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立言
唐立言建议表弟去看心理医生,那人是他以前客户的医生,很专业的。
张承希很听话的就去了。
“你觉得怎么样?”张承希去了一次之后,唐立言问表弟。
“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好的?”张承希笑道,跟着感谢他:“不过他开了点药给我,我想吃一段时间再去过几次应该会好一点吧。还有,那个医生人不错,不管怎么样,有人听我说话,心情好了许多,多谢你,阿言。”
拍了拍张承希的肩膀,唐立言微笑:“大家都是兄弟,客气什么。”
表弟又笑了笑,清浅的笑意在那张英俊的脸上看起来格外帅气。
唐立言的笑容未变。
第二天他又去了一次那个心理诊所,作为一个好表哥,他当然要更加关心表弟一点。
很专业的心理医生对他的来意不问自明,跟唐立言打了声招呼,他就出门吃了顿午餐。
独留唐立言一人在办公室里面对着锁住了的客户资料。
唐立言走到门口锁好门,轻车熟路的从第三个抽屉里拿出钥匙,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找出标着张承希姓名的盒子,拿出录音带,放进录音机里,打开开关。
张承希沙哑中带着磁性的声音毫无防备的从录音机里流淌而出。
“你好。”似乎有些拘谨。
“放松点,不用这么紧张,就当和朋友聊聊天。”心理医生的声音。
张承希笑了笑:“呵,其实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医生:“不如就说一下,你最近的改变?听说和一场车祸有关?”
于是录音机里,张承希再一次按部就班的说了一遍遭遇过的事。唐立言坐在老板椅上,默默地听,他没有坐到躺椅上,那是病人才会躺的。
他可不是病人。
“我觉得呢,最近的心态好似平复了很多。以前呢,我总是脾气很急的,遇到事情,就好想马上解决,有的时候,我还没想到有什么后果,但是已经做了。做完之后又很后悔,我都知道这其实是个缺点来的,不过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习惯了,改不了。”
“那你是怎么突然间改变了的,就只是因为这个车祸?”
“不知道……我觉得可能同我每天做的梦都有关。”
“你每天都在做梦?什么样的梦?可不可以说一说?”
“刚开始的时候我记不清是什么梦来的,只是有浅浅的印象,好像不是一个梦,是很长一串的场景来的。后来,慢慢地,这两天已经可以偶尔记得一点片段了,我在梦里,是同一个女仔在拍拖,那种感觉是很开心的感觉。”
唐立言眯了眯眼,录音带继续开着,里面的心理医生顺着话题询问。
“那个女仔是什么样的?是你钟意的人?”
“不是,虽然我看不清那个女仔的样子,但是我可以肯定,那个女仔不是我现在钟意的人来的——因为在梦里呢,我是叫做ivan,而我喊那个女仔叫做‘阿mon’。”
唐立言笑了一下,很古怪的笑容,轻飘飘的,又有点阴冷。
“你认识谁叫做阿mon的吗?会不会是那个女仔?”
张承希笑了:“不可能吧?我阿妈英文名叫mon来的,大家都叫她mon姐。”
“那你同伯母的关系是怎么样的?”
