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说完,得意地看着众人。
赫连子谦点点头,“不错,魏元孚因此名扬东篱,敖元庆更是因此器重他,将他招致麾下。这魏元孚如今是敖元庆的肱骨之臣,在文官中声望甚高。”
“那尉迟恭呢?他是谁?我听说过他的名讳,似乎是个耿直忠心骁勇善战的将军。”洛长生随即问道。
“有人知道么?”赫连子谦环视众人,见无人应答,他侧靠在椅子扶手上,声音低沉,“我也有个关于尉迟恭的事情,我说出來然后你们给我说说这尉迟恭到底是个什么人。”赫连子谦转动着手上的扳指道。
“在敖元庆还是皇子的时候,一日尉迟恭和副将曲大海一起踏勘屯田青苗长势,望着眼前一片片绿油油的麦苗,尉迟恭的心里感到十分欣慰。忽然他发现有好大一圩麦苗,被马儿糟蹋得不成样子。
“尉迟恭蹲下身去,抚摸着踩烂的麦叶,心痛得差点儿掉下泪來。这是百姓们的命根子,是谁这么心狠,要和这些无辜的幼苗过不去呢?随后他立即命人注意,谁知一连几个晚上,马儿都出來糟蹋麦苗,他即刻授命曲大海暗中追查,一旦查出元凶,就按军纪处罚。
“三天后,曲大海忐忑不安地來到尉迟恭跟前,附耳禀道:‘将军,糟蹋麦苗的是……是‘千里追风’!’闻听此言,只惊得尉迟恭张口结舌,额角间顿时渗出了点点汗珠。
“千里追风并不是一般的战马,它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三天不吃照样能日行千里。像这样的宝马,在东篱的国土上只找得出两匹,另一匹被先皇赠予了南燕女皇。原本,当年东篱先皇率军攻打大宛时,大宛首领完寽骑着千里追风杀到了阵前。
“跟随父皇出征的敖元庆是个识马之人,当下就暗暗关照尉迟恭:今天,破不了大宛城沒关系,可千万不能放走这匹宝马良驹。交战时,为了不伤着马儿,尉迟恭总是缩手缩脚,一不留神,反被完寽一枪刺中了胳膊。
“坐在阵前观战的敖元庆惊得失声叫了起來,也许是宝马通人心,知道对面那人才是它真正的主子。于是,在完寽再次挺枪刺向尉迟恭时,它突然前蹄腾空,暴叫如雷,活生生将完寽摔到了马下。
“当尉迟恭将宝马交到敖元庆手里时,他欣喜得如获至宝。以后,不管上哪儿,他都是马不离身,要是遇上战事,更是一马当先。
“在战场上,千里追风曾多次背着主人冒死冲出重围,这使敖元庆更加爱不释手。后來,在讨伐刘闼的战斗中,为了营救敖元庆,尉迟恭催马连翻几座大山,竟然把自己的战马给活活累死了。看着尉迟恭抱着倒在血泊中的马儿痛心疾首的样子,敖元庆便忍痛割爱,将千里追风赠给了尉迟恭。
“敖元庆对尉迟恭说:‘好马配良将,只有你骑这匹马儿才是最合适的!’其实,尉迟恭不知道,敖元庆赠马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以后不管他在哪儿,要是遇上危险,尉迟恭都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他身边。
“果然,尉迟恭得了千里追风以后,那般文臣武将都对他另眼相看,就仿佛庆王又多了个贴身保镖似的。特别是当时还是太子的广帝恨得直咬牙,简直把他当成了肉中刺眼中钉,甚至还派刺客來暗杀他,要不是他事先就有防范,恐怕早就做了广帝的刀下之鬼了。
“而如今按照军中纪律,战马践踏秧苗,同样是犯了死罪,现在要杀千里追风,你叫尉迟恭如何下得了手?所以他就问曲大海:‘你怎么知道是千里追风干的?’曲大海说这几天他一直暗中留意着整个马群,结果发现,其它马儿都拴得好好的,只有千里追风单独关在圈内,不拴着。‘昨天晚上,大约二更时分,我亲眼看见它一脚踢开栅栏,跑到麦田里疯狂地撒起野來……’
“‘放屁!’尉迟恭一把将曲大海拖到跟前,责问道,‘曲大海,曲将军,我与你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为何要下此毒手,陷害我和千里追风?’这一问,可把曲大海吓坏了,他顿时脸色煞白,语无伦次地说:‘将,将军,我对你一直忠心耿耿,你可不要冤枉好人啊……’沒等他把话说完,尉迟恭已命人将他押了下去。
“尉迟恭心里非常难过,他一直把曲大海当成自己的兄弟,可沒想到这小子竟是个吃里八外的东西。自打马踩麦苗事发后,尉迟恭也多了个心眼,他知道军营里的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根本不可能半夜跑出來偷吃麦苗的。所以,那晚曲大海赶着千里追风出來吃庄稼的事儿,全被躲在暗处的尉迟恭看得一清二楚。看來徐军师的话儿真的沒说错:人心隔肚皮,在军中遇事一定要多动动脑筋啊!
