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前一晚?”翘容面色微醺,倒是别有一番风韵,她现出回忆的神色,“去找周济,呵……其实有两桩事情。”
“愿闻其详。”翘楚一边喝茶,一边正色听着。
这曼陀罗若想发挥最大的药效,主要在于,施问者的问题——要设定一个被问者熟悉且不会排斥的场景之中。
这样一来,在被问者似梦似幻的回忆和叙述之中,很多事实,都会水落石出。而且,不会出现被问者抗拒的现象。
所以,翘楚选择了攻城前夜,翘容去寻周济“借一步说话”巧笑倩兮的那个场景。
果然,翘容没有抗拒,而且,渐渐吐露了实情。
“其一,我奉我父王之命,去向国师询问一件事。权当是,起事之前的最后一番确认。”
“询问什么事?”翘楚放下茶杯,浅浅问道。
“明日是否按计划行事?”翘容回答。
“什么计划?”翘楚直觉,到了问题的关键。
“开北门,迎北军入城。”
“开北门这样的事情,在你们整个布局之中相当重要,难道你们事前没有商议一致吗?”翘楚不由得疑惑。
“不是。”翘容否认,“事先的确是商议一致。但是,攻城前夕,父王称病在镇南王府中。原本事态如同我们三方预设的一般一步步发展,却惊闻,周济向当时身为国君的你提议——留下了八万兰陵军,作为机动部队,镇守在金陵城中一处距离九门远近均等的地方。
这样一来,北军入城之后,势必要遭受兰陵军抵抗。
父王因此顾虑,国师这样的布阵,会影响到我们事先的预设。”
翘楚冷笑:“进而影响到翘放勋谋朝篡位的计划,是吧?”
“没错。因此父王对此万分顾虑,疑心国师大人他……是否改变了计划?我便在攻城前夜,前去试探。”
翘楚回想起当日所见翘容同周济二人的形容:“所以,你当日愁眉微蹙,但我记得,当晚你来时,虽然满面愁容,但是被那周济三言两语一开解,随即便笑靥如花。想必,周济的回答是——还是深得你心的?”
翘容艰难地点点头:缓缓道:“国师大人他说,他以西凉国祚福祉作保,对此次攻城,兰陵军虽作战勇猛,但却并不能改变战果。南凐必败无疑。请我父王不必担忧。”
“他果然是西凉细作!”翘楚浅浅激动。
“虽然我也十分不解,既然不能改变战果,他为何还要劳师动众如此布兵?后来的战况,虽然北冽也伤亡无数,但是也确如周济所言,兰陵军全军覆没。”
翘楚忽而想起赤练她们从宫外打听来的情报:“你们三方当初的协定里面,周济要的是兰陵?”
翘容默认:“是,相对北冽狮子大开口,索要南凐北部半壁江山,而且整个部署谋划,都是周济在极力筹措,可谓出力最多,所以,父王觉得,他要兰陵,也无可厚非。”
“西凉……兰陵……”翘楚在心中盘算开来,忽而后知后觉,“蠢货!他不是胃口小,只要了兰陵这么个弹丸之地,相反——他的野心,足以吞没整个天下!”
原本,南凐凭借兰陵这个天险,又得益于作战勇猛的兰陵军,纵使西凉兵强马壮,多年来虎视眈眈,对于南凐,也只能可望而不可及。
周济这样的一番布兵,一来除去了多年碍事的兰陵军,二来,也使得气焰嚣张的北冽军受到重创!
南凐此战元气大伤,又失了兰陵军这样的仅剩的值得仰赖的军队。
最大的收益者,必定是西凉。
得了兰陵,不是他胃口小,而是占据了这样的天险要塞,从此西凉的铁骑,进入南凐、北冽甚至东凌这样的中原腹地,便如入无人之境!
翘楚回想起周济当日在朝堂之上所说:“西南无战事,可调遣兰陵军前来。”
这清清淡淡的一句,实则暗藏步步惊心的玄机!
她终于明白,当日他眸中稍纵即逝的寒光,终究不是她的幻象。
而她所称道的“周济挪了挪一颗棋子,满盘棋都活了过来”的关于兰陵军的布防,也都是他高人一筹,当每个人只盯着眼前的战事的时候,他却依然着眼于替西凉消除日后的威胁。
当天她若是还清醒,又何至于看不穿这其中的曲折?究其原因,全然是她陷落在当时周济那个猝不及防的吻。
若是,连那些脸红心跳都只是他为了瓦解她的设防和思考,而设下的局呢?
那些吻,那些大雪纷飞之中藏在裘皮大氅之中的温暖和关切,那些几次三番的舍命相救……
都是计?
既然,连灵魂都可以出卖,那肉体算什么?不过是被她翘楚轻薄了几番,周济自然不会排斥这受益匪浅的委身卖笑的“美男计”。
他只泄漏一点线索,然后,看她为爱走钢索。
爱?鸦片战争之后老娘就没爱过!如今,所有面目都揭晓,还想用那些暧昧的小前,戏来迷惑我?
呵呵……抱歉让你失望了——那个自称“周济”的,西凉细作。
“你刚刚说有两桩事情,当晚,你还问了周济什么?”翘楚继续问翘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