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着画凝毫无芥蒂的笑容,梨白想起刚进往生阁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会跟里面的人成为无话不谈的密友。更不会想到在自己失去了子暮之后,竟是靠着那颗心以及画凝和凤墨瑾的安慰才能够继续坚持下去。
孤身一人前往漓渊国,她曾经多次想过不如就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可是一想到信中的安慰还有自己胸腔里跳动的属于乐子暮的心,她就觉得无论发生了什么自己都可以支持下去,而且无论如何她都有能够归去的地方。
“谢谢,画凝。”仰起脸偏过头对着画凝一笑,梨白真诚地说着谢谢。
画凝却是不言不语,她只是看着梨白的笑容,然后发现尽管那双眼中依旧含着悲伤和哀愁,可是对方的笑容却还是当初的模样:眉眼弯弯、梨涡深深,甜美纯白的如同枝头绽放的梨花,素雅却又足够醉人。
“欢迎回来,梨白,等下我就去派纸鹤去告诉小瑾。”跑下去一把抱住梨白,画凝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梨白微微一愣,鼻子一酸却还是笑着应道:“好。”
好不容易梨白回来,画凝很想立刻和梨白加上凤墨瑾一起出去,可梨白却说她有事情要找彼岸帮忙。
诧异地跟着梨白进了店,画凝只看见对方小心翼翼地从随身的行李中掏出一个坛子放到桌上,然后神神秘秘地关上了门窗,拉上帘子,令往生阁陷入了漆黑的状况。
随手拿过一根蜡烛点燃放在桌子中央,梨白这才伸手打开坛盖。只见一缕青烟从坛子里缓缓升起,待到青烟聚集的时候,一个人影慢慢地显现出来,看上去似乎是个打扮朴素的女子。
“我是在回来的客栈上碰到这个灵魂的,然后她说有心愿没有达成,非要来往生阁。在知道我是要回凤离城的,且跟往生阁有牵连,我就被缠上了。”梨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想起回来路上的一系列灵异事件她就忍不住欲哭无泪。
预定想要回凤离城一趟,梨白自送了信便开始动身上路。哪晓得不过是在一家客栈投宿,就发现那间客房里有一只鬼一直不停地在房间里晃荡。
虽说她曾经是妖但现在算人,实在没有和鬼一起住一间房的勇气,只好装作没看见的样子默默地从房间里退出来,却没有想到一直旁若无人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鬼竟然在她离开的时候冲到她面前,做出阻止的手势。
“请帮个忙,好不好?”眼前这只不知死了多久的鬼这样说着,梨白却是立刻转开脸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并且趁着对方疑惑的瞬间迅速地跑了出去甩开了那只鬼。
虽说甩开了对方,但是梨白后来的日子说是凄惨也不为过。因为她匆忙逃出客栈而引起了客栈伙计的注意,因此在梨白离开后她原先预定所住的房间里所发生的种种怪事就全被伙计怀疑是梨白所做的,干脆利落地报了官想找人抓梨白。
尽管在漓渊国也或多或少修习了一些术法,但失去妖力又没有准备且不能乱用术法的梨白很快被抓进了大牢。直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离开后那间房间一直发生着怪事。
头一天住进去的客人不过是起身想倒杯水,结果那杯子莫名其妙的就从他手里滑落倒了他一身。客人本以为是自己失手,哪想到后来做什么都不成功。想坐下,椅子竟然自己跑到了一边;想沐浴,浴桶上竟然多了个洞,导致水流了一地。
疲惫不堪的客人干脆什么也不做就上床睡觉,哪想到自己半夜醒来竟然只穿着亵衣躺在客栈外面。在微寒的夜里呆在外面瑟瑟发抖了半个晚上,这个悲剧的客人在客栈门一开的时候就冲到柜台上嚷着房间里有鬼,弄得早起的其他客人都惶恐不安。
尽管客栈老板出言安抚在场的所有客人,并承诺住宿费减半作为赔偿。可怪事却接连不断的发生,而且行动越来越升级。一开始仅仅是那个房间的客人会遇到恶作剧,可随着日子的过去,其余房间的客人也开始受到骚扰,并且从最初无人身伤害变成了不是流血就是骨折,就差死亡。
闹鬼的事情一传开,周围的人都人心惶惶,唯恐那只鬼不局限于客栈开始肆无忌惮对付外面的人。客栈生意做不下去,城里人人不敢出门,日渐萧条。这时有个伙计才想起来所有的怪事似乎是从一个小姑娘逃离这家客栈开始。
当下梨白便成了当地捕快追查的目标,没几天便进了这阴冷潮湿的大牢。想为自己伸冤,但一想到那只鬼是因为自己不帮忙才会做出这等举动,梨白就内疚地连一句“与我无关”都无法说出口,只好在牢里吵着闹着要去那间闹鬼的房子看一眼。
也许梨白真的是时来运转,被心不甘情不愿的捕快带去事发地点的时候,她恰好碰上正打算回凤离城的江情。
有了江情,梨白或多或少能够提高待遇,蹦蹦跳跳地跑进那间屋子,果然那只鬼还满脸怨气却又不甘心地缩在一边。一看见梨白出现,那只鬼眼睛都亮了,恨不得立刻冲到梨白身边,只不过碍于恐怖的日光而不敢离开阴影处一步。
“你到底想让我帮什么忙?”蹲到阴影处以便跟鬼相似的高度,梨白直视着对方叹息地说着:“你要我帮什么,我都听着还不行吗?但是你不要伤人啊。”
鬼抽抽噎噎地说着:“我也不想这么做啊。我只是想找个人带我去凤离城,可是他们都看不见我,呜呜,好不容易来了个你,还不理我,呜呜,我只是想离开这里怎么那么难啊?”
