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风天朔轻功身法极为了得,一番辗转腾挪,已然让那天鹤道人眼花缭乱。但天鹤道人号称当世八大高手之一,一身武艺自然也有其独到之处。他虽然轻身功夫不甚擅长,好在数十年内力浑厚,等闲倒也不敢小觑。
那风天朔虽刚开始抢了个先手,仗着精妙的轻身功夫打了天鹤道人一个猝手不及。但待斗得良久,天鹤道人深厚的内力方才显了出来。他内息悠长,渐渐稳住仓惶,一套“三十六路翻云展”的拂尘功夫尽使守式,再不管风天朔如何纵跃。
风天朔抹了抹额头细汗,见天鹤道人手中拂尘舞的密不透风、泼水不进,不由暗暗着急,自忖内力及不上他,万万不可久战,徒然白费力气。当下使出快刀抢攻,欲早些了结。
只见风天朔手中刀光霍霍,明明是一把单刀,却好似数十把齐舞一般,当真势如鹰隼劈斩向天鹤道人。天鹤道人见了却不惊慌,他已扳回败象,此刻渐渐占了上风,不由微微一笑。陡然大喝,声如狼嗥,那一条软绵绵的三尺云展覆满了内力,竟笔直如剑。天鹤道人冷笑一声,直挺挺的拂尘好似一条铁鞭,狠狠抽向了那劈斩来的钢刀上,正是“三十六路翻云展”之中的“铁云展作刀断水”。
风天朔暗道一声不好,但他招式已老,再要变招已然不及。只听“嘡啷啷”一声金铁交鸣之声,那一把百炼而成的钢刀竟然被抽去了一截刀尖。风天朔心中一惊,但此人身经百战,对敌经验甚丰,且极为大胆,经常临时使些“奇招”。此刻刀尖虽然已经不在,但这残刀刀势却不曾退让。他借着天鹤道人抽断钢刀时传来的阻力,竟然硬生生调转钢刀劈斩的轨迹,斜斜砍向了天鹤道人肩膀。
天鹤道人一招得势心下暗喜,哪知还未等浮出笑容,那右边的半个身子竟袭来了劲劲寒风。百忙中瞥眼一看,一把缺了刀尖的残刀竟已堪堪劈中右肩。他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抽身后退。但那一刀何等快疾,只觉右臂一凉,竟早已被那残刀划出了一道尺长的口子。饶是如此,天鹤道人也暗自庆幸,心道若不是那刀缺了一截,只这一下恐怕右臂便万万保不住了。
觉出右臂伤处未有大碍,天鹤惊魂稍定,旋即大怒,内力奔涌如江河倒流咕咚咚聚于左掌,陡然朝风天朔胸前击去。
风天朔躲闪不及,胸膛处实实挨了一下,那天鹤虽然不会什么掌法功夫,但这情急之下的含愤而发,却也使风天朔恍惚好似被一块千斤巨石击中,当场便喷出了一口鲜血。然而风天朔虽然就要如断了线的风筝般摔向别处,但他心性素来凶厉,僵使着残余气力竟还是反转了刀刃撩中了天鹤道人胸腹。
那天鹤道人未曾料到这人竟会如此凶悍,所幸两处伤口都不甚深,倒也没有什么大碍。他呆了一呆,想起自己以当世八大高手的身份竟然落得如此灰头土脸,接连被此人砍中两刀,不禁赫然大怒,大骂一声:“好贼子!拿命来!”大步便朝摔落于地的风天朔奔去。
鹞子,宫众人眼见宫主便要遇险,皆自大怒,齐刷刷亮出兵刃便要一拥而上。身后中原众豪杰看的惶惶,但皆乃正义沛然之士,怎可眼睁睁让这一场恶斗。无禅神僧暗暗颂了一声佛号,疾掠至二人中间。却见天鹤道人一脸狰狞,杀招不止,无禅神僧当下不再迟疑,“大摔碑手”霍然使出,当真有开山裂石之功,只一下便将天鹤道人那如铁鞭一般的拂尘震了出去。
天鹤道人直觉虎口生疼,一看之下那颤抖不止的指关节竟然隐隐渗出了猩红细血,不禁骇然而退。
无禅神僧见鹞子,宫众人亦放下了怒意,不禁心下稍定,合什道:“阿弥陀佛,冤家宜解不宜结,万望众位施主莫要再起刀兵、生死相向,当可大善!”说罢踱步走向兀自嘴角带血,一脸铁青的风天朔。
鹞子,宫众人见状不由心中一紧,慌忙复提起兵刃,严阵以待。那无禅神僧一怔,脚步便就一顿,道:“阿弥陀佛!贫僧只是想替风宫主察看伤势,诸位施主可宽心!”
那风天朔闻言呸了一口,摆手挥退众弟子,冷笑道:“嘿……好个虚伪奸恶、蛮横无理的中原武林,风某不需要你这个道貌岸然的老和尚使弄什么假慈悲!哼……”
此言一出,中原武林豪杰不禁赫然而怒,皆怒目看向风天朔。无禅神僧怔然,道:“宫主此话如何说得?贫僧绝无恶意!”
