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情姑娘,你好好休息,我到那边躺着就好。”男子似乎是察觉到薇情的想法,将她温柔地放到床上,随即后退几步,指着不远处的软榻轻声说道。
“诶?”薇情一下子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男子往软榻走去,往上一躺和衣便要入眠。看着对方做出要休息的模样,而且似乎什么都不会对她做,薇情着实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良久她才茫然地躺回床上,盖上锦被转头看着纱帐。
隔着纱帐她可以看见外面的男子悄悄地站起来倒了杯茶喝下,随即又轻轻地躺回软榻上。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让薇情忽然间鼻子一酸。自从父母去世后,再也没有人会那么宠爱她,将她当做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护着。
习惯了照顾妹妹或者说必须要照顾妹妹,薇情一直装作自己很坚强,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可是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最想要的也是有一个人能够宠她爱她,将她放在手心,就算这些都不能也至少能够在她伤心的时候给她一个避风雨的怀抱,只要这样便足够了。
扬起嘴角擦去眼角的泪珠,薇情慢慢地闭上眼。
这一晚她久违得在这里安稳地入睡,曾经无比厌恶的带着催情味道的熏香此刻却也变成了梦中清淡的花香。
在这一晚,因为一个尚不算熟悉的男子的温柔举动,薇情心中尚未成熟的爱慕之花在一夜之中一瞬之间猛地成长,最后成为了一株无比艳丽的摇曳生姿的、在她心中占据了大半地位的花儿,亦是她之后的心灵支柱。
在这一晚,薇情的梦里第一次不再是她最为重要的妹妹,而是全部围绕着那个男子。她梦见自己靠在男子的怀里,任由那个人以守护珍宝的方式将她整个环绕,然后她幸福地闭上眼微笑起来,简单却又是最为美好。
可梦醒之后,薇情却是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之中。梦境太过美好,可现实却是一如既往的残忍。她是青楼女子,早已入了贱籍,就算日后从良也永远无法抹灭她曾经在这里靠着学习如何取悦男子才能生活下去的事实!这样的她又怎么可能会有单纯的小幸福?又有谁会愿意去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就算是为妾恐怕都显得让家门抹黑吧?
苦笑一声,薇情掀开纱帐慢慢地起身,刚刚脚落地准备站起来,一件衣服已经递到她面前。诧异地抬起头,只见昨晚的男子撇过脸,不自然地说着:“你昨晚的衣服太薄了,容易着凉。”
薇情面露几分疑惑之色:现在是夏日,没那么容易着凉的吧?不过当她抬眼望见对方微红的耳朵时,她立刻了然,轻笑一声接过衣服,娇嗔地说了一句:“要我换衣服,你也得先转过身去啊。”
“啊!不好意思。”男子手忙脚乱地转身,那慌慌张张的样子让薇情更是忍俊不禁,瞧对方的这幅样子似乎是个很少涉及风月场所的那种较为清高的人,昨晚怕是被什么朋友硬拉进来,又凑巧不忍她被欺负才会出手的吧?
该说是自己幸运的吧?在这种境地下还能遇到如此纯粹的男子,干净地像一张白纸,让人一点都生不出亵渎的欲望。若是从前,她还是那个骄傲自尊的林家大小姐的时候能够遇上这人,她应该会毫不犹豫地嫁了吧?
心里既甜蜜又苦涩,薇情只觉得从昨晚遇上这个男子之后,她就一直处于患得患失的状态,该说幸运还是该说不幸呢?
“谢谢公子昨晚的搭救之恩。”将心里的心酸压在心底,薇情转过身微微欠下身笑盈盈地道谢,脸上的笑容虽然带着几分虚伪和挑逗和一般青楼女子无二,可是薇情感激的心却是真实的,尽管习惯了在男子面前露出这般的笑容,可事实山对于自己的虚假,薇情还是有几分厌恶。
“在下只是看不惯那人欺人太甚,更何况让薇情姑娘落到那样的人手中,也算是暴殄天物。看到姑娘的样子,相信无论是谁都会出手相救的。还有,薇情姑娘,在下字离,你唤我‘离’就行。”眼前的男子笑容浅浅、温如和煦,一下子晃了薇情的眼,让她沉寂已久的心很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心口,暗暗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薇情想起方才离的话就由得想要苦笑:无论是谁都会出手相救吗?可事实上昨晚看她被凌辱的人那么多,最终出手的还不是只有离一个吗?其余的人不是敢怒不敢言就是像看戏一般看着她被欺负。
这个世上很多人都保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思,旁人是死是活根本不关他们的事情,甚至于就连她那些所谓的亲人都可以为了自己将她们两姐妹往绝路上逼,丝毫不关心她们两个走投无路的弱女子能不能够活下去,她又何必再对陌生人抱有半点希望呢?
只不过薇情其实并不恨那些人坐视不理,毕竟除了善心之外还有一种名为权利的东西可以压垮人的脊梁。燕城的身份特殊,若不是为了自己最重要的人,谁会得罪一个权利偏大的贵公子呢?恐怕也只有离这种不畏权利,只求心安的人才会毫不犹豫地跟燕城敌对吧?
