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冷峰,幽林,飞鸟,流风,走兽。一动一静间,让这深不可测的苍穹山脉,反倒是平添了几点韵致,几分寒意。
长虹上的身影,带着一丝不安,一缕不解,一份尚未完全消逝的欣喜,正悄然注视着这方仍在弥漫硝烟,却充满着死一般寂静的地方,曾几何时,他也曾热血沸腾,战意凛然,可如今,经历过数日以来的生死徘徊,对于生命的存在与否,反而有了一份可怕的冷静,直到,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染血的身影,他的心才仿佛被重锤敲击一样,有了波动!
荒炎浑身染血皮袍裹着一条空荡荡的袖子,那曾是荒炎曾健壮有力的左臂。他本不应该在这,可是那一场意外,他作为一个特殊的例外,却留了下来,直到第一缕晨曦拨开他的眼睛,他才悠悠醒来,当他扒开身旁的阻碍物,他才发现,眼前的一切早就物是人非,曾经坚不可摧的防御工事成为废墟,凶艳滔天的恶兽不知所踪,视死如归的人族消失无影,难道……?这时,他突然看到一道破空声想起,他急忙躲起来,不曾想,那道身影却是提前发现了他。
“荒炎大哥?”
荒炎听到这许久不曾听闻的声音,突然睁大了自己的双眼,他猛地抬起头来,竟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想要用眼睛去亲眼见证,直到长虹渐渐消散,那个匀称的身影挺立在自己的面前,他才热泪盈眶,说道
“小星,你还活着!”
“荒炎大哥,缥缈峰怎么了,你怎么在这?我没事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个臭小子,我差点以为你死了呢!咦……你小子,才几天不见,就变了一副气质,修为竟然达到星核境中期了,这对你而言,实在是不可思议!”
荒战星黑森林之行,不仅仅是换了一副气质就可以言喻的,他此去,可谓是脱胎换骨,无论是见识,还是心态,抑或是他走的的道路,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与荒炎相比,虽然仍有境界上的差距,可就战力而言,荒战星绝对非同一般!
然而,荒战星自然永远不会去在意这些,他的眼睛此刻紧紧盯住了荒炎空荡荡的左袖,眼睛不由泛红了起来,他哽咽道:
“荒炎大哥,你的左臂…?”
“没什么,你不必介怀,好歹性命是保住了,最令我遗憾的,莫过于当时未能保护好你,让你身处险境,好在你如今安然无恙,我对族长也有个交待!”
“荒炎大哥,你千万别这么说,我既受父亲差遣为人族效力,自当与各位大哥同甘共苦,怎可让大哥因为我而白白丢失性命呢?对了,荒炎大哥,缥缈峰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因那日早上,凶兽的第二波冲击上来时,我阻挡数只烈焰云鬓狮,最终凶兽被灭,而我亦因旧伤复发昏迷过去,在抵挡这一波凶兽后,我被安置在临时的安全之地修养,后来大概也是有几场战斗的吧,只是我实在伤重,昏迷了几次后,再醒来就是这幅场景了,因而我也不甚清楚。”
“荒炎大哥,想必人族应是往战部撤离了吧,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
“正当如此!”
荒战星点了点头,用灵识扫视了一下附近之后,因看荒炎伤势并未尽复,便扶住荒炎的身子,御起星光,重新化作一道长虹,向着远处那一抹苍茫,飞了过去。
御空而行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荒战星如今的速度,从缥缈峰至苍穹山脉也就一个多时辰,他很快就在半空中见到了苍穹山脉投射到荒古世界的巨大阴影,那一片苍翠,那一片葱茏,掩映着神秘的传说,掩盖着悲凉的故事,存了多少情,多少奥妙!
战部熟悉的炊烟袅袅升起,星星点点的树屋渐渐映入眼帘,仿佛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荒战星他们无任何阻碍的就到达了战部的领地,可是见到的却不再是粗犷热情的战部族人,他们感受到了一股萧瑟,一缕悲凉,弥漫着曾经喧嚣的战部。
荒战星与荒炎对视一眼,都互相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安,他们迅速降落,随后大步向着,战部族长战柯的树屋走去,他们想要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荒战星他们刚刚走到战柯的门前,青色的树屋门突然打开,里面传出战柯疲惫的声音:“你们两个进来吧!”
战柯的树屋真真切切的体现着战部之人的尚武精神,东墙上挂着一人高的弓弩,硕大的长柄斧,锋利迫人的弯月刀,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摆置于中央的那一杆银枪,两米长的枪杆就如一道闪电凝聚,上面刻着螺旋般的星纹,枪尖是一个菱形的闪烁着寒光的绝世宝铁,而枪头与枪杆所衔接的地方,是一缕用相当于星核境初期的凶兽花面焚寂马的鬃毛,即使这杆枪静静伫立在墙边,但枪身所散发的那一股股杀意,仍然让刚推门而入的荒战星两人不寒而栗,就如置身于滴水成冰的北方大陆,独自彷徨在苍茫的冰原上,不知归处,绝望而亡。
此杆银枪,唤做霹雳灭神枪,据传乃战部初代族长,于人族蒙昧,《星河诀》未创之时,孤身一人,不顾万兽吞噬之危,走荒羽,行荒商,去荒央。夺得天地造化之物,于万丈深海之底去万年寒铁,于风雷闪电之时得天外陨石,于烈焰火山得炉中之火,汇聚茫茫精气,效仿盘古而献祭己身,熬煎九九八十一日,风雨交加之夜,终得神器出世,彼时天地惊而鬼神泣,苍穹裂而万灵寂,战部方圆,冰封数千里,数月不得脱!
