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老友间的信任,以及对立铭瑄本人的看重,莫世国愿意给莫施与他之间最后的一次机会试一试,假使他依旧不能很好地处理掉那些逢场作戏的莺莺燕燕,从而带给莫施更大的伤害,莫世国用强硬的态度表明,哪怕两败俱伤,他也一定要将莫施带离b市,倾家荡产、声名狼藉都好,只要最爱的女儿能不再受到无辜的伤害,他愿意付出所有代价让两人从此路人,各自安好。【无弹窗.】
    自然,对立铭瑄的不满仅限于个人,错不及家人,他并不会野蛮到在立家人面前让立铭瑄下不来台。
    抛开“女婿”的身份而言,在谈判桌上,立铭瑄冷静从容、张弛有度的行事作风是令他赞赏的,就像是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他想,大概没有人不会被一个年轻有为的领导者所折服吧,尤其是,身为长辈,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份由他所带来的荣耀感。
    而不这样做的另一个原因是,如果施施丫头已经认定了这个人,那么他绝不能在插手了她的婚姻后,还强夺走她的爱人。
    身为父亲,他本应拿生命去爱他的女儿。没有人会比一位父亲更加看重女儿的幸福。
    深沉的父爱,是他唯一能给莫施的礼物。
    “施施是我最后的底线,希望你不要再试着挑战。我的女儿,我了解,她不会配不上你,反而你,扪心自问一遍,你配得上她么?”
    莫世国临上飞机前对自己说出的这番话,当时的立铭瑄并不懂得,他能理解,却不能体谅,他明白什么是男人的担当,心里却在想象着莫施听到后的反应,按照莫施的性格,如果听到最爱的父亲如此一番深情似海的话,她一定会感动到流泪,一定……
    而这番话,直到后来立铭瑄与莫施有了自己的女儿,他才真正明白,什么是父爱如山。他感激莫世国的大爱,感谢他将最爱的女儿亲手交于了自己。
    如果这一生不曾遇到莫施,他的人生还剩下什么呢?
    一想到心底心心念念的人还处在极度虚弱中,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去思考更多的问题。
    于是在送走莫世国后,立铭瑄便匆匆赶回了立宅。
    莫施几天来的高烧终于退了,却依然处于昏睡状态。
    立铭瑜从专业的角度解释,他很确定莫施身体的各项机能已经没有大碍,可对于她始终不愿醒来的意识,他感到有心无力、束手无策了。
    有些病人在受到巨大的刺激后,本能地选择不愿清醒,这在医学上来说,是成立的。
    如果清醒意味着更大的伤害,没有人愿意遍体鳞伤。
    立铭瑄遣走了立铭瑜,他很清楚,这几天为了莫施的事,小四已经很辛苦,白天要上班接诊病人,下班回到家还要忙着照顾她,更时不时地做一次全身检查,尽管每次检查的结论都是一样。
    忽然想起周子帆昨天领着白雅言过来探望莫施的时候,见自己因为她一些难受的**,便几次跑进跑出地去找小四,最后大概实在被他闹的没有办法,小四只好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陪着自己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他才稍微安心些许的样子,周子帆忍不住打趣道:“你现在的样子,仿佛让我看到了若干年后,莫施被你宠上天的画面。”
    说这话的时候,连全程表情严肃的白雅言也忍不住掩嘴偷笑起来,以表深切赞同。
    若干年后,周子帆的话成为他们爱情的最好诠释。
    或许真的是自己太过小心翼翼,连最基本的常识性问题都无法明辨,为了莫施的事,他用了很恶劣的态度去对待他的家人,这点,他深感抱歉。
    无论如何,他只是,害怕失去她……
    从阮芳手中将照顾莫施的责任接了过来,在她临走前,他背对着阮芳,轻轻说道:“妈,谢谢你。”
    谢谢你对莫施的照顾,谢谢你的霸道,将莫施带到了我的身边,谢谢你在所有人都希望她离开我的时候,用你的方式把她留了下来,更谢谢你以一片天的度量,包容我的种种错事……
    像是听明白了他话里的另一层深意,阮芳转过身,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语气,缓缓说道:“阿瑄,看到现在的你,我终于相信,我不顾所有人的意见,偏执地要把施施嫁给你,是正确的。谢谢你成全了我的心愿。”
    原来在人前的霸道与自信,不过是她最深的伪装与一场意外丛生的豪赌,没有人比她更害怕意外的发生,又或许所有的事情全然不按轨迹发展,无论哪一种,于莫施而言都是最深的伤害。所以她必须表现得无比从容,让所有人,包括莫施,都不会去怀疑她的话,只因为,她是阮芳,曾经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阮芳。
