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东府慈恩堂内,鸦雀无声。
余明珠突然笑出声来。
“这袁梅先生倒真是有趣,按照他这首诗所说,我余家确实应该开仓放粮,为那些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的流民尽些绵薄之力。”
余明湘还要说什么,却被老太君给阻止了。
“罢了,珠丫头不想听就不要说了。”
余明珠依旧笑不露齿,似乎真对此事毫不在意。
一直在老太君身边伺候的赖二娘子,走过来打圆场道:“今年新到的阳澄湖大闸蟹,已经让厨房做了,明珠小姐有口福了。”
方才余明珠不搭她的腔,她有些生气,便耍小性子道:“明珠姐姐府上肯定早就吃到了,定然就不稀罕我们这儿的小螃蟹了。”
余万三对待东府向来礼遇有加,什么好东西都少不了东府的。
就拿今年的大闸蟹来说,西府还未曾用上,这东府便已经安排上了。
若是往日,余明珠定然要和余明湘说上几句软话,可是此时余明珠却只当没听见这句话,用膳的时候,居然和余明霞坐在了一起。
余明珠和余明湘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极好。
她们确实感情极好,好到余明珠在祖父死之前还觉着,明湘心是好的,只是余家的事情,她无能为力。
余明珠朝着余明霞微微颔首,余明霞有些惊喜。
毕竟她一直都想同余明珠交好。
在一旁伺候的染春暗自把染冬挤走,亲自服侍余明珠吃大闸蟹。
染春的手极巧,蟹肉剥的清清爽爽。
余明珠吃了两口,觉着不错,想着回去让厨房给顾怀明也做一些。
用过饭菜之后,太老君留她喝了茶,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便不拘着她了。
余明珠却也不走,反而是跟着余明霞到了二房。
二房的老爷主母都去了京城,只剩下余明霞一人,这院子到显得有些冷清。
余明霞的落霞阁里都是字画,听闻她十岁便会吟诗作对,更是进学学习了四书,也算是余家中少有的才女。
余明珠走到一副腊梅图前,笑着说道:“明霞妹妹还真是妙笔,我看着这腊梅仿若是活了一般。”
余明霞笑道:“姐姐若喜欢,便拿去,我其他不行,只会写写画画,承蒙姐姐看得起。”
余明珠让染冬把画取了下来,她低声说道:“我还记着当年陈姨娘也是一位才女。”
陈姨娘便是余明霞的生身母亲,陈小红,本命似乎叫陈霜雪,后来被老太太改了名。
余明霞神情有些失态,她喝了一口茶笑道:“姐姐说这些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哪位姨娘,觉着有些可惜而已,我还记得姨娘的那首诗,欲海情天枉将尽,秾李桃夭宿无眠。”
余明霞脸色变幻莫测,她又喝了一口茶。
“不过是以前的旧事而已,姐姐又何必提呢?”
陈小红死在二房主母苏氏的手上,也算是东府的一桩密事,余明霞当年十一岁,她不可能不知道。
余明珠用仅能两人听到声音对余明霞说道:“你就不想报仇吗?”
余明霞面色慌张,她悄声道:“明珠姐姐你在说什么?都是一家子骨肉,报什么仇?抱什么怨?”
余明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大声道:“明霞妹妹不必如此慌张,我跟你说笑呢,我们下棋,这东府就属明霞妹妹的棋艺最好了。”
余明霞神色有些复杂,最终还是同余明珠下起了棋。
只下了两局,赖二娘子便差人来叫余明珠了。
说是老太太新得了些好玩意,要让两位姑娘去看。
余明珠兴冲冲地过去,本以为是什么新鲜玩意,可是发现只是千里镜。
余家做出海生意的,自然多的是这么东西,余明湘看到余明珠兴趣缺缺,便开口酸道:“想来明珠姐姐家里这样的好玩意儿多的是,肯定不会稀罕。”
余明珠不搭理余明湘,这余明湘继续说道:“明珠姐姐今个儿也没有戴老太太给的金镯子,那金镯子自然是没有姐姐手上的玉镯贵的。”
余明珠猛然将手里的千里镜放在桌子上。
“明湘妹妹今天是不是看我格外不顺眼,在我面前编排我夫君就算了,还总是夹枪带棒,你若是不喜欢我来这东府,我以后趁你不在的时候来就是了。”
这余明湘哪里想到余明珠会这般撕破脸,她一时间被气的眼泪直流。
“你!你……”
余明湘捂着脸趴在桌子上哭,余明珠也不搭理她,只是朝着老太君行礼告辞。
老太君赶忙开口道:“行了,你们两个丫头从小吵到大!左右不过是几句闲话,不要放在心上,今天老太太我在这里作和,一个个哭的我心焦。”
任谁听到这老太君的话,都会觉得是一个公正慈爱的老祖母。
可是余明珠只是冷笑。
“若只是几句闲话就罢了,前些日子我带着夫君回门的时候,明湘妹妹还领着苏文景来见我,还让夫君见着了,我同夫君方才成亲,明湘妹妹这安得是什么心!”
余明湘没想到余明珠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私自带外男入内院,传出去他们余家的女儿可就不要嫁人了。
余明湘又羞又臊,老太君总是有心偏袒也只能大发雷霆,她狠狠呵斥了余明湘,并罚她禁足半月。
余明珠看了看余明霞,她知道余明霞一直同余明湘较劲,她也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罚了余明湘,老太君也没心思再留余明珠,便找了个由头将余明珠打发走,并且派人送了个滋补的方子,说是给顾怀明补身子。
余明珠千恩万谢收下了。
上辈子她认认真真给顾怀明熬药,顾怀明喝了一阵子,身子却越发不好起来。
此番想来,这老太太才是绵里藏针的真功夫。
在东府呆了一下午,总算是离开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染冬开口道:“小姐,奴婢瞧着那王氏好生奇怪。”
余明珠笑问道:“怎么奇怪?”
“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
这染冬继续说道:“奴婢还在其他小丫头哪里打听到了一个消息,您知道今天珍二爷为何没来吗?”
“为何?”
“伺候珍二爷的小厮传的,说是珍二爷在青楼女子哪里,染上了脏病,现在正卧床不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