“离公子,你昨日得罪了燕城,恐怕他不会轻易地放过你。”
“凭他?我还不放在眼里。”薇情一直注视着离的表情,她没有看错在谈及燕城的那一瞬间,这人眼中划过一丝浅浅的杀意,虽然淡却已经足够让人捕捉到。也就是在这一刻,薇情发现眼前的人并没有表面那般的温文尔雅,她知道只要触到对方的逆鳞,他一样可以变为嗜血的修罗。
只是薇情并不觉得害怕,相反她觉得理所当然,一个人若是在别人触到他的逆鳞时还不反击,那只能说是软弱无用。
“对了,薇情,燕城若是对付在下,在下自然不怕。可你的话就让人不免担心。从昨日开始,你不用再接客,我还会派一些人在暗中保护你,你尽量不要外出。我会时常来看你的。”忽然想起了重要的事情,离立刻冲着薇情郑重地说道,稍稍安抚了下薇情,而后他便称自己还有生意要忙,先行离开。
薇情其实并不知道离究竟是什么时候走的,她一直沉浸在那声温柔又自然的“薇情”中不可自拔,更何况因着离,从此以后她再也不需要勉强对着其他男人露出笑脸,她可以自自在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然后等着离的到来。
这样的话意味着她从此以后只属于离一个人,而且离待她相敬如宾,若是她不愿,离定然不会强要了她,也许到她有一天离开了这个地狱,她还会是清白之身也说不准,而这样的情况很多时候是每个青楼女子都期盼却又很难实现的。
甜蜜地坐到桌前,薇情手托腮想起昨晚的一点一滴,想着对方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只觉得心里满满都是幸福感,虽然不太真实却一下一下敲击着她最柔软的心。
笑意盈盈地在房间里转圈起舞,薇情衣袖翻飞的时候忽然撞倒了一幅画卷,而顺着画卷的落地,一幕看似熟悉的场景缓缓在薇情的眼前展开。
疑惑地捡起画卷看着,薇情不由得蹙起眉:这幅画并不是昨日她买的那副!
想起买画前后的事情,薇情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曾经撞到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小姑娘,而那人手中正拿着一堆画卷!这么说是捡起画卷之后拿错了?
细细地看着画卷,薇情本想找出失主的相关信息以便上门交还画卷,可下一秒她就失去了将画归还的念头,因为画上的人物和场景竟然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得让她不愿放开。
画上面赫然是她昨晚的梦境:唯美的花雨下她和离相依相偎,就连自己脸上的表情都是如此的逼真!逼真得让薇情几乎要以为是她靠在离的怀里,然后找人画下这幅画。
总觉得是有缘的画。薇情这般想着,将画卷重新卷起小心翼翼地放到自己的柜子里。虽然画卷上的场景甚是唯美,可若是让离看见,定然会知晓她的小心思。
现在还太早,若是被离知晓,也许她和离现在的关系就会被破坏。
所以,就这样继续下去就好。
相较于醉情楼薇情的小甜蜜小喜悦,彼时的往生阁却是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下,身处于攻击中心的二殿下凤墨清欲哭无泪,暗叹自己时运不济。江情因为剿匪外出,凤墨瑾则是因为先前夜不归宿的问题引起了长孙染的教导之心,这几日都被困在宫中学习各种东西,是以三人之中只剩下凤墨清无所事事、百无聊赖。
再加上往生阁自魂吟之后并没有什么新生意,凤墨清也少了几分乐趣,干脆就地趁着彼岸和画凝不注意抱走了一堆画卷想回去看看往生阁的画卷有没有特别的地方,哪想到其中一幅名为噬骨画的画卷竟然遗失了,还落到了不知名的人手中,而且那幅画还十分的危险,以至于现在他只好心甘情愿地被画凝数落以及彼岸似有若无的鄙视。
“小画凝,别这么悲观嘛。怎么说那个女子都是凤离城的人,一定能够找到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你说,对吧,彼岸?”摇着扇子,眼看着画凝说的累了,凤墨清立刻笑晏晏地说着,面上自然是不带一丝悔改之色。
“对了,二殿下。既然你这么有把握,噬骨画的下落就交给你了。”被凤墨清一席话噎的说不出话的画凝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放到彼岸身上,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家姐姐,希望对方能帮她报复回去。
彼岸见状,漠然地说了一番话随后朝里走去,在走进院子的那一刻她忽然转过身对着凤墨清补了一句:“想必二殿下是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望着彼岸潇洒远去的身影,凤墨清不由得抽抽嘴角,半晌后木木地转过头冲着画凝机械地问着:“小画凝,我刚才有没有听错?彼岸竟然开始变成黑心商人,她竟然滥用本殿下的职权!”
画凝闻言慢悠悠地起身朝柜台走去,闲闲地丢下一句:“你活该”!
周围一瞬间人去楼空,凤墨清只能无奈地起身,摇摇欲坠地准备出门去滥用职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