风天朔冷笑不答,良久才道:“够了!今日乃是风某寿辰,尔等还要在此厚颜搅扰么?我鹞子,宫还须容不下尔等,这便请了,哼!”言罢霍然转身,由左右弟子相扶趋步朝厅门而去。
中原众人见状无不心下愤然,但自知理亏,却也无可奈何。只那天鹤道人嘴利,还要出言嘲讽,幸亏云海川将之拉下,却也免了一场无谓纷争。
众人眼见风雪正紧,此处却无容身之地,便冒着风雪赶步下山,惶惶然也好寻个相避之所在。
一路无话,众人紧步而行,然于那一路相随的天鹤道人,众人无不鄙目相视,却也相安无事。想起少华山华山剑派惨案好不容易有些线索却就此中断,众人亦皆摇头叹息。赵大彪是个直性子的,忍不住出言相问,道:“我说诸位,那鹞子,宫姓风的鸟人既然不是害了华山剑派一门的凶手,这偌大的江湖,却要再往哪里去找元凶去!”
众人听罢不由皆相视摇头,面作苦色。那云海川叹了口气,道:“若观而今天下,能以一刀之势击杀华老英雄的高手怕是屈指可数。如依天鹤道长所述,那凶手又是一等一的轻功高手,如此又缩小了可疑之人的范围。”
少林方丈道悟禅师接口道:“不错!以此相推可以得出两点,一、那凶人轻功极高,二、那凶手的兵刃乃是一把刀。但这江湖上唯一同时符合这两点的鹞子,宫主已被老衲无禅师叔一招试出,非是凶手,那又有何人还会与这两点相符呢?”
云海川听罢不由心中一动,道:“依在下看来,若不是那风宫主冒险隐瞒了本领,就是这江湖上又出了一名新晋的年轻高手!亦或……似无禅神僧这般不世出的隐士高人暗中作怪也不可知……”
此言一出,少林众僧不禁皆面现怒意,冷目相对云海川,那达摩院首座道通道:“云施主此话却是什么意思?”
天鹤道人微微冷笑,截口先道:“嘿嘿……一语惊醒梦中人,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贫道倒与云兄一般看法。诸位可以试想一下,新晋的年轻高手如何会有那般神乎其技的本事,能仅一招便杀害了一柄长剑独步武林的华一剑掌门。若论能有此等武艺者,当今武林除了少林寺的无禅神僧之外,还能有谁?况且……嘿……”
那少林众僧不禁怒目别视,转向一脸哂笑的天鹤,道通大师道:“况且什么……道长何不把话说明白些,看看又要指些什么!”
天鹤道人道:“无禅神僧身负天下第一的武艺,贫道如何敢乱作定言!只是……少林寺突然出了这么一个冠绝天下的神僧,先前竟不知藏了多少年,这等……贫道实在想不出是何等用意!”
道通大师不由勃然而怒,立显金刚之态,道:“好个天鹤道长,先时便露出了奸诈的本性,而今又要祸乱我少林寺的百年清誉么?”
那少林方丈道悟大师慌忙喝住道通,道:“妄人!师弟如何又动嗔意,你为达摩院参经礼佛十余年,还未悟么?”
道通闻言一怔,合什道:“阿弥陀佛!小僧痴了,罪过罪过!”言罢退而不语。
道悟方丈回身道:“师叔如何说!”
无禅轻轻摇头,口宣佛号“阿弥陀佛!”,道:“贫僧潜心修佛,于敝寺藏经阁内研习佛理四十余年,未曾再入俗世!”,后而不语。
云海川微微一笑,抱拳道:“诸位高僧莫要多想,在下原本便没有怀疑神僧之意,倒是天鹤道长误解了!”言罢一顿,又道:“在下只是寻思,江湖上可否还有别的不世出的隐士高人暗中使弄手段。无禅神僧为前辈高人,可曾识得似那等样的先辈?”
无禅细想一阵,方道:“虽也有两个,当不意为之。”
云海川道:“大师可否说来!”
无禅道:“自是华山九石岩上的仙人希夷道人,及绵山无为洞中的神和子先生!但那二人一心修道,多年不问世事,皆为清心寡欲得道之人,如何会擅下浊世!”
云海川等众人听罢不答。但那赵大彪却极为鲁莽,突兀道:“还真有这等仙人样的人物!那希夷道人俺倒也曾多有听过,确实好比神仙中人。只不知那神和子是谁,那二位大仙与神僧相比又是孰强孰弱!”
无禅合什,笑而不答。
那赵大彪不分什么轻重,还要再问,这时山下竟隐约飘来一道黑影。但见那黑影快绝伦比,好似流星赶月,不消三五呼吸竟已与众人照面。
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只因那黑影奔行实在太快,一时竟恍如幻觉一般。却见隔得近了,众人才分辨得出那黑影竟乃是一名年轻的黑袍客,手提一把弃鞘墨刀,眨眼间便没了踪迹。众人怔然,回身一看那人竟一路上山又不知奔出了几箭之地,不禁骇然失色,揉眼惊呼。
云海川定睛看向那人所行之地,但见那茫茫白雪之上哪里又有什么痕迹了,一时大惊失色,脱口呼道:“踏雪无痕!这人竟然踏雪无痕!”
众人闻听争先向那雪地上看去,见果然如此,无不目瞪口呆、舌挢不下。少林方丈呆道:“江湖上当真出了这么个轻功高手么?这等本事,实可谓神乎其技、惊世骇俗了!”
众人蓦然得见如此神技,竟皆好似痴了。几家掌门及高手回想自身苦修一生,却也难及此子轻身功夫之万一,不禁张口难言。这时也不知谁说了一句“那人是带刀的!”,方才惊醒众人。
无禅神僧怎敢迟疑,道一声“阿弥陀佛!”,未等众人,当先追向那只余一丁黑影的带刀青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