    立铭瑄惊讶地回头,眼里有难以置信的震惊。他差点忘了,他的母亲从来就是个人生的赌徒,就像当初创立立氏,在没有任何资源的条件下,凭借一股慑人的气魄,愣是为立氏在商界中站稳了一席之地。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阮芳再次微笑着开口:“施施会好起来的,因为还有一个人需要她陪着一起变老,相互搀扶一生。”
    话落,人已经优雅从容地离开了卧室。
    目送着阮芳离开,立铭瑄在原地站了许久,任由思绪纷飞,只至卧室安静地能听见莫施的呼吸声,他才从思绪中抽离,脚步迅速地走到了床边。
    莫施依旧处在昏睡状态,即便已经几天不曾与外界有过交流,她的眉头一如他从医院将她接回家时那般深锁着。
    那天通过沈渊得知她差点遭遇车祸的时候,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几乎止不住地颤抖,他根本无法去想象失去莫施的未来会是怎样的,他从来没有想过,余生要与他人消磨。若那个人不是莫施,他谁都不要,哪怕相互折磨,生生世世……
    已经记不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般偏执的信念,分明自结婚以来,他们争吵的次数便多不可数。他在自己的世界里我行我素,却自私地要求她必须配合,明明她厌恶极了自己在她的生活中搅得她不得安生,却总是默默隐忍着不说一句……
    可就算是这样的一个自己,她依然不离不弃。所以,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如此自然而然地将她绑进了他的未来呢?
    答案已经不重要,此时此刻,他只需要确定一件事,无论谁都不要妄想从他的身边将她带走!他不答应!
    然而在他生日的那天,她却一句话都不留下地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他都没来得及告诉她,他的生日愿望……
    于是在掩饰住极度的恐慌后,他在沈渊的陪同下,匆匆赶去了医院。
    当看到病床上躺着的那抹纤瘦身影在吊瓶下安静地呼吸时,他的心是剧烈跳动的。
    她没有事!她的眉头还紧蹙着!她的梦里有意识!这是他当时唯一的念头,确认她是平安的,他才能够真的将心放下。
    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过他,她刚从一场车祸里侥幸生存下来,却因为淋了雨的缘故,高烧不退。
    心再次提到了桑子眼儿。
    她惨白着一张脸,静默地躺在病床上不发出一点声音,如果不是身体自内由外地散发出慑人的高温,他就要以为……
    心头莫名的一阵抽痛,他竟然混账地让她变成了这副模样,那个被席誉均捧在手心里疼的、干净地如一张白纸的莫施,此刻就像是失去了心跳的瓷娃娃,如此地让人揪心。
    他真该死!席誉均本该不放过自己的。
    这一刻,他好像终于能理解他的愤怒了……他也放不过自己。
    疲惫不堪的白雅言在病房里一步不离地照顾着莫施,眼里是深深的担忧之色。
    看到立铭瑄的那一刻,她是气愤的。
    她无法忘记莫施苍白着一张脸,用沙哑到能咳出血的声音告诉自己,她不想失去他的无助模样。即便曾经面对失去席誉均,她也从来没有如此脆弱过。她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却像个怕失去糖果的孩子,哭着坦白了自己的无助与脆弱。
    可抛开那一层毫无用处的愤怒,她更多的却是对莫施的心疼。因为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她必须承受更多别人难以想象的辛苦。这种感觉,她白雅言懂。
    深深地看了眼立铭瑄,她不带一丝情绪地说道:“她躲过了车祸,却终究没有躲过你带给她的人灾。立铭瑄,如果你不爱她,就请你放开手,她值得拥有更好的幸福。”
    白雅言是唯一一个见证过莫施暗恋岁月的人,他很清楚她话里“更好的幸福”指的是什么。
    他不由地冷笑起来,真的是好笑,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他无法给予她更好的幸福?或许在这之前,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可现在,这种没有担当的念头,已经彻底被他抛掷九霄之外,既然得不到青睐,那么他偏偏要让他们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适合她的人!
    可他的豪言壮语并没有能改变什么,莫施的状况依然不容乐观。
    而后的几天,嚣张跋扈的立铭瑄已经渐渐憔悴……
    从回忆中回过神,他静静凝视着脸色并不好看的莫施,短短几天的时间,她竟然已经消瘦到了这般的地步,如果不是他,她根本就不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受到如此折磨,思及此,他不由地内疚起来,胸口的位置开始变得异常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