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深宅大院里面,一样有利益纷争,一样有性命相博。
只是纪婉心从前没有想过,真相如此残酷如此的让人难以置信。
这样的深仇大恨,怎么可能轻易饶过,她要以牙还牙,要纪白氏母女为自己犯下的罪孽买单!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颤抖,三姨娘手掌轻轻地覆上了她的手背,柔声叫道。
“婉心,怎么了?”
“我没事,我只是替姨娘开心。”
纪婉心迅速抬起头来,已经完美地掩饰好了眼底的脆弱和悲痛,她笑得甜美柔和,眼角都闪烁着着喜悦的光。
“爹如今总算明白过来了,如此看重姨娘,姨娘总算否极泰来,日后就能和爹爹花好月圆了,婉心心里高兴,也恭喜姨娘,只是一时太过开心,反倒有点难以自持了。”
“傻丫头,快别这么着,老爷如今能看重我,离不开你的暗中支持,要不是你一再地在老爷面前提及我,老爷怕是早就要忘记我的存在了。”
三姨娘将她的手拉进了怀里,只当是纪婉心思极了先前的那些苦日子所以才心生悲凉,忙忙安慰道。
“如今已经一天比一天好了,就该开心点朝前看才是,过去的那些事就别提了,免得想起来伤心,你说是不是?”
“姨娘说的极是,往后的日子好起来了,就该开开心心地享受着才对。”
纪婉心跟着笑起来,可是心中却忍不住一片苦涩。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一笔勾销,可是弑母之仇如何能轻易放过?那些罪人们犯下的罪行,她要一笔一笔清算。
当然,这需要过程,不过,这也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当夜,月色清寒,纪婉心扶着玲珑的肩头,一步一晃地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因着三姨娘高兴,晚饭就喝了两盅酒,脸上便有些发烫,颇有些醉意朦胧的感觉,她踩着悠闲的步子向前走,看不出丝毫的着急。
玲珑倒是有些心急,自从纪婉心点明了今日故意留玉兰一个人看门的用意,她便时刻挂念着,急着想要回去验证结果。
房里灯光微弱,静谧安详,一听到脚步声,玉兰就急着赶了出来,向纪婉心躬了躬身。
“大小姐,您回来了?屋里火盆已经拢好了,水吊子里水也滚开的,想要洗脸洗脚都有现成的……小姐这是喝酒了?玉兰这就去煮醒酒汤来,小姐快些进去吧,外面风大,喝了酒一吹最容易头疼的。”
“好,你做事果然伶俐周到。”
虽是心中对玉兰并无半分好感,纪婉心也不由要赞一声,这丫头事事想的周到,都替主子想在前面,难怪能被白世荣看中,委以重任。
纪婉心点了点头,目光如却暗暗将玉兰上下打量了一番,举步向房间走去,随口问道。
“今日我不在家,可有人过来找过我?”
“回大小姐,后院的白先生来过一回,说是老太太找人抄经书,用的墨不够了,来向咱们借一块去,奴婢便将大小姐常用的青墨给了一块,还未向大小姐请擅自做主之罪。”
玉兰屈膝低头回道,姿态很是谦恭卑微。
纪婉心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低声笑道。
“一块青墨而已,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更何况是老太太借用的,你处理的很得体,何罪之有?”
“是。”
玉兰立刻应了一声,随后跟着进了门,头虽然是低着的,可是一双眼睛却略略抬起,悄然注意着纪婉心的举止。
“小姐,玉兰已经提前把床铺烘暖了,小姐今日喝醉了,不如洗了脸休息吧?”
“好,那就都听你的。”
纪婉心柔柔笑着,仿佛是醉得深了,手臂垂了下来,搭在了玲珑的肩头。
“玲珑,你快去倒水来,我们收拾了好睡觉。”
“是,小姐。”
玲珑将纪婉心送到了床边坐着,随后就干脆地应了一声,折身就要去收拾倒水。
只是,在她转身的一瞬间,纪婉心仿佛坐立不稳,堪堪就要从床边掉下来,玲珑慌忙去扶,纪婉心却抓住了她的手,低低地念出两个字。
“碱水!”
碱水?
玲珑吃了一惊,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洗脸哪有用碱水的?小姐是不是糊涂了。
可是当她抬起头来,却又被惊到了,此刻的纪婉心哪里有半分醉酒的样子,她眼神清亮,灼灼有神。
可也终究只是这一刻而已,纪婉心很快就恢复了醉态,迷迷糊糊地歪在了榻上。
此刻,玉兰的声音由远及近,很是急切。
“小姐没事吧?玲珑姐姐,小姐身边离不开你,不如玉兰去打水吧。”
“不必了,你在这里看着小姐,我去打水。”
玲珑猛然打断了玉兰的话,声音洪亮而且冷硬,随后,她又像是要缓和气氛一样,扯了扯唇角。
“我伺候小姐习惯了的,知道小姐洗脸要用什么水温,你新来乍到,不一定清楚的,你快过来扶着小姐,我取了水就来。”
“是。”
玉兰长而纤细的睫毛如羽翼一般垂下,遮住了眼底的那抹冷漠,温顺地走上前去,扶着纪婉心的手臂。
玲珑快手快脚地去了,水是玉兰提前烧开了的,吊在水吊子里,她只需要取点凉水调温即可。
取了小半盆凉水以后,她却不急着走,而是转到了厨房放调料的橱柜前,舀了一勺碱粉倒进了盆里,随手搅了搅,这才端着盆向堂屋走去。
堂屋里,纪婉心歪在玉兰肩头,迷迷糊糊地看向窗口,嘴里嘟嘟囔囔。
“玲珑这丫头如今做事越来越墨迹了,一定是我惯坏了这个小蹄子,你瞧瞧这半天了,一盆水还没端过来,可见是真的敷衍我。”
“小姐别着急,玲珑姐姐是在调试水温,她一向勤快,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玉兰赶紧应了一声。
不料,纪婉心一下子坐起身来,皱着眉头急声叫道。
“今儿早上我让这丫头把昨天写的字拿出去晾着,她有没有拿出去?”
“小姐说的是什么字?”
玉兰被纪婉心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抚着胸口低声问道,那纤长的睫毛却抖了两下。
纪婉心越发的焦灼起来。
“当然是这几日我写的寿字呀,两天才写了十几个字,那字须得晾晒才更好看的。这可是我给老太太准备的寿礼,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我可要剥了她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