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迩者暴日，更肆贪黩，分兵西进，逼我首都，察其用意，无非欲挟其暴力，要我为城下之盟。殊不知我国自决定抗战自卫之日，即已深知此为最后关头。为国家生命计，为民族人格计，为国际正义与世界和平计，皆已无属服之余地。凡有血气，无不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决心。国民政府兹为适应战况，统筹全局，长期抗战起见，本日移驻重庆。此后将以最广大之规模，从事更持久之战斗。以中华人民之众，土地之广，人人抱必死之决心，以其热血与土地凝结为一，任何暴力，不能使之分离。外得国际之同情，内有民众之团结，继续抗战，必能达到维护国家民族生存独立之目的......”
——国民政府移驻重庆宣言
1937年11月8日晚，天气冷中透着寒气，最后一次高级幕僚会议。
“谁负责固守南京为好？”
蒋介石终于问出了这个可能不会有答案的问题。至今为止，大城市的防御战，没有守得住过。
死一般的静默，没有人敢出声。
蒋介石不免有些尴尬，当年张学良哭着对自己说全东北军血拳捶墙，呼号发狂要打日本。他只是固执的反问——“战略物资都在围剿红军中消耗和迟滞着，拿什么跟日本人顶！”
现在轮到他认真自己面对这个残酷的问题了。德国与日本、意大利结成**同盟，它不仅公开支持日本的侵华战争，现在又极力劝诱和压迫国民党政府向日本投降。提出了四点要求——（1）承认伪满、内**立。（2）扩大“何梅协定”，划华北为不驻兵区域。（3）扩大“淞沪协定”，设非武装区域，上海国际共管。（4）中、日共同防共。最亡国灭种的是日军还要在占领地域内建立伪政权以及中国要对日本给予战争赔款。
我是一个可恨的老人还是三军总司令？——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最后唐生智站起来说：“委员长，若没有别人负责，我愿意勉为其难，我一定坚决死守，与南京城共存亡！”
“很好，就由孟潇负责。”蒋介石很高心，又转过脸去望着何应饮说：“就这么办，有什么要准备的，马上办，可让孟潇先行视事，命令随即发表。”何应钦点头称是。
蒋介石不无悲情仔细端详着唐生智，思索着，接着又追问：“由谁辅助孟潇守南京？”
唐生智道：“我提议罗卓英和刘兴。”
蒋介石说：“很好，那就是罗卓英和刘兴好了。”
1937年11月12日，上海陷落。
行军
罗浩浩很长时间没睡了，他是新兵，以前都没参加地方部队，参军是为了争口气，也为了混口饭。村子里死了不少人，从小玩到大的王大爷的儿子，教他游泳的狗头被拉了壮丁后再也没了消息！走的时候王大爷拉着他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全然不顾差着辈分，求他打听儿子的下落，他从来没见过长辈那个模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看得人很凄凉。
行军一抬脚一天几十里地就出去了，脚不知道磨破过几回！一直没个鞋来换着穿，他娘就挨家去借碎布，实在借不得就拾，最后还把棉袄撕了一截，衲鞋，冬天啊，就盼着给他穿上，好容易求人捎到他手里，但与鞋一起收到的，还有他娘的死讯——被日本人飞机炸死的！现在鞋就背在背包贴近背上，舍不得穿，新仇旧恨！眼睛红肿，一言不发。
老刘头盯着罗浩浩：“龟儿子，不歇歇，咋个老擦枪？枪都被你娃擦破喽。”
罗浩浩转过头不看他，也不说话。
老刘头伸手去夺枪，罗急了——“别动我，我要打日本！”眼睛瞪的圆圆的。
“犟驴！枪都擦破了咋个打日本鬼？！松手！”
“你莫动我，我要杀了日本鬼！我跟你拼命！”不知觉得，就哭了。
“......娃，听伯的话，趁现在部队不动多歇歇，下一次休整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了。伯知道，你家出事了。这个年头，谁家不出个事。我的娃，要是没饿死也和你差不多大了......”老刘头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罗浩浩握紧枪的手渐渐放松，老刘头姓刘，他们班里年龄最大也是连里年龄最大的，大家就这么叫他——老刘头，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罗浩浩从这天起，改口叫他伯。老刘头告诉他日后要结伙，这样才能活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罗浩浩醒了。他突然又觉得，之前没收到娘的死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不急着睁开眼睛，冥想，回到家娘说不定还衲着鞋底，爹还抽着旱烟，这才是真的！
大路上的风一会停一会刮，没个定向，像哮喘病人呼吸。周围互相倚靠着的人在讨论什么。
“哪个知道我们这是走到拉个地方了？”
“......”
“猪，来来，你说说。”
“我咋个知道，我又莫克过！”
“你呦，平时吃哪么多，遇到正事泡（扑）都不冒一个。”声音多了。
“听说了吗？鬼子炮那个凶呦，连中央军都顶不住，飞机飞到天上，你是打打不着，跑跑不过！刘省长叫老子去干逑塞？”
“闭嘴，干鬼子，冒得话说！不说也克！”
“我听喽，我听说喽。就是滴，五斯万人啊，都莫得顶住，冲的前面的，不是机枪打死，就是炮弹炸死。都死逑了！”
“恩，算是拉了泡（扑）硬屎！”
“你说啥子？都死逑了！？放你娘的臭屁，我家哥就在上海。”
“......当我没说——”那人没有再说话。
“那我们这次（介次）是（克拉里）去哪？”
另一个声音，“前天路过调度站，我听见团长跟警卫说了，我们是（去）克......咳咳”
“叫你少抽烟嘛，慢慢说慢慢说，克拉个地方？”
“——南京！”
战争就这样将人与去都没去过的地方绑在一起，多少年以后，当这些人中的幸存者去吴地旅游时，心中的尘埃才一扫而光，它不是地狱，而是你侬我侬风景秀丽浪漫怡人的繁华之地。
没有人知道那个人的家哥怎么样了？
南京。
谁都没意识到迎接他们的战争将会以什么面目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