点点头回答是,她不懂什么礼数,就径直走到了床前,问道:“能让我看看吗?”
苍晔迟疑着:“你能否直接靠把脉就能知道病情?”
呼阿摇头道:“我不懂把脉,但是我知道你的情况不太好,如果能让我看看就好了。”
走得越近,她就越发确定,那股臭味就是来自苍晔的身上,而且是靠近腹部的位置。
苍晔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说道:“不行,我不能让你看,顶多你帮我把脉开方,如果不能治疗,我也不会怪你,我自己的病我自己心里有数。”
呼阿“哎”了一声,她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有把椅子,就坐了下来,然后开始调整自己的状态。
当她进入状态后,她看到的情况一下子就变了,睡在床上的,并不是只有苍晔,而是两个人,而且另一个人长得跟苍晔一模一样,只是七窍流血,身上肌肉腐烂,相貌极为可怕。
她吓得“啊”地跳了起来,赶紧退出了状态,她惊讶地问苍晔:“你做了些什么?你身上的那个人是谁啊?怎么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苍晔一下子紧张万分:“你说什么?你看到那个人了?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呼阿指指她的小腹,结巴道:“是......是啊,我看到......看到她缩到你的小腹处了......”
苍晔**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呼阿麻着胆子走上前,直接就掀开了她的衣服,看到她的肚皮上,有个很大的疮,上面有眼睛眉毛鼻子和嘴,居然是个人面疮!
呼阿好奇心压住了害怕,她是头次看到人面疮,又忍不住开始研究了起来,感觉疮上这个人脸,居然跟苍晔有七八分相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正在观察的时候,那人面疮突然开口说话了:“你是谁?”
呼阿答道:“我是巫女呼阿,你呢?”
人面疮道:“我是苍晔。”
呼阿摇头道:“怎么可能,明明你附身的这个人才叫苍晔,”
人面疮发出了冰冷的笑声:“这个人是我的孪生妹妹苍瞳,五年前我回家探亲,是她杀了我,想取代我,获得我拥有的一切。可是我不甘心,一口怨气不散,直接附在了她的身上,让她再也不能见人。她耗尽心机,最终也就落得坐牢一般的下场!”
呼阿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人面疮她是真不怕,但是这种亲人相残的话题她是真的受不了。
她认真道:“可是现在你们两这样子,日子都不好过啊,你为什么不愿意去轮回转世,重新开始呢?”
人面疮狂笑了起来:“我怎么可能愿意!想当初,我贵为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又有象仪儿那么出众的孩子,谁能比我更风光更得意!谁不羡慕我!可是,你看我现在这副样子,这一切都是我这个亲妹妹造成的!我怎么可能让她去安稳地享受属于我的一切!所以,哪怕是魂飞魄散,我也要拖着她一起下地狱!”
提到地狱,呼阿模模糊糊地好象想起了什么事情,但是等她仔细去想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定了定神,开始思考要怎么解决面前这个难题。
这时苍瞳也悠悠地醒了过来,她惨笑着:“我的好姐姐,真的是你么?你终于开口说话了么!这五年来你日日夜夜地折磨着我,让我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你难道还不满意么?”
人面疮恨恨道:“这都是你应得的报应,当你杀死我的时候,你就应该能想到会有今天的下场!”
苍瞳颤抖着伸出手,抚向那个人面疮,人面疮狠狠地张开嘴,一口就咬住了她的手指头,鲜血四溅。
“哎呀!”呼阿慌了,“别这样,有话好好说!不要咬人啊!”她急急地上前伸出手想要救出苍瞳的手指头,被她用另一个手拦住了。
苍瞳哭泣道:“姐姐啊!你可知道,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人面疮发出了狂笑:“事到如今,你还在说这样的话,你想说给谁听?”
苍瞳道:“你可记得,那时皇上还未即位,他曾经到我们家来过一次,后来就来提亲,娶你过门?”
人面疮道:“我当然记得,那又如何?”
苍瞳哀哀道:“他来我家的那一次,在花园里与我偶遇,当时我和他便一见钟情,互生情愫,只是我当时脸皮太薄,什么都没有告诉他,直接就跑开了,也不知道他会来提亲,更不知道他会把你当成我,直接就娶你过门。而我则是在你们成婚之后,才知道上门提亲的人居然是他,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再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他登基成为了皇上,而你则成为了他最心爱的妃子,还生下了洛仪这般优秀的孩子。你拥有了一切,而我却只能整夜躲在自己的房里,为自己的懦弱而哭泣。在你快乐的日子里,我每天都象生活在地狱。”
人面疮怒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你为何一直都不肯告诉我!我完全可以让你也成为他的妃子!我们完全可以一起享受荣华富贵的生活!”
苍瞳捂脸道:“可是我实在是说不出口啊!但是我的心里一直都好难受,我好想过你那样的生活,哪怕是只有一天也好啊!”
人面疮冷笑:“所以你就杀了我,然后取而代之吗?”
苍瞳泣不成声:“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突然就有了这样的念头,可这真不是我的本意啊!”
人面疮嘿嘿地冷笑,不再说话。
呼阿在一边听得头都大了三倍,她从没想过看个病还能听到这种事情,简直是......太超出她的想象力了。
那现在可怎么办呢?她犯愁了,人面疮才是真正的苦主,如果她不放弃报复,这个病就永远都好不了。但是要怎么样,才能说服她放弃呢?
苍瞳是做了坏事,但也是情可有原,呼阿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了。
“哎,我想不出来怎么处理了,”呼阿决定把这事交给洛仪,让他来想想怎么解决,凭她的小脑袋,她是没办法处理这个破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