最初的抽噎顺着对方的话已经变成了放声大哭,梨白捂住耳朵不由得跳脚,听着鬼越哭越凶,她气冲冲地跑到江情面前指着那个角落大声说着:“喏,那里有只鬼!那就是你们要找的幕后凶手,你们要是能抓就抓,不能抓我就带她走了。”
一群人顿时哗然,半晌不能言语,他们刚才好像听到这里真的在闹、鬼!
在尘世间飘荡了太久,她已经忘记了通往轮回的路该怎么走。只能怀揣着一份小小的心愿继续徘徊于人世。
即使梨白心知所有的怪事皆是那只鬼所为,可人总是习惯于排斥自己所不能见到的东西,也不愿去相信那些从没见过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因此最初的哗然和惊恐过去后,梨白想要带走女鬼的行为自然受到了阻碍。除了相信她的江情之外,其他人都怀疑梨白是为了逃脱罪责才故意编造出这个房间有鬼,只是想将罪责推给不存在的事物从而让自己逍遥法外。
眼看着一群人又要扑上来逮捕她,梨白立刻后退几步,抽抽嘴角直接将问题丢给了后面那只鬼,“怎么办?赶紧想办法让人相信你的存在,不然我坐了牢,你也别想去凤离城了。”
要不是她原先是妖,她也不会这么悲催地看见一只幽怨的鬼,也就不会被缠上,更不会在大牢里呆了一段时间。要是再被抓回大牢,她可不能保证会遵守师父的嘱咐:不在普通人面前使用术法!
“那个……只要让他们相信我的存在就好了,是不是?”女鬼继续抽抽搭搭的哭着,可是她边哭却边抬起了手。聚集在传说中闹鬼房间的捕快们只看见他们眼前一把木质的凳子忽然诡异地移动起来,明明没有任何人拿着那把凳子,可凳子就是以杂乱的轨迹在不停地移动中。
等到凳子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一群人都睁大了双眼,只见光滑的地板上清晰地写着一个字:鬼。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再度将视线移向梨白,确切地说是梨白身后的阴影处。梨白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丝毫没有做手脚,随即乖乖地站到江情他们面前以证清白。
梨白没有丝毫动作,可古怪的现象却在停顿了一秒之后再度开始,打开着的窗户忽然被猛地关住,床上被整理整齐的被褥突然之间就自己动了起来,一张轻飘飘的床单慢悠悠地飘到窗户上,盖住窗户刚好挡住透进房间的阳光,整个房间刹那间就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众人面面相觑,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却猜测大家应该都是一脸的紧张。
“砰”的一声响起,随后传到众人耳朵里一个委委屈屈又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众人愈发的紧张和惊恐。
“呜呜,好痛。明明都是鬼了,怎么还会撞到头?呜呜”梨白就在江情的身边,有没有说话他们都能在知道的一清二楚,况且这个声音显然不是梨白的。
只不过这个声音若真是属于一只鬼,那女鬼大概也是只迷糊鬼。
“这样吧,不管这闹事的凶手是梨白还是鬼,都由我带走。往生阁的彼岸姑娘身怀异术,无论是鬼还是妖,她都能够处理。反正只要处理掉这个闹鬼事件,你们也能交差。至于那些受伤客人的赔偿便先由我来偿还如何?”
对于梨白,因为画凝的关系,江情是绝对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等过分的恶作剧,更何况在往生阁呆的久了,他也不是不能相信这个世上有鬼。只不过他相信是另一回事,让其他人相信却并不容易,而当务之急却是带梨白离开这里。
“江将军这么说,自然是可以的。”为首的捕快眼中闪着锐利的光,却还是恭恭敬敬地应着。毕竟对他们来说,真凶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个交代。若是江情肯插手,这件事情无论真相是什么,他们都可以一概推到江情身上,反正江情的官阶比他们的县衙大人还要大得多。
笑眯眯地被人送上了返回凤离城的路,梨白只觉得十分不自在,带着一只鬼的后果就是她一直瑟瑟发抖,鬼身上的阴冷之气严重影响了她的身体健康。
“就是这样,我就把这鬼带到凤离城了。不过她好像是为了来往生阁找彼岸,所以我干脆就直接带她来这了。对了,画凝,江情去宫里上报剿匪的事宜,他让我转告你‘今天估计出宫后就很晚了,所以明天再来看你’。”
画凝一听梨白的话再看见对方戏谑的眼神,立刻红着脸跺脚,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不敢再看梨白和彼岸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