荒战星二人此刻如坠寒窟,遍体颤抖,只得聚起星力护体,而坐于上方的战柯却面若冰霜,双眸紧盯着荒战星和荒炎,并无言语,则无动作,而荒战星则根本不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感到自己行走于一片冰原,空旷寂寥,没有一点儿温暖的气息,时刻会在剔透的冰面上望见下方的一具具被冰冻的尸体,仔细看去,赫然是一只只穷凶极恶,最喜以人族为血食的凶兽!突然,平静的冰原上忽地刮起一阵刺骨的寒风,这寒风吹不动荒战星炼筋伐骨的皮肉,却能吹散荒战星娇柔敏锐的魂魄,荒战星不由痛苦的蹲在地上,双手不断砸着坚若寒铁的冰面,想要以此来稍稍减轻一点痛苦,可仍无济于事,眼看荒战星就要在这突如其来的冰原上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境地,他突然拔出腰间的短剑。灌注星力,努力向前劈去,不曾想,短剑竟比这刺骨的寒风更冷冽何止千万倍,短剑就如见到自己的后辈一样居高临下,猛地不受控制的向着虚空一划,划出一道裂痕,荒战星也随之冲了出来,回到了战柯的木屋,睁开了双眼!
荒战星此刻才发觉自己满身大汗,身子感到一阵阵的虚弱,突然,他的右手仿佛触电般的缩回来,他不由他大吃一惊,向着身边的荒炎望去,此时荒炎的周身已经布满厚厚的一层冰霜,双眼紧闭,头上一股股绿色的星力显化,可却无法逃逸出来,荒战星的右手正是因为碰见了冰霜才缩了回来,见此景,荒战星立刻不顾自己的虚弱,双手抬起,扶着荒炎盘膝而坐,自己则将右手覆于荒炎头顶,强行调动星力灌注于荒炎的身体内,以帮助荒炎化解这股冰寒之力,许久,两人大汗淋漓,而荒炎也在荒战星的帮助下缓缓醒来,只是脸色苍白,身体不住的颤抖,像是要立刻倒下去似得。荒战星一把扶住,随后猛掉头,怒视战柯:
“战族长,这是何意?”
“人族年轻儿郎中,你倒是唯一通过这把枪之杀意的人,至于你身边的荒炎,若非受伤,想来也是可以通过的!”
荒战星这才明白,战柯的良苦用心,于是恭敬一拜道:“战族长,方才晚辈出言不逊,冒犯了族长,还请族长见谅,然我兄弟二人一路赶来,是想求教族长!”
战柯脸上尽是沧桑之色,坚挺的身子隐约动了一下,他看了看荒战星,沉沉说道:“你能从黑森林这等凶险禁地安然归来,想必是有些造化,恰好躲避了这次磨难,不得不说是幸运!”
荒战星愈加不解,不知战柯为何答非所问,他又上前一步,拱手问道:“族长,晚辈是想问……”
战柯一摆手打断了荒战星的话,接口说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关于缥缈峰,你们只需要知道,留守的人族英杰有一半留下了英魂在那,其他人则及时撤离,如今团结上下,于战部决战凶兽!”
“族长,为何会如此?人族为何会败退?为何只有年轻一辈浴血奋战!”
“好了!我累了,你们的荒部的荒时就在不远处的树屋内,有问题去问他!”战柯的脸立刻冷了下来,沉声斥退荒战星二人。
荒战星二人无奈,只得退出树屋,在树屋外寻了个战部的老者询问了一下荒时的住处,道了声谢后,匆匆而去,却未曾注意到,他们寻求帮助的老者,目送他们远去,随后颤颤巍巍的上了战柯的树屋。
战柯心中正烦闷不已,突然发现自己树屋的房门被打开,正要发怒,却看见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门口,战柯瞬间起身,一步跨到老者的面前,搀扶起老人,恭声问道:“大长老,你怎么来了?”
“那个孩子,竟然真的从黑森林中自己闯出来了!”
“是啊,我们人族说不定真会有昌盛得一天!”
“不,是一定,我相信那个孩子,就如我相信当年的荒南一般!还有就是,这次缥缈峰之战,我们是不是有点急了?”
“大长老,我们时下必须如此了,人族需要他们来继承,也自然要尽快的磨练他们,使他们成长起来!”
“可是,这次我们可以减少一点损失的,那些都是好孩子啊!”
“可是,大长老,即使这次我和霹雳灭神枪同去,也是敌不过那人的…”
“唉…”
荒战星和荒炎很快就找到了荒时的住处,当他们推开门扉时,他们也不敢相信这是那平日里侃侃而谈,头脑灵活的荒时了,只见荒时目光呆滞,头发凌乱,皮袍胡乱的套在身上,他的脸上仍然有几道极为狰狞的抓痕,他的身子斜依在木藤椅上,以至于连荒战星推门进来也没有发现。
荒战星自然大为心痛,他连忙走上前拉住荒时的手,大声说道:“荒时大哥,我是星儿啊,你看看我,还有荒炎大哥,我们都回来了!”
荒时这才眼中有了一份神韵,带了一点光彩,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喜极而泣:“小星,你……活着,活着就好,还有荒炎大哥,可惜…!荒重这臭小子先死了!真是活该…可惜了,缥缈峰上,都死了啊,都死了啊!!”说完仿佛触及道内心最痛处,立刻抱头痛哭了起来。
荒战星问道:“荒时大哥,你先冷静一下,缥缈峰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荒时稍微稳定了下后,仿佛走着一丝发自内心的恐惧,颤抖着说:他……他飞起来,投出一道光,一道光!我身边的都死了啊!……”
“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