张承希沉默了一阵子,似乎有些犹疑。
心理医生保证道“你放心,我们有保密条款,你所讲的话都是你的**,未经你同意我是不会放给其他人听的,否则我的执照会被吊销。”
听到这里,唐立言忽然笑了一笑,笑容有点讽刺。
“在遇到我现在钟意的人之前,我阿妈和我的妹妹是我最重要的人,现在她们三个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但是很奇怪,我发觉呢,在遇到hy的时候,我的情绪就会好好多,但是遇到我阿妈以及我妹妹,就是,她们两个现在的处境不是很好,我的脾气就会很急很燥,我有的时候火起来,真的恨不得打死那个破坏我家庭的衰人……”
真是恨不得打死那个破坏我家庭的衰人。
这句话让原本仰头倒在老板椅上的唐立言直起了身子。
直到把录音带完全听完放回原位,又过了十多分钟,专业的心理医生回来了。
“我表弟究竟是什么问题?”唐立言问。
心理医生回答得很专业:“一般来讲呢,梦境是可以反应一个人的心里面的欲·望,根据你表弟的表现,初步诊断,他是因为不满意自己的性格现状,而幻想出一个更加完美更加可以解决他现阶段最大问题的人,就是那个ivan。”
“他梦里的女朋友叫做阿mon,就是更加反映出他知道自己没办法跟现实生活中钟意的女仔在一起,差距比较大,或者根本就没有希望,所以在梦境中还原了一个会对他予取予求的对象,包含了他阿妈的名字,但又是另外的人的女仔。”
“还有他所谓的性格改变,都有可能是他对自己不满,而幻想出的改变。”
“他所有说的这些特征和病状都是解离症的症状。”
“解离症?”唐立言提出疑惑。
“自我认同混乱,自我认同改变,失现实感,失自我感,就是说看自己像是在看他人一样,继续这样下去,严重的话,他有可能会患双重人格症,甚至是多重人格。”
唐立言嘴角不自觉的挂起笑容:“就是……分裂人格的那种变·态?”
心里医生笑了:“你说的是分裂型人格障碍吧?不同的,分裂型人格障碍患者本身不会分裂出不同人格,他们的特点是:多疑,不信任他人,妒忌,敏感,易怒,心怀怨恨,自负——你表弟只有脾气比较急算是易怒而已,其他都在正常范围。”
“哦。”
唐立言这次的反应意外的简单。
——
张承希
张承希接到妹妹的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学着做个模型。
跟表哥唐立言那个可以放进去人偶的空屋不一样,他打算做个细一点小一点,有花有树有草又有栅栏的模型,更精巧一点的。
然后他就听到了妹妹张颂思的哭声。
“哥,哥哥……那个衰人他,他搞我……”
张承希登时火冒三丈:“那个混蛋在哪?”
“哥哥,哥哥,你不要找他,哥哥……”张颂思哭的更厉害了。
“你不讲是吧?”张承希咬牙:“我自己找。我不打死那个衰人,我不姓张!”
他气得掀了桌子,“啪”的一声,刚做了一半的精致小屋,红顶碎个稀烂。
尽管妹妹没有说,但是张承希还是知道继父在哪里的,那间村屋阿妈刘洁仪以前炫耀过,想起自己亲妈当时那种抿着嘴遮不住笑的表情,张承希更加觉得讽刺。
一路上,他握紧拳头疯跑着,此时天已经很黑,今天奇怪的没有月亮。
从小到大,妹妹总是粘着他这个哥哥,小时候的妹妹总是小小的,像是碰一下就会化那样,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阿思小时候总是在哭,泪腺好像特别发达似的。
眼泪总是停不下来,一大串一大串,哭啊哭,哭个没完,有时张承希都会觉得“泪流成河”这个成语就是为了他家妹妹发明出来的。
阿爸死之前,张承希也会觉得妹妹好烦,小哭包一个。
可是在阿爸走了之后,张承希却不会再厌烦这个妹妹,他是男子汉,他要保护阿妈,保护妹妹,他是这个家的保护神,有他在,没人可以欺负她们。
没多久,那个衰人就那么突兀的出现了,出现在了他张承希的家里。
阿妈说,世道艰难,她一个女人,养活不了两个孩子。
张承希从第一次见那个衰人开始,就不喜欢,他反对任何一个外人进驻他家。
然后阿妈就跟那个衰人结婚了,哪怕是张承希拼了命的反对。
后来,张承希发现那个衰人对妹妹不轨,阿妈却因为之前的反对,怎么都不肯相信他。
妹妹只会哭着说,怎么办,哥哥,怎么办。
他拍着胸脯说,没关系,既然阿妈靠不住,那就靠自己。
成绩垫底的“捣蛋王”疯了一样的逼着自己学习,他要变得优秀,他要拿到奖学金,他要变得强大,他要带妹妹离开那个连洗澡都要战战兢兢的锁好门的家!
