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内,皇后坐在主位上,正与众妃嫔说笑着,常嬷嬷踩着碎步走至皇后身侧低语了几句,皇后脸色变了变,生出几分恼意,妃嫔们很识相地收敛了嗓音,依旧装作没瞧见的模样品评着宴席上的盆栽。
“母亲,想是发生了什么事儿,真想知道什么事情能让咱们皇后娘娘都变了模样。”一个身着紫色襦裙的少女直言道。
身旁的母亲急忙打了下她的掌心:“念歌,不许胡诌!”
少女吐了吐舌头,走到水榭边,瞧着这满庭的女人品评着那几株红红绿绿,甚是无趣。
“太子妃,淑妃到!”
少女将目光移到来人身上,婆媳同乘一架轿撵,倒是少见,淑妃一席素色衣衫显得人更加憔悴了几分,而身旁那明眸皓齿一身红衣的便是太子妃了。
“默儿拜见母后,拜见众位娘娘!”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二人跪在地上,却迟迟未见皇后出声,燕语默抬头笑了笑:“母后恕罪,儿媳今日犯了见蠢事。”
皇后挑着眉,拉长了声音:“哦~不知太子妃所说乃是何事?”刚刚常嬷嬷禀告秋华殿殿外的事情,她心中便打定主意定要在后宫众人面前搓搓她的锐气,此女从初见起眼神中对自己便没有寻常人的惧怕,她并不喜欢这等不知规矩的主儿。
“回母后,众位娘娘也瞧见了,此番默儿与婆婆竟乘同一轿撵前来,定是不和礼数的,这传出去市井小人皆要嘲笑我这太子妃不识礼数了,儿媳本想做的更好些。”
身旁的娘娘们都发出笑声,少女却在一旁等着听她的下文。
燕语默嗔怪道:“哎,都怪那个前来通传的蠢笨丫头,明明知道母妃抱恙在身,也不知多备一架轿撵,连累我与母妃的名声。不过母后大可放心,那丫头我已经严厉惩罚了,那丫头不知仗了哪位主子的势气,甚是狂妄!默儿想着母后治理后宫力求和睦共处,肯定不会助长这妖魔风气,便替母后效劳了。”
四周鸦雀无声,皇后在后宫一向都不大喜欢淑妃,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大家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眼下这个丫头将这话明目张胆的说了出来,挑破了这层纱布,众人心中都开始了自己的打算。
“哈哈哈!”皇后笑着抬了抬手,“快快起身吧,你这丫头不愧连陛下都赞不绝口,的确有着不同寻常之处,淑妃你确是讨得了一个好媳妇儿啊!”
“皇后娘娘谬赞了!”淑妃从头至尾都不曾抬头。
“来人,给淑妃赐座,这石凳过于寒凉,莫要加重了淑妃的病情才是。”皇后把玩着手腕上的琥珀手串,缓缓说着,“姐姐也是,身子还没好全便硬是出席这赏花宴,若是加重了病情,本宫着实担待不起啊!”
“常嬷嬷,去寻那位宫女,如此冲撞太子妃与淑妃,真是罪该万死!不如就杀了吧,这种听不懂话的养着也无用!”
常嬷嬷跪在地上:“老奴遵旨!”
燕语默扶着淑妃的手,那瘦弱的手心密密的一层汗,她此时才真正明白宫斗最可怕的便是攻心,这许多年的深宫生活也未必是真的刀光剑影,可皇后若日日如此威胁恐吓,即使是一个四肢健全的男人也经受不住,更何况柔弱的淑妃。
“默儿突然出现定是扫了诸位的雅兴,不知此时正在赏着什么花儿呢?”燕语默转移着话题。
周围嫔妃们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个敢开口作答的,皇后满意的瞅着手中的串子,一语不发。
这时,一个清丽的声音从水榭边传来:“嫂嫂来的正是时候,正赏着新开的虞美人呢!”
燕语默望向那个声音的出处,一个紫色身影,从人群中走出,精致的小脸,坚挺的鼻子,眉目如画却十分活泼明朗。
“念歌拜见嫂嫂!”
“你便是孝玉公主!”燕语默回着礼,这就是北莫尘口中那个直爽的小妹,南朝唯一的公主,皇帝最宠爱的子女,也难怪只有她敢肆无忌惮地开口。
“孝玉还在呢?母后还以为你又跑到别处胡闹去了!”皇后打量着面前这性格有些相似的二人,觉着有些头疼。
“回母后,儿臣才刚觉着无趣,便躲到一旁去了!”
