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数日,高高在上的天神坐镇在东宫,容不得翘楚有一点儿造次。
翘楚多次抗议无效,也放弃了自己的主权。国师大人每日不眠不休地督促也是不易。
前些天拓跋宏在南凐这儿碰了一鼻子灰,自然心有不甘。估摸回去营帐后苦心钻研——《绑匪的自我修养》以及《论耍无赖的重要性》。
拓跋宏吸取了教训,终于,想出了对策。
今日,翘楚收到一封来自敌营的皇帝陛下的亲笔书函。书函之中所写的同前几次拓跋宏的意图大同小意——开城门。
管你太子在不在城中,任何人见着皇帝的亲笔信件,自然是要遵从。
既然对于皇帝真人,你们选择避而不见,那就只得将记载着北军意图的皇帝陛下的亲笔信件呈现你们眼前,如此一来,便由不得你们推脱无赖了!
拓跋宏对于自己的对策满怀期待。前几次,对方不按套路出牌,几个回合的较量下来,对于对方的招式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
翘楚将信件递给周济,这两天病着,果然影响了她耍无赖的发挥。倒是周济,这严整耿介的皮囊之下,倒是有着令人刮目相看的——诡辩狡黠。
周济接过信件,看也没看,就对送信的使者回道:“这等伪造皇帝陛下的信件,往后就不必再送过来了。”
使者一脸不服:南凐皇帝在北军手中,这是众所周知的,皇帝都是真的,这书信犯得上伪造吗?
周济则面带“专治各种不服”的神色,睥睨而视——权威认证机构在我手,说你假,你就假,真的也假!
信使颓败而退。
然而几次三番的要挟,已经直逼翘楚的心理底线。这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见招拆招,实在也不是办法!
纵然他们够机智无赖,拓跋宏也不见得有那么好的耐心。
倘若拓跋宏最终撕破脸,发动总攻,当然也会带上皇帝陛下在阵前。
嘴皮子功夫输给你,若论真刀真枪,你可讨不了半点巧。况且,人家还有至尊版“防弹铠甲”——皇帝陛下!
翘楚陷入两难的沉思。
周济见她坐下,这次也识相地没再命她睡觉去。只是顺手在桌上的茶壶中倒了杯茶递过去给翘楚。
房中沉寂许久,响起翘楚铿锵有力的声音:“若是双方开战,国师可有胜算?”
“如今,西南驻军即将到京,臣以为,可以一战!”周济的回复也同样掷地有声。
“只是……皇帝陛下的掣肘……”翘楚眉头又拧了起来,“孤始终也不能无视吧?”
“皇帝陛下之所以会成为北冽骑兵手中的王牌,”周济给自己也倒了杯,“不是因为他是翘鼎勋,而是因为他是皇帝。”
周济一语惊醒梦中人,翘楚豁然开朗:“翘鼎勋就是论斤卖也卖不到几个钱,但皇帝的这个名分却重如泰山。”
翘楚抬头,见坐在自己对面的周济稳如磐石,不动声色饮茶。翘楚的顾虑,他似乎早已思忖,对策也是呼之欲出。
“如果,他不再是皇帝,那么……”翘楚拖长了音,引导着周济接茬儿。
然而周济却并不接,将那本兵书翻了翻:“太子对兵法似乎颇有研究?”
何止是有研究?是相当有研究!那是本尊的必修课好吗?
不过鉴于这“太子”之前废柴的本性,翘楚并不敢如何高调,只是敷衍道:“只是随意翻翻。”
“太子可知晓这本兵书为何人所著?”
翘楚随意翻弄了书的扉页,看了眼念道:“宇文连城?听说是西凉的一位皇子,为人狠绝,善用兵,早些年通过发动的一次********,取得了储君第一人选的地位。而那场政变的败者——他的几个兄弟,则身陷囹圄。”
周济闻言,视线望向门外不可知的远处,仿佛想起来久远的往事。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浅浅问道:“太子也认为,此人狠绝?”
翘楚冷笑摇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皇子夺嫡这样的戏码向来是分外残忍的。皇位如此诱人,江,山,如此,多娇,不争到头破血流,谁肯轻易认输?或许有人会心存悲悯,但是生物链这种事情,自有生物伊始,便是残忍的。站在国家的角度,经历烽烟洗礼,才能选出适合坐上这把孤冷龙椅的人选。既然皇位人人觊觎,那便只有强者才能守护自己和国家的安全。”
周济灼灼凝着翘楚,面色不再凝重,面露欣慰与赞赏:“那么,之前的问题……相信太子自己已经有了答案。”
之前的问题?是关于“如果翘鼎勋不再是皇帝”的设想……
这位国师大人真真不嫌累。兜了这么一大圈,原来是在套自己的话!
关于那个看似大逆不道的设想,始终是翘楚在自说自话,而他只是有意无意的提点,充其量不过说了两句不温不火的话。
“太子殿下也并不忌讳狠绝的名声?”周济挑眉试探。
“皇帝放下皇帝的包袱,南凐才可能有生机。况且,没有了利用价值,或许对父皇来说,更为安全。名声?有什么用?”翘楚如实作答。
当晚周济回到国师府中,翘楚这些日子静养,成堆的奏折自然累积到了国师府中。
周济阅至深夜,徐来心中满腹疑虑,碍于主子忙着,一直没有机会诉说。
当徐来今晚来给周济添了第五回茶水时,周济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狼毫。
“说吧,你这来来回回的,定是有什么要问。问完了,别忘了给太子煎药去。”
没等徐来开口,周济已然看出他心思。
“主子,属下实在不明,宫中御医众多,为何您要亲自调理太子的身子,还要我亲手煎药!?太子不配合治疗,您竟日日不辞辛苦地前去东宫督促!主子,这着实不是您一贯无为清冷的作派!主子莫非是忘了,这三年费尽心机潜入南凐的意图?”徐来越说越激动。
“你一身无双的功夫,用来煎药,着实是大材小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