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策坐在车上,满头的雾水。冲着前面的司机问道:“他为什么让你们开车到正和医院?”
张福宝眉头紧蹙着:“难道想把咱俩身上的伤治疗一下,隐瞒打人的证据?”
“我不知道。”警员专心开着车。他拉响警笛,一路闯过红灯。
对于这两名警员来说,跟南门策他们多呆一会,就是煎熬。
很快,警车开到正和医院急诊室门口处。南门策刚下车,一眼就看到林院长站在那里。
林院长今天穿的并不是白大褂,而是一件十分得体的黑色中山装。他独自一人站在门口,神色有些焦急,见到南门策从警车上走下来,马上迎了过来。
警员等两人下了车,快速调头,开着车就跑了。
林院长看着南门策,一脸不悦的道:“你身上这些伤都是在局子里弄的吧,这些人真可恶!目无法纪!”
“没关系,没有伤筋动骨,都是些皮外伤罢了。”南门策拍拍手道:“林院长,您在等我?”
林院长颔首道:“还记得我说过让你帮忙医治一位病人么?他已经同意让你试着治疗了。”南门策听着这话的语气,心里嘀咕着,什么病人啊,派头不小呢,没有他的同意还不能给他治疗。看来一般的医生根本就没有资格给他治疗。
南门策点了点头,问:“哦,夏先生病情无碍?”
“无碍啊。”林院长随手招来一名护士,指着张福宝说道:“你带这位先生去治疗一下。”
张福宝轻拍着胸脯,证明道:“我没事啊。”
护士在一旁请着张福宝,可他楞是不进去,和护士之间上演起了拔河。
“去吧,有事我给你打电话。”南门策摆摆手,道:“你知道,有人想伤害我并不容易。”
张福宝一愣,旋即明白过来。
确实如此,自己这保镖做的够窝囊的,哪里是保镖?分明是被保镖,名义上是保护南门策,其实经常被南门大哥保护。他下决心伤好之后,再勤练武艺。
南门策心里十分明白,今天自己为什么能够要被关进拘留所的关键时刻,而后又戏剧性的顺利送回来。陈队长的表情在脑海里翻过,他刚决定释放自己的时候,显得很不情愿,后来则表现的更是很无奈。
他笑了笑,说:“林院长,今天多谢忙帮。”
“呵呵……”林院长没有否定,笑道:“我这哪里算是什么帮忙,凭着夏家今时今日的地位,想要把你从公安局捞出来,还真的不费功夫。”
客套了两句,一辆奢华的宾利轿车行驶在二人身前。
司机急忙下车,打开车门,冲着二人做请的手势。
司机脸颊瘦长,长的有点尖嘴猴腮,甚至连西装的垫肩和收腰都不能将他的身材衬托的挺拔。生长的这幅模样,多半会让人联想到小偷、瘪三。可偏偏这人动作不卑不亢,眉宇之间带着股凛然之意,让人无法因他相貌产生任何鄙意。那股强大的气场让南门策微微动容。
南门策刚见到杨千里的时候,便知他是个高手。眼前司机皮肤暗淡无光,脸色也欠缺光泽。他站在那甚至骨骼都有些点不协调。可南门策偏偏看不出他深浅。
司机给南门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貌似很熟悉,却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请把。”司机目光落在南门策身上,脸上露出一丝比较难看的笑容。
南门策被他看的并不怎么舒服,下意识低下头,发现司机一双修剪干净的手指,细长,显得很灵活,心中一凛,暗道:“符?”
南门易曾说过,有人能以血祭符,再加上特殊药物作用,符就会产生奇异的能力。
自己和夏冰稍有亲昵点的接触,就会心脏剧烈加速,甚至产生一种疼痛感,便是遭受到符的禁锢。
南门策研究过符咒,却因为道太浅,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对此只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他认为符咒或许是可行的,但符依赖的是符纸上的药力,药物可通过人的皮肤向内渗透。但是起效很慢,要等细胞渗透到血管,循环到腑脏。
至于咒,更是玄乎其玄。
它可能类似于无线电信号,或者辐射。虽然看不到,却真真实实的存在。
南门策曾问过爷爷关于符咒的问题。南门易的回答很简单:“大千世界,玄奇多端。道经和符咒传承多年,后人未见其中精妙。却必有其中道理!”