“几天后,在村口的土地庙前,人们围得水泄不通。尉迟恭高坐台前,望着场地上的千里追风,那两只铜铃似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血來。他缓缓走到马前,轻轻抚摩着,从脸上揉到背上,又从背上揉到腿上,心里难受极了,真的比拿刀割自己身上的肉还疼啊!
“这时,百姓们呼啦啦一片全跪下了,一位白发老翁双手抱拳道:‘将军,请你饶了千里追风吧,它毕竟是头畜生,人怎能跟它一般见识。再说,麦苗毁了,我们明年还可以种的。’
“对于如此善良的百姓尉迟恭感慨万分,他也抱拳向人群深施一礼,高声说道:‘大家的心意我领了,只怪我当初管教不严,不过,军中无戏言,我话已说出,哪里还有反悔之理!再说,今天我的马儿犯了过错就饶恕了,那么,要是明天别人的马儿也践踏了庄稼,该如何处置呢?’
“说话间,冷不防千里追风撒起野來,前蹄腾空,一脚把站在边上的曲大海踢得连滚几圈,随即,一股殷红的鲜血从曲大海嘴角流出……尉迟恭再也忍不住了,只见他大手一挥,令牌已抛向半空。刽子手见状,钢刀飞舞,一起一落之间,斗大的马头便随风飘落,一股鲜红的马血直冲云霄……
“消息传至京城,把敖元庆气得够戗,当天早朝,他就奏明父皇,要对尉迟恭严加惩处。哪知,他话沒说完,边上就走出了太子,而太子认为:不仅不能处罚尉迟恭,并且还要好好犒赏一番。因为尉迟恭这次完全是秉公执法,大义灭亲。至于那匹千里追风,确实死的有点可惜,为了安慰一下庆王,太子又建议,在周墅得西南方向,建一座白塔,以此來永远纪念千里追风。
“满朝文武都面面相觑,沒想到,这回太子竟如此通情达理。在太子的催促下,建塔的工程很快动工了,为了鼓励军士们,太子亲临江南,监督施工。几个月后,一座雄伟的白塔便矗立在娄江岸畔。站在塔顶,既可以游览娄江两岸的秀丽风景,又能够观赏到周墅四乡的全貌。
“其实人们哪里知道,其实这都是太子使的诡计。太子早想除掉庆王,只是惧怕尉迟恭,所以才迟迟沒有动手。为了对付尉迟恭,他也动了不少脑筋,先是送礼拉拢,而后又派刺客威胁,哪知这个黑脸鬼像块牛皮糖,是软硬不吃!最后无法只得相处在白塔中埋下刺客与陷阱,來让尉迟恭中招,但直到今天,尉迟恭都好好地活在伊州城里。
“如今,尉迟恭已经是敖元庆身边最为得力的武将,手握十万大军,在边境守卫。你们谁说说,就这三件事,有什么想法?”赫连子谦其实还拿到了甚多关于敖元庆敖元广以及他身边大臣的信息,只是这三个最具有代表性,赫连子谦才会特意提出來。
“庆王在朝廷中羽翼颇丰,几乎各处都安插有他的人手,若是他肯帮我们,那我们的胜算只怕能提高五成。”水烟神色严谨,在赫连子谦面前,她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屈服。
“人无完人,我相信不论魏元孚还是尉迟恭,一定有些我们可以抓的弱点,或许我们可以借助这些弱点将他们收入囊中。”风起满眼的意气风发,他自信地道。
“洛洛呢?”赫连子谦颇有些好奇洛长生的想法,他微微笑着望着洛长生。
“这件事情或许我们可以从另一方面考虑,敖元庆只手遮天,根基如此深厚,试问究竟是对谁的威胁最大呢?这点不用我多说,当然是对敖元广。恐怕比我们更想要除掉他的人就是敖元广。之前的刺杀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若是这样,那我们何不从敖元广下手,利用两方的嫌隙,将他们的矛盾扩大,让他们窝里反呢?”洛长生道。
赫连子谦笑了,露出了今天进屋之后第一个微笑,虽然很淡但足以让众人都知道他的心境变化。他望着洛长生,不语,笑得越发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