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如意听明白了,苏景良当然也知道刑如意听明白了,所以表情更加的不自在。只是对方是个女医,且是神都洛阳人人传颂着的女神医,他虽有些难为情,却也不好隐瞒实情。
“浅浅是我家唯一的小妹,自小不仅爹娘宠着,就连我们这几个哥哥也都惯着她,由着她。在婚姻大事上,我爹娘更是不曾苛责,也早就放出话来,只要是浅浅喜欢的人,无论贫穷富贵,只要是真心对她的,都不反对。所以不光是我爹娘糊涂,就连我们这几个哥哥也都想不明白,既然浅浅她已经有了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为何不肯对家中言明?还有她身上的这些伤,是不是被那个混蛋给整出来的?”
“浅浅不是有个贴身的丫鬟吗?你们可有问过那个丫鬟,看她是否知道一些内情!”
“浅浅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哪能不去询问。只是那丫鬟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知道,也从未见过浅浅与外头的哪一个男子有亲密的来往。所以我们想着,是不是浅浅她遇到了意外,那个人并非是他喜欢的人,只是她心中虽苦,却无法对我们言明。”
“看来这真相,也只有等浅浅苏醒过来,我们才能知道了!”
“姑娘可有办法唤醒浅浅?”
“办法是有,但却不一定管用。”刑如意收手,起身,看着苏景良:“莫说如意只是一个开胭脂的兼职大夫,就算是季胜堂的刘神医来了,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唤醒浅浅。因为不管是看什么病,总要弄清楚这病是打哪儿来的。就如意刚刚的诊断来看,浅浅的身体并无大碍,也没有隐藏性的伤痕或者是疾病,所以导致她昏迷不醒的原因,极有可能与她头部的撞伤有关。
这伤到头部,可大可小,而伤情也分为内外。这大的一面是指受伤之后,可能在脑部形成淤血。通俗点讲,就是你头部里面也受伤了、出血了,但是没有办法排出来。想要解决,也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吃药,一种是开刀,也叫开颅手术。前者我倒是可以试试,但是后者,苏二哥应当明白,这普天之下,怕是没有几个人能做。
小伤咱们暂且不说,来说说另外的一种情况。浅浅的头部并没有淤血,造成她昏迷不醒的原因可能是她自己在逃避某些事情,不愿意醒来,想要解决,也很简单,找到问题的关键。”
“姑娘说的,景良都听明白了,只是虽听明白了,却仍是不太懂,我这小妹究竟是能醒还是不能醒。”
“醒是一定能醒过来的,只不过要多费些时间。”
“若是姑娘与这位公子不嫌弃的话,可在这院中住下,此处虽是小妹的院子,却也是庄内最清幽雅致的地方,距离我的住处也近,姑娘这边若是有什么吩咐,景良也好尽快办理。只是不知道姑娘你意下如何。毕竟姑娘是随这位公子返乡的,怕是这么一耽搁,影响了姑娘的行程。”
“无妨的,此事我刚刚已与我的未婚夫,也就是你眼前的这位殷公子商量过了。浅浅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难,我岂能不管。只是这院子不大,房间也是有限的,与我同行的那些家人……”
“姑娘放心,那位小兄弟可暂时住在我的院中。这两处院子相隔不远,来往十分的方便。李姑娘与铃铛姑娘,可暂时住在客房,虽距离远些,但不容易被人打扰。况且都是女眷,住在别的地方也不如那边方便。”
“苏二哥的安排,如意没有异议,只是难免要在府中打扰数日,倒是让苏二哥你跟着操心了。”
“如意姑娘客气了,是咱们劳烦了姑娘才是。”苏景良说着,行了个礼:“刑姑娘与殷公子可暂且在这里休息,景良立刻命人打扫那两间房子,若是房中缺了什么,姑娘尽可吩咐。”
说完,又唤过一名绿衫的丫头:“这是柳儿,浅浅的贴身丫头,对这处院子也最是熟悉。姑娘若是有事,尽可吩咐她去办,若是她办不了的,让她去唤我就是,无论什么时候,姑娘这边的事情,景良都是随传随到的。”
刑如意点点头,回了一礼,目送着苏景良离去,这才将目光落到了小丫鬟柳儿的身上。
“你叫柳儿?”
“柳儿见过刑姑娘,见过殷公子!”
“很乖巧的丫头,跟着你家小姐多久了?”
“回姑娘的话,自柳儿四岁进入苏家,便一直是伺候小姐的。算起来,差不多有十一年了。”
“那你家小姐平时对你好吗?”