“南门医师。”林院长轻轻拍了拍南门策肩膀。
“哦,不好意思。”南门策回过神来,冲着二人歉意的笑了笑,他发现司机已经将双手背在身后。而且目光中似乎带着一丝警惕。
这种警惕,像是秘密险些被人发现,生怕藏在里面的东西露出来。
离开正和医院后,宾利车走上市内高速,直奔郊区。
透过车窗看向远方,南门策见到的不再是高楼大厦,而是崇山峻岭,青色连绵起伏的山脉。
那司机路上什么话都不说,带着南门策奔上一条环山公路,道路坡度平缓,上行时感觉不到任何异样,只是U型弯道比较多,过弯道时一股离心力似乎要把人给甩出去。
山壁上除了顽石,仍有不少大树冲破石块,傲然挺拔在石缝中,根系牢牢扎入大石下面生长、扎根。
路上极静,只有这一辆宾利孤零零的向上行驶,对面也不曾有车过来。偶尔几声悦耳的鸟叫传来,带着大自然的气息。
南门策仔细看了看一只啄木鸟脚下漆黑的物件,原来是一台监控器。
偶尔路过几处民宅,宅院中的人看到宾利车都会欠欠身子,表示尊敬。
林院长笑道:“别看这山径通幽,安全系数可是很高的。倘若有不认识的车上来,早就被拦截下来了。”
南门策豁然明白,原来路上那根本不是民宅,而是负责安保的,怪不得里面没有老人妇孺。
在路过一次上坡后,南门策发现眼前视线瞬间变的宽阔起来,不远处有一个三层小楼,是仿明朝的建筑。白色的墙皮已经斑驳脱落,寒酸之中倒也透着古韵,木楼右侧有一道从山涧流水汇聚成的水潭,潭水清澈透亮,旁边还开垦出一块菜地。
宾利车缓慢平稳的停在木楼前的青石路上,司机下车,打开车门,将南门策二人请了出来。
林院长眺望远处,看到隐在雾霾中灰沉沉的明州市,伸张一个懒腰,道:“还是这里的空气好啊,能归隐在这个地方也真是乐事。”
司机笑道:“林院长想来,家主会随时欢迎的。”
“哈哈,我说说罢了。”林院长摆摆手,道:“还有一堆东西,放不下啊!”
南门策左右看了看,虽然见不到安保团队,却知道肯定有人躲藏在暗中,保护着小楼里面的人。
“家主已经备好酒宴,请二位上去品用。”司机看了南门策一眼,道:“都是纯绿色食品,没有一滴农药在里面。”
南门策摸了摸肚子,感觉有些饿了。
楼下房间内空无一人,看起来房间主人也很有格调,并未用太多书画墨宝来装点门面,简单的地板、玄关、屏风、看起来浑然一体,颇有古韵。
刚走到二楼,一股菜香扑鼻而来。味道略显清淡,没有半点油腻的香气最勾人食欲。
面对水潭的那扇窗户是开着的,丝丝寒气直吹而来,在炎热的酷暑中,房间内多了几分清凉和舒适。
临窗地方,一个穿黑色唐装的老头背对着南门策,身材有些消瘦,在他旁边放着一张书桌,一个酒壶,一盏酒杯。他手里还握着一支毛笔,笔是沾了墨的。他身子有些蜷缩佝偻,手臂微微颤抖着,鼻尖却始终没有落下。
穿着布衣的厨子从另一栋楼梯将饭菜送上,菜是刚做好的,已经摆满餐桌。
司机走到是老头身后,垂手而立,就在那静静的站着,人仿佛成了石雕。
“你招待客人,先吃吧。还有陈酿的老酒再拿出一坛。”老头抬抬手,说了一句话。
司机吩咐了厨子一声,又过来请南门策二人入座。
南门策看着老头有些苍凉的背影,大声道:“身病易治,心病难医。提笔有兴,落笔难成。老先生有什么犹豫不决的事情么?”说完,他向前走了几步。
“老了,越沉稳,越没有当年的胆气和魄力。”苍老的声音传来,那人也不回头,只是把毛笔放到砚台上,兀自长叹了一口气。
南门策继续走上前,走到老头身后两米不到的位置,顿住脚,道:“你远离都市,修建了这么一栋楼房,不过目光却始终注视着是明州市的方向。既然放不下,在这小楼内又有什么用?”
“呵呵……”老头淡淡一笑,道:“这里最起码是我清心养气的居所。”
他拿起酒杯,自顾自饮着,挑了挑眉道:“如果你快要饿死,桌子上的饭菜又有毒。你是情愿饿死,还是情愿毒死?”
南门策感觉他这句话说的像是自己,皱了皱眉,笑道:“可不可以在中毒以前多吃点,撑死总比毒死要好一些。最起码这种死法是自己选择的。”
“自己选择,自己选择的……”他喃喃念叨了两句,仿佛陷入沉思中。
良久,南门策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老头将酒杯放下,淡淡的一笑,说:“你先去吃饭吧,吃好了饭,才有力气给我看病。”说话间,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