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突然侧目,道:“奉孝,日后你我会不会反目成仇?”
郭嘉淡淡一笑,道:“我曾听闻,汉太祖刘邦与燕王卢绾是发小,又是同一天出生,关系特别好。
太祖为平民时,吃了官司,曾四处躲避,而那时,卢绾便不离不弃的追随左右,太祖起兵伐秦时,卢绾同样追随左右。
楚汉相争时,卢绾官至太尉,所用的赏赐与太祖相同,甚至连萧何与曹参这样的重臣都比不上卢绾,而且卢绾是太祖最信任的一个人,甚至可以自由进出皇宫。
待灭了项羽,太祖称帝,准备分封诸侯,因为太祖与卢绾关系特别好,所以太祖想封卢绾为王,但卢绾一无军功,二无业绩,恐麾下群臣不服。
而在此时,正好有一个诸侯反叛,太祖大喜,立刻派卢绾领兵攻打,那个反叛的诸侯是个软瓜,卢绾大胜而归,太祖顺利的封了卢绾为燕王,同样堵住了麾下群臣的嘴。
后来卢绾去封地居住,太祖麾下群臣说卢绾联合匈奴欲图谋反,太祖大怒,说卢绾绝不会叛我。
但太祖清楚,卢绾手握兵权,也是一大威胁,太祖亲自率兵攻打卢绾,待太祖大军至,卢绾手中的军队根本不是太祖的对手。
没多久,卢绾降,太祖把卢绾唤到军中,太祖问,为何联合匈奴欲图反我?
卢绾说,臣未想反叛,只求自保,陛下您把齐王韩信,梁王彭越都杀了,天下间只剩我一个诸侯王,您又说,非刘姓者不得封王,我怕死,才联合匈奴已求自保。
太祖黯然,说,我相信你,回封地继续当燕王吧。”郭嘉顿了一下,侧目看向曹操,又道:“那时太祖六十二岁,朋友之间……没有背叛。”
“朋友之间……没有背叛。”曹操呢喃一句,脸色黯然,面向郭嘉久久不能自语。
郭嘉转身,双手搭在墙垛,凝视远望,淡淡的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鲍信与你乃是盟友,张邈与你,同样如此,利之所至,分道扬镳,何况成大业者,不拘小节。”
郭嘉刚才讲的那个故事,就是在说一句话,“朋友之间,没有背叛”,言外之意是指,刘邦与卢绾只是朋友,他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有的,只是单纯的友谊,如同郭嘉与曹操一样,两人之间没有利益冲突,这样的友谊才是最干净,最纯粹的,更涉及不到背叛,因为,没有动机。
而曹操与鲍信,张邈却不一样。
曹操低头不语,沉默许久,突然淡淡一笑道:“奉孝所言的太祖与燕王,史书上并未记载尔。”
曹操自然能听出郭嘉所言的深意,但他这句话并不是反驳郭嘉所说的友谊之情,而是在问为何我从来没听过这个故事,史书上的记载,到底准确不准确,言外之意是在问,程昱暗害鲍信之事,后人会不会知道,这毕竟涉及到曹操的名声,虽然是程昱自作主张,但曹操也要为程昱背黑锅啊……
“历史不过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鲍信之死,不过是史书上寥寥数笔,而我等大破黄巾,亦不过是书道,太祖与青州黄界夜会战,大破之,追击百里,乞降,收降卒三十余万,男女百余万口。”郭嘉扭头又道:“你我百年后,后人岂能从这寥寥数笔中得知此役的阴谋阳谋,权谋诡计?”
郭嘉同样能听出曹操的言外之意,便解释道。
郭嘉顺口道出“太祖”二字,曹操听后大惊失色,半晌,叹息一声,双手扶墙,同样凝视远望,道:“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此刻收降黄巾,指日可待,曹操自然有了纵横天下之资。
郭嘉尬尴万分,他记得三国志上边是这么写的,此刻顺嘴说漏了,也知道曹操可能理解错误,还以为自己劝说曹操割据称雄,称王称帝呢。
不过曹操这句话是发自内心或是收买人心之举,郭嘉却猜不出来,也懒得去猜,因为无论如何,郭嘉与曹操都是朋友,更懒得解释了……
曹操又道:“有奉孝出奇兵大破敌军西线大营,此刻敌军粮草锐减,徐和必然恼羞成怒,又有仲德在暗中相助,大破黄巾,指日可待。”
郭嘉淡淡的笑了笑,道:“别想引某入局,权谋之事,某不擅长,亦懒得费尽心机,待兖州世家豪族实力锐减,自有文若程昱相助。”
郭嘉拒绝的太过直接,曹操尴尬一笑,讪笑道:“奉孝主外,奉孝主外,曹某孟浪了……”
曹操身子不自觉的向郭嘉靠近了一些,扭头面向郭嘉,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闪闪发光,颇为委屈的说道:“奉孝,兖州善谋之士众多,曹某恐仅凭一己之力难以……”
“我靠,还装纯,你咋不拽拽我衣角,在装的委屈一些……”郭嘉心中腹诽,瞥了曹操一眼,突然神情萎靡,脸色疲惫不堪,比曹操更委屈的说道:“郭某领兵与敌军连战数日,已疲惫不堪,恐有疾病缠身……孟德,郭某先走一步……”说罢,郭嘉转身拂袖而去,边走,边伸个懒腰。
曹操愕然,抬起右手欲言又止,看郭嘉那优哉游哉的步伐,显然是屁事没有,曹操心中那个苦啊,需知兖州世家豪族之多,而他身边的谋士只有郭嘉,荀攸,此刻郭嘉又撂挑子不干了,日后只能靠自己和荀攸与兖州世家豪族斗智斗勇,其中辛苦劳累,可想而知。
……
……
黄巾军中军大帐。
西线战况已传至全军,徐和焦虑万分,在军帐内徘徊渡步,他心中清楚黄巾军粮草状况,此刻西线粮草皆被焚烧,他又不能放弃西线将士,若是如此,此刻营内粮食只够支撑两个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他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来进攻东郡城,毕竟,他要留出撤兵所用之粮,但东郡城坚,城内兵将数万,岂能在短时间内攻破。
“谋士,谋士,谋士一计,如此厉害吗?”徐和呢喃一句,他虽不愿承认自己比那些谋士差,但轻视谋士的结果他也看到了,麾下二万将士被斩,三十余万黄巾的粮草被焚烧殆尽……
“去传程昱来帐内议事!”徐和高喝一声,又觉不妥,快步出帐又道:“且慢,我亲自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