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夜无俦竟然直接将卿君送回了自己的院中。
先前任凭自己如何苦苦哀求,他都没有如她所愿,如今……他这是……要同自己划清界限了吗?
如愿以偿了,可是卿君分明感到心中一阵空荡荡的。夜无俦面上看不出喜怒,可卿君自然知道他是在隐忍自己的愠怒。压制的不发作,自然是……不再信任她了。
夜无忌今日言之凿凿,他们都听的一字不落!当日他就在冷宫殿内,而萧卿君,藏匿了夜无忌。
这是卿君一直隐匿的事实,如今,阳光照了进来,这秘密如同霉菌一般,无从躲藏。
若夜无俦再多加推理一番,甚至会得出——夜无忌已然得知了那个所有人固守的秘密,而这一切,或许是卿君的有意袒护。事实确凿,卿君百口莫辩。
夜无俦也心灰意冷没有问什么,只是说了句:“本王稍后着人给你送午膳过来。”便转身朝外走。
卿君望着那个桀傲的背影,没有煮鹤相衬,似乎越发寂寥。心生不忍,叫住了他:“你,不信我了,是吗?”
夜无俦身子僵了僵,没有回答,走了。
直到寒秋来临,夜无俦都没有踏入她房中一步!
如愿以偿,得到了自己所愿的清静,为什么竟然怅然若失?
西凉盛传“春茶苦,夏茶涩,要好喝,秋白露”。偶有闲暇,卿君便向子衿学习茶艺。寅时起来收集露水,用来泡茶。然后,给夜无俦送去。
她知他不愿见自己,所以每每只是交给煮鹤,自己则转身就走。
有回她交给了煮鹤后,发现拇指上的脂玉扳指不见了,怕是方才端托盘,落在里边了。便折回想让煮鹤给帮忙拿回来。
如今,煮鹤已然对自己没有了敌意。纵然自己同他主子的关系一落千丈,他倒也没有趁机落井下石。想到从前他懂不懂便像刺猬一般随时备战,仿佛就在昨天。
卿君到了夜无俦房外,打算在门口等着煮鹤出来。隐约听的里间传来一阵爽朗笑声。两个男子的声音,其中一个,便是曾经那样熟悉的夜无俦的,另外的,则是封恬的。
“茶香扑鼻,看来是下了功夫的!”封恬调侃着。
“封将军若是中意,拿去便是!也省的煮鹤再为你看茶。”夜无俦云淡风轻回道。
那玉扳指,原本便是他送给自己的。她见特别便戴在手上。如今……似乎也没什么可稀罕的了。于是便走了。
一阵疼痛袭上心头,似乎谈不上心伤,原本有愧的便是她自己。只是,有些累了。
在冬日下了第一场雪时,宫中传来噩耗,容瑞皇帝不行了,要宣各王爷、正妃入宫聆听遗诏。
这是那日夜无俦从她房中走后第一次见她。夜无俦灼灼看着卿君,眸中的光芒让卿君晕眩,似乎,二人又回到之前剪不断理还乱的状态,似乎,他还像从前那般迷恋着自己。
但是那样的光芒稍纵即逝,卿君恍惚间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象。
到了皇宫,皇帝宣他二人单独觐见。
七王夫妇二人行了跪拜之礼,病榻上的皇帝伸出如同枯槁的手。夜无俦顿了顿,握了上去,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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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就像恨了多年的人,突然向自己抛出橄榄枝,一下子迷惘了起来,弄的自己恨也不是,不恨也不是!又似乎,自己从未恨过他。
“当年,朕偏听偏信,有愧于你母妃,悔不当初!这些年你为西凉所做的朕何尝不知?但是,朕也知你刚烈性情,若将社稷交付于你,朕的其他儿子们必定活不成!黎民如何倒在其次,朕百年之后只求朕的儿子们安然无恙!六王爷无忌宅心仁厚,定可保各子无虞。无俦日后当尽力辅佐。而朕,活了这么久也够了,是时候到你母妃面前,请罪了!也不知,朕成了老头子,她可还认得出?”皇帝断断续续的说着这些。
夜无俦一直平静的听着,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听着一桩无关紧要的事情,而不是皇帝在宣布着那个自己谋算了十多年的梦,碎了。
皇帝又递过来一个物件交于夜无俦手中,卿君看了眼倒吸一口凉气——蹀躞带!同先前自己在嘉靖陵寝内看到的一模一样!同样的金镶玉,同样的十三环!
“这是你母妃的嫁妆。当年便是带着这玉带兴高采烈的从胡狄嫁过来。那时她是个小姑娘,朕只是个皇子。转眼,都蹉跎一辈子了……”
皇帝意味深长看了卿君一眼,说:“你看这丫头的神色,同朕当年看你母妃的无异!你做了这许多的动作,朕如何能不卖你个情面?”
夜无俦抬头望向皇帝。
皇帝却倦怠的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而后,所有的儿子们同家眷都依次靠近皇帝塌前。
皇帝平静清晰的宣布了继任大统的人选——六王爷夜无忌,之后便在子女们悲恸震天的哭喊中,驾崩了。
大智还是大愚?荣瑞皇帝无疑是昏聩的,但他肯定不愚蠢,他是在多年的血腥争夺中登上皇位的,他对人性必有阴暗的洞察,所以他选择了诸多儿子中相对仁慈的六爷。
连夜无俦自己也无从否认皇帝的那句话:“若将社稷交付于你,朕的其他儿子们必定活不成!”
往后的时间里,夜无俦便难得清闲了下来。他时常来她房中,有时便宿在她塌上。两人并不多话,便也没有多少机会如同从前那般斗嘴。时常整天整天两人相安无扰。
卿君觉得现在两人的状态挺好。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念过去,不畏将来。只是,夜无俦手中的十三环蹀躞带让卿君时常困惑,却又不便多问。她同他,嫌隙已生,再也回不去从前的坦荡了。
有回夜无俦在院中呆坐着,冬日寒意侵袭,卿君看在眼中叹气连连。拿了他的裘皮大氅交给了煮鹤。
煮鹤却道:“王妃何不自个儿给爷披上?”
卿君苦笑:“如今王爷同我这样的状况,我去岂非更给他添堵?”
煮鹤不明就理的疑问:“王妃何出此言?爷怎会不愿见王妃呢?”
卿君便将当日送茶时在夜无俦门外听到的墙根同煮鹤说道了一遍。
煮鹤听完,笑道:“王妃有所不知,王爷这般,实则用心良苦!”
煮鹤娓娓道来。原来当日夜无忌在皇帝面前同卿君那样的形容,夜无忌对她的心思已然教皇帝看在了眼里。而夜无俦对她的着紧,以及对夜无忌的敌意也被皇帝净收眼底!
从那时起皇帝便对卿君起了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