“回姑娘的话,小姐对柳儿还是极好的。”柳儿说着,将头低了下去。
“当真极好?”刑如意瞥了一眼,虽柳儿低着头,身上穿的又是冬衣,可从她显露的袖口,刑如意还是看见了一些陈年的伤口。那些伤口都是小小的,一看就是用硬物戳、扎而成。看来,这浅浅比他二哥苏景良口中说的还要刁蛮任性一些。
刑如意从不苛责自己的下人,当然她也从未将李茂和鹿大娘当做是自己的下人,虽偶尔也会任性,使些小脾气,但绝对不会动用“主子”的权力去欺凌他们。仅从柳儿身上的伤,刑如意对这个苏浅浅就有了一些看法,但也仅仅只是一些看法。
她到洛阳的这些年,也见多了那些所谓的大门大户家的夫人和小姐,别看那些夫人、小姐们平日里都是一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悄声细语的模样,转了脸各个都不是好伺候的主。丫鬟们,平日里被打被骂也是正常,只要不伤及人命,不缺胳膊少腿的就算是遇见个好主子了。
刑如意至今都还记得,她开门做的第一单生日。当时来买胭脂的也是个小丫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说话细声细语的,哪怕面对的是刑如意都显得小心翼翼。在挑选胭脂的时候,表情尤为纠结。
刑如意见她为难,便问她要买什么胭脂。小丫鬟咬着嘴唇愣了半响,才说她家夫人让她来买一种既不庸俗,又能衬托自身美丽的胭脂。刑如意一听,就知道这是那位夫人在难为自己的小丫鬟,便以自己不卖为理由将小丫鬟给打发了出去。
没过两天,她竟听人说,那个小丫鬟被自己的主子给活活的打死了。细一打听,才知道,小丫鬟从她的胭脂铺离开之后,并未回去,而是转身去了别了胭脂铺,买了别的胭脂。结果回到家中,被主子以不合心意为由,痛打了一顿。
那小丫鬟原本年纪就不大,又瘦瘦小小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被打的皮开肉绽不说,还被拖进了柴房,当夜就发了高烧,撑了两日,愣是死在了里头。
刑如意气愤难平,当夜便运用鬼术将那小丫鬟鬼魂给招了出来。那是她自来到盛唐之后,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使用鬼术,也是第一次多管闲事。
那个所谓的主子,虽然心狠似狼,却也被小丫鬟的鬼魂吓的够呛,当即就把打死小丫鬟的理由给说了出来。无非是她的情郎这几日冷落了她,她心中有气,就故意出难题刁难自己的丫鬟,而刁难的最终目的,也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痛打丫鬟出奇的理由罢了。
原本官府想要以小丫鬟病死为由结案,还是刑如意利用小丫鬟的魂魄给她那个主子施加压力,才让她去衙门说明真相,投案自首。最终,那个所谓的主子也就给判了个牢刑。
仔细的回想一下,刑如意与常泰的第一次照面,好像也是在这个案子上。当时的常泰,比现在还要一本正经,对于刑如意的伸张正义不屑一顾,甚至还想要以她干涉官府办案为由将她拘拿进大牢。也亏得她心胸宽广,也不计前嫌的与其成为朋友。
往事如烟,转眼间,她与常泰、小盛子他们已经认识了这么久,甚至成为了最好的,也是最贴心的朋友。
思及往事,刑如意原本因为苏浅浅而略有影响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她仔细看了看柳儿手臂上的伤,问她:“这些伤疤,都是你家小姐用簪子戳破留下的吧?放心,我这里有上好的膏药,只需涂抹一段时间,这些疤痕就会消失不见的。你年纪还小,日后也要为自己寻个良人,身上若留下了疤痕,反而不大好看。”
“柳儿多谢姑娘,只是柳儿身上若是没有了这些疤痕,我家小姐醒了,怕是会不高兴的。柳儿是个丫鬟,这辈子都是要跟在小姐身边的,这些疤痕,消不消的也没有关系,只要小姐她不再生气,不再拿柳儿出气,柳儿就不会说什么。反正,伤疤都已经好了,不疼了!”
“你家小姐经常打你吗?”
“不!不经常的!小姐只有心情不好或者柳儿做错事情惹小姐不高兴的时候,她才会责罚柳儿。”
“那么,你家小姐通常会在什么时候心情不好?”
“大少爷没有成亲之前,我家小姐只是会偶尔的心情不好。可自从大少爷跟大夫人成了亲,我家小姐就时常心情不好,尤其每次从大少爷的院子里回来,就会发脾气。”
“为什么要发脾气?难不成是你们那个大夫人或者是大少爷给了你家小姐气受?”
“柳儿也不知道,明明每次我家小姐去的时候都很开心的,会要穿她最好看的衣裳,带最好看的朱钗,化眼下最时兴的妆容。跟大夫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开心。我家大少爷不常说话,但说话的时候,也都是很好脾气的。小姐离开的时候,脸上也都是笑盈盈的,可只要一回到了咱们的院子,她就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柳儿听人说过,若是这院子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会让人变得脾气很怪!”
“那你在这院子里见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没有?”刑如意说着,环顾了院子一周,跟着目光与狐狸稍稍对视了一下。见狐狸并无示意,才确定这个院子是干净的,并没有隐藏的邪祟。
柳儿很认真的思考了一番,才吞吞吐吐的说道:“这脏东西柳儿自己是没有见过的,但有人见过!”
“何人?”
“我家小姐的奶娘,也是从前表小姐身旁的丫鬟,后来嫁给了苏管家。”
“那这个奶娘现在何处?还在庄子里吗?”
柳儿摇摇头:“奶娘她失踪了!距离现在,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