燕语默不由佩服起来,皇后娘娘拉了这么大的阵仗,一边陶冶陶冶情操拉着众人出来赞美她的品味,另一边借机打压淑妃,让众人明白即便是太子的生母也依旧要在她的眼皮下苟活,如此场面竟被这丫头一句无趣打发了,想必皇后也不喜这位公主许久。
“是么,孝玉你不妨说说这盆虞美人如何,就连你的母妃才刚都觉着甚好,怡嫔,本宫说的可对?”皇后瞥了一眼角落处的那抹翠绿色。
怡嫔急忙上前行着礼,拉了拉北念歌的袖子:“皇后娘娘说的极是,念歌不如也随意抒两句诗词如何?”
北念歌欠了欠身,仰头吟着:“美人绿映红,独占一春光。下句接不上,甚烦甚烦!”
“哈哈哈!”笑倒众妃嫔们,各位主子都提起手绢掩着嘴,就连上一秒正欲发作的皇后也被逗笑了。
北念歌望着众人之中唯一笑得十分畅快的那个女子,觉着十分亲切,这位嫂嫂,她真是越见越喜欢。
“罢了罢了,你这诗不成文的德行怕是改不了了,咱们不如移步去园子里走一走如何?”皇后起身向外走去。
“臣妾遵旨!”妃子们忙一个接着一个跟了上去,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被落在后面。
燕语默坐在空出来的石登上,惬意地翘着腿,觉得此处甚是松快,倒真的像是赏春光一般。
淑妃在旁问着:“默儿,你不与她们一同前去?”
“不了,挤不过她们,不如在这儿陪着母妃,也清净许多。”
“没想到嫂嫂竟是志同道合之人。”北念歌坐在她的身旁,捡着桌上的点心。
淑妃瞧着二人,沉默不语,曾经的自己也如同她们这样无所畏惧,相信公理憧憬着未来的一切。直到自己发现了那幅画像,发现自己在深爱的人眼中不过是一个替代品,一切都被谎言所包裹着。她开始不计较所有,不在乎所有,哪怕这样毫无生气的苟活着。
“你们聊,我先回秋华殿了,风吹着有些头疼。”淑妃眸子里布满着忧伤,在悠兰姑姑的搀扶下离去。
“恭送母妃!”
“恭送淑妃娘娘!”
燕语默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有些心酸,她问向身旁之人:“妹妹可知皇后为何要这般针对淑妃?”
北念歌坐下吃着手里的糕点,回着:“这后宫,除了争宠还有何事!”
“我也是听我母亲说的,据说淑妃娘娘入宫当年极受盛宠,先后生了两位殿下,甚至让父皇打破了立长为嫡的祖制,立了莫尘哥哥为太子。皇后一党为保全其实力纷纷上奏圣上,直言淑妃乃是什么妖精转世于南朝江山有害,须得斩杀。父皇龙颜大怒,直接罢黜了两位位居高位的大臣,民间甚至都开始传着皇后之位要易主的流言。”
“母妃当年这么受宠呢么?”燕语默回想淑妃现状,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了,就连曾经服侍过淑妃娘娘的老宫女都说,当年的淑妃娘娘艳绝后宫,容貌绝对是无人可及的!”北念歌眉飞色舞的说着。
燕语默更加好奇了:“那为何?”
“其实所有人都不知晓这其中发生了何事,只知在那几年后,有一日淑妃突然就移居了秋华殿,从此父皇再也没有传召过她,她也逐渐淡出众人的视线,很少走动,那里就变成了一座冷宫。父皇更是曾直言,淑妃不必参与任何场合,也不许随意与太子、四皇子见面。”
“怪不得皇后娘娘如此记恨母妃,原来是因为这样。”燕语默将茶水递到公主面前,想了想她刚才说的话,不假思索地问着,“大皇子是皇后娘娘所出,太子与四皇子是淑妃娘娘所出,公主你是怡嫔所出,那二皇子呢?怎么从未听这宫里人提过二皇子?”
北念歌还未咽下的茶水,咳了出来,她急忙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这是宫里头唯一不能提的一个人,是这皇宫的禁忌,就连我的母妃也不知道。或许有这么一个人,或许也没有吧,反正我从来没见过什么二哥。”
若无此人,为何偏偏还留着他的位置,若是有的话,众人又都未曾见过,着实奇怪,这皇帝的心思也真是不好猜!燕语默很难将北念歌口中一怒为红颜的父皇和流放沈府、坐实沈逸将军罪名的那个冷酷无情的帝王联系在一起,她更相信作为皇帝,他是已皇家利益为先的,传闻中的故事多半都会添加一些夸张进去。
“很高兴认识你,你和我想象中的公主不大相同。”燕语默笑着说道。
北念歌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也是,你跟我想象中的嫂嫂也不大一样。”
“哈哈哈哈哈”二人一边笑着一边继续聊着宫里宫外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