但是在大学毕业他找到了有宿舍的工作时,妹妹因为阿妈的训斥怎么都不敢离开家里。
张承希很烦,他很恼怒,他发了好大的脾气,妹妹还是在哭。
——其实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担忧,那种好不容易走过了独木桥,转眼却发现眼前是条更细的桥的感觉,非常的不好受,他在担忧自己妹妹的安危。
妹妹担忧的却是眼前阿妈的不痛不痒的责骂。
在这一天晚上,张承希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猜,阿妈大概还在家里舒舒服服地睡觉?
哈!
所以在打曾树梁的时候,张承希一点都不后悔。
他甚至觉得很痛快,他觉得很解恨。
“我告诉你,你下次要是再碰我妹妹,我一定打死你!”
他刚说完这几句话,曾树梁就站起来反抗,张承希顺手拿起了旁边的扳手一下子打了过去……
扑街曾树梁站在那里,有些站不稳,整个人摇晃了两下,倒在了地上。
张承希看着曾树梁头上的血,它慢慢的流了出来,很多,像是止不住似的。
张承希呆住了。
下一秒,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他飞快地跑了出去,跑出了那条僻静无人的小道,他跑了好远好远。
风在他的身边吹过,张承希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喘着气,刚刚的一番运动加上搏斗,消耗了他不少的体力。
张承希累得停在了一边,低下头,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衣服上的血迹上面。
“别以为自己年轻力壮什么都行,你不知道吗?失血过多也都会死人的。”
耳边忽然响起了在美国跟别人打架时,姚乐丝给他包扎时说过的话。
那个村屋那么僻静,如果没有人,曾树梁在那里呆一晚,他会不会死?
这么一想,张承希又回了头,他得至少给医院打个电话叫个白车,这附近的电话亭只有那个村屋那里有,喘着气,他又跑了回去。
跑啊跑,跑啊跑,已经跑了很远的张承希越发觉得自己冲动的有点多余。
在他回到村屋时,精疲力竭,浑身有点酸痛,喉咙特别干,基本上没有力气再跑的张承希终于不再认为自己多余了。
他看着眼前烧成一团的村屋,傻愣愣的在电话亭里打电话。
“喂,我,我想……我想报警。”
张承希语无伦次的说道。
——
姚乐丝
姚乐丝回到香港,第一次见张承希是在监狱里,她是律师,他是惩教官。
但是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作为代表律师,在警局见到张承希。
想起以前她也做过嫌疑人被关进过警局,那时是ivan来探望她,不得不说,生活真的是一出戏,随时都会来个大反转。
“我真的没有杀过他,”张承希望着姚乐丝,很认真的问:“你信不信我?”
“我信。”
这两个字,姚乐丝脱口而出,一点犹豫都没有。
“真的?”
张承希喜出望外,之前妹妹和阿妈来探他,她们都不肯信他。
姚乐丝看着他的眼睛回答他:“我认识的阿希,做过的事不会不认的。”
还没到回归,警局的人也比较“粗暴”,被折磨了很久的张承希灰头土脸,他好像很激动,眼睛里都是透明的闪亮,他呼出一口气,道:“有你这句话,我想我死都会瞑目。”
“你不是这么快就放弃吧?”姚乐丝鼓励道。
张承希摇了摇头,神情充满了坚定:“我都没做过的事,我怎么都不会认的!”
回归到大状状态的姚乐丝:“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事了吧?”
张承希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姚乐丝边听边记录,边提出一些疑问。
直到探望时间结束,出了门口,茂哥又跟她提供了另一个消息。
“他们找到了一个证人,那个证人你都认识的,是阿言。”
姚乐丝一怔。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