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大猫小猫都被凌冬至撵到了阳台上。
阳台是封闭式的,两边墙壁上打了几排层架,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植物。凌冬至虽然不怎么会养花,但是他勤快,一旦发现哪盆花要死了,他会立刻买新的换上,然后把旧的移到楼下花圃里去。说来也奇怪,那些被他养的半死不活的小植物一旦移到楼下,过不了几天就变得神采奕奕。楼上楼下的邻居总拿这个打趣他,说他为了改变大家的居住环境做出了积极的贡献云云。
阳台上铺着一条他从家里拿过来的半旧的羊毛地毯,正好给这帮时不时就上门来寻求庇护的小动物们充当临时的宿舍。毯子虽然旧了,但是摸起来手感还是厚实柔软,十分舒服。晴天的时候附近的猫猫们经常会跑来晒太阳。有时候凌冬至下班回来,还能看见这帮小家伙在敞开的窗下睡得四仰八叉。
阳台一角,两个养着凤尾竹的大陶盆下面放着几个凌冬至不用的盆盆罐罐,这是凌冬至给它们预备的食盆和水盆,不过今天这帮小家伙偷吃了他那么多的储备粮,看来是用不着再给它们准备晚饭了。
凌冬至气鼓鼓地自己在厨房里鼓捣晚饭,今天开车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本来还打算先拿点儿火腿饼干什么的垫一垫,现在可好,什么都没了。这人一向都很懒,中午在学校吃食堂,晚上不是在小区外面的快餐店吃包子米粥就是回家煮面条。偶尔凌妈妈看不下去了,会过来给儿子做一顿好的。
对于吃食,凌冬至唯一的要求就是保证自己不会饿死。
刚把一把挂面扔进滚开的锅里,眼角的余光就看见那只名叫小样儿的绿眼虎斑猫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溜着墙角蹭了进来。
凌冬至哼了一声。
小样儿停住脚步,斯斯艾艾地说:“冬至……冬至你别生气了……”
凌冬至啪的一声盖上了锅盖。
小样儿举起爪子挠了挠自己胡子,讪讪地说:“那啥……我们赔给你……”
“赔?!”凌冬至被小样儿气得笑了起来,“你们打算拿啥赔?给我捉耗子么?”
“不是,当然不是。”小样儿有点儿着急,“我们可以……”
凌冬至虽然生气这帮野猫连一根火腿肠都没给自己留,但是看到它那副别别扭扭的小样子,又不自觉的有点儿心软。它们几个都是因为年老或者生病才被主人遗弃的,在流浪猫的队伍里本来就属于弱势群体,平时翻个垃圾箱都要排在那帮身强力壮的猫小伙儿后面,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今天想必也是饿坏了吧。
“行啦,行啦,”凌冬至白了它一眼,“下次记得给我留一根,别吃的那么干净,老子也饿坏了。”
小样儿垂下头,小小声的喵了一声。
凌冬至拿着筷子搅了搅锅里的面条,“你去问问它们几个,面条还要不要吃点儿。我这里煮多了。”
小样儿猫眼一亮,转过身三窜两窜跑出了厨房。
凌冬至心里忽然就有点儿内疚。
雨下了一整夜,天快亮的时候才慢慢地停了。
凌冬至一整夜光听着小样儿它们几个在阳台客厅之间窸窸窣窣地跑来跑去了,也不知道它们都在忙些什么,闹得他一晚上醒了好几回,起床去洗漱的时候发现自己眼圈都是黑的。猫猫们都还没走,在凌冬至家过夜的时候,照例是可以蹭一顿早饭的。
冰箱里的小黄鱼昨天晚上就拿出来放到冷藏室化冻,凌冬至熬了米粥,煎了馒头片和小黄鱼,鱼香味一飘起来馋的一窝大猫小猫上蹿下跳。
像这样一个雨后的清晨,空气里满是温润清爽的味道,阳光刚刚破开乌云,灿烂的光线映得枝叶上的露水晶莹如宝石。一群活泼的小生命陪在凌冬至的身旁,喵喵叫着,抓挠着他的裤脚,小样儿甚至还把自己挂到了他的围裙下摆上。虽然闹腾了点儿,还抓坏了他仅有的一条围裙,但他心里还是感到十分愉悦。
吃饱喝足之后,猫猫们挨个蹭了蹭凌冬至的裤脚表示感谢,然后轻车熟路地顺着阳台的侧窗跳了出去。小样儿留在最后,看见凌冬至弯腰系鞋带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冬至,这些天你要小心一点儿哦,不要回家太晚了。”
凌冬至愣了一下,“出了什么事吗?”
小样儿舔了舔爪子,“前天晚上,湖边有人遇到抢劫了。”
它说的湖边指的是教工生活区后门外面的一个小湖,南山区开始开发建设的时候被地产商拿出来重点炒作,不但在湖边修了林荫道和凉亭,还给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碧波湖。教工区很多老师都喜欢晚饭之后到湖边散散步,退休的老职工白天的时候也会去那里下下棋聊聊天。在凌冬至的印象里那可是一个十分热闹的去处,照理说抢劫案什么的不是应该发生在偏僻的地方么?
“是真的。”小样儿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不信,又补充说:“小灰亲眼看见的。”
“没不信。”凌冬至忙说:“就是有点儿意外。那里不是一天到晚都挺热闹的?”
“才不是白天呢。”小样儿皱了皱鼻子,“是晚上,没人的时候。那两个人在湖边搂着亲啊亲的,然后就被几个人拿着刀拦住了。”
“那报警了吗?”对于发生在自己身边的犯罪事件凌冬至还是挺紧张的。
小样儿摇摇头,“我又不认识他们,报警什么的我才不关心呢。”说着瞟了他一眼,小眼神骄傲得不得了。
凌冬至看得好笑,忍不住凑过去揉了揉它的脑袋,“我知道小样儿最关心我了。谢谢乖乖,下次还请你吃鱼。”
小样儿在他掌心里蹭了蹭,美滋滋地转身去追它的伙伴儿了。
凌冬至想了想,摸出手机给楼上的小祝打了个电话。小祝也是南山中学的老师,教初中语文,从凌冬至搬到这里就一直跟他做邻居,偶尔天气不好的时候,上班下班也会跟其他的单身老师一起搭他的车。
小祝一听他问这个事儿,立刻就精神了起来,“哎,你还不知道吧,那两人就是化学组徐老头的女儿跟准女婿。我刚才出门吃早点的时候,大家都在议论这个事儿呢。”
徐老头其实不老,还没到五十岁的人,因为有点儿谢顶的缘故看着比较显老,所以得了这么个外号。这人看上去比较严肃,但私底下是个挺好相处的人。
“这件事现在传的可邪乎了,”小祝的语气越说越兴奋,“都说劫匪正在实施抢劫的时候,一阵妖风刮过,一条黑影窜了出来。紧接着他的刀就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哎,你可别不信,三个劫匪都被吓跑了,据说还没抓到呢。”
“还妖风……你当你是在说书呢?!”凌冬至听的云山雾罩,不过听他说一道黑影窜出来什么的,他有点儿怀疑会不会是小灰。小灰的前主人是一个在书店里上班的老太太,老太太没有什么亲人,把猫当成自己的儿女,到哪儿都带着。有天下班晚了,回家路上遇到劫道的,老太太受了伤,因为年纪大了,手术做的并不成功,就那么去世了。小灰的半截尾巴也是那个时候没的,所以它最恨这种事儿。
凌冬至回想起刚才小灰趴在盘子旁边兴高采烈吃小黄鱼的模样,心里莫名的有些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