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烟悻悻地回到方府,府里的下人虽不敢说什么,但是看她的眼神甚是不屑。
好在凝烟的没脸功已达到一个登峰造极的境界,那些眼神根本对她造不成任何困扰,她从容不迫的回到她家的院落,见父母全都唉声叹气的坐在小厅里。
凝烟被苏尔沁王子打了出来,方永庆和程氏自然无颜再呆下去,因此两人灰溜溜的回来了。
凝烟见状,咬牙切齿道:“这一切肯定是若谖在背后捣鬼,我就觉得奇怪,她怎么可能眼看着我要嫁进王室无动于衷呢,原来是想出这么一个恶毒的主意,让我在众人面前丢大丑!”
方永庆道:“这件事似乎与她没有关系,听人说,日胡落与苏尔沁是死敌,日胡落早就想一巴掌拍死苏尔沁,但一直苦无机会,听说你要与苏尔沁成亲了,日胡落与萨弥儿因知道你是烟花女子,于是找人调查你的背景,没想到把你过往的丑事全部掌握,然后在婚礼上揭穿,他们主要的目的是想让苏尔沁难堪,成为大漠的笑柄,你只不过是无辜的炮灰。”
凝烟微微一怔,自己竟然错怪了若谖,错怪了就错怪了呗,反正整死她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里,只盼着明日收到青砚的好消息,只要看着若谖焦头烂额的模样,她就相信自己的心情会好起来。
琥珀兴高采烈的给若谖讲述凝烟在龟兹国王宫里发生的种种。
若谖听完了,浅笑着道:“这下凝烟可就真的完了,长安是再也找不到人家娶她,就连在大漠她的名声也臭了,我看她还能翻多大的浪!”
主仆两谈笑风声,却不曾料到危险正渐渐地向她们逼近。
夜晚的大漠气温骤降,今夜还是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人口不多的楼兰国的街道上更是难得看见一个行人。
一个矮瘦的男子顶着一块牛皮,缩头缩肩鬼鬼崇祟地闪进了楼兰国,硬着头皮敲开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的男主人是前朝的铁杆拥护者,名叫努努多。
努努多把门打开,满腹狐疑的看着眼前这个又矮又瘦的男子,问:“你是谁,有事吗?”
那矮瘦男子正是青砚,身上被雨淋湿了大半,冻得瑟瑟发抖,上下牙齿打着冷战道:“大哥,行行好,我是外乡人,路过宝地突然变天,无处可躲,求大哥收容一夜。”
努努多顾虑重重的上上下下打量了青砚几遍,最终还是侧了身子,让他进来了。
青砚装出老实巴交的样子,说着诚恳的感谢的话。
努努多的妻子是个善良直率的女汉子,对丈夫俯首帖耳,见是丈夫放进来的人,因此把青砚当客人款待,倒了一碗滚烫的酥油茶给他。
青砚从午时奔波到现在,好几个时辰颗粒未进,这个时候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胸,尽管酥油茶烫得他嗷嗷直叫,他还是迫不及待的喝了一个精光溜光。
女主人看他饿成这样,于心不忍,又拿出一个吃剩的馕给他。
一张比青砚脸还大的馕,被他风卷残云般不到片刻便全吞入了肚子里了,这时才吃饱喝足,精神一振,一副胸无城府的样子,感激不尽道:“看大哥一家都是好人,实不相瞒,我此次从长安赶来是通知温朵娜公主赶紧逃的。”
努努多听到温朵娜三个字,登时警惕地问:“哪个温朵娜?”
青砚装模作样犹豫了片刻,道:“大哥反正也不是坏人,我说与大哥听也无妨,这个温朵娜公主是楼兰前朝公主。”
努努多犀利地盯着青砚,严肃地追问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青砚似受到极大侮辱似的,一脸愠怒道:“大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这样不相信我,我是看大哥人好,才没有隐瞒的,其实我们是不能泄露温朵娜公主的行踪的。”
努努多充满怀疑地审视他良久:“现在温朵娜公主人在何处。”
青砚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在镇西将军府里,方将军的美妾燕倚梦就是温朵娜。”
努努多凝着脸良久不语,前些日子市井传言方将军的美妾燕倚梦就是温朵娜公主,可没过几天就有人跳出来说那个传言纯属胡说八道,燕姨娘只是长得像温朵娜公主而已,但并不是温度娜公主,之后那些传言自己消声匿迹了,现在竟然被一个外乡人提起,不能不令他心中一动。
他迟疑地问:“你说的可是真话,你怎么能够那么肯定方将军的小妾燕倚梦就是?”
青现正色道:“我敢拿我项上人头保证,我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我之所以能够那么肯定燕倚梦就是温朵娜公主,是因为我就是保护温朵娜公主死士的后人!”
努努多难以置信的打量着他单薄的身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死土的后人竟长得如此瘦弱,不堪一击。
沉吟了片刻,努努多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青砚一头雾水道:“你带我去见谁?”忽然戒备的看着努努多,谨慎地拒绝道:“我是不见生人的。”
努努多道:“这个人你必须见上一面,他是恢复前朝的首领。”
青砚装出一副激动万分的样子,惊喜地问:“真的吗!”
努努多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两人顶着几欲掀翻房顶的狂风大雨走了出去,身影很快就被雨雾遮掩,可仍有一队人注意到他俩的行踪。
那是队鄯善国的王家卫队,其中首领模样的人道:“我们分成两部分,你们去跟踪努努多和那个陌生人,我们留在这里继续监视。”立刻有一部分人在青砚和努努多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那首领又对一个卫兵道:“你现在赶紧回去向国王禀告。”
那士兵应了一声,也走了。
屋外夜黑如墨,天上乌云密布,雨落如注,屋内巨烛高照。
方永华在烛光里呆坐了很久,忽然一道闪电把屋内照得比白昼还要雪亮,紧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炸响,天地似乎都为之一颤,窗外一棵碗口大的白杨被雷劈中,拦腰折断,咔嚓嚓的声音在这个雨夜里格外叫人心惊。
方永华被那一声惊雷从思绪万千中惊醒,暗忖,自己不能再找借口拖延犹豫了,于是下定决心站了起来,叫了声:“来人呀!”立刻有管事应了一声。
方永华道:“点灯,往燕姨娘处去。”
那个管事讨好道:“燕姨娘有身孕,而且这个时辰应该早就睡了,老爷此时去看望她似有不妥。”
方永华抬起双眸,凌厉的盯着那个管事。
管事突然意识到自己多嘴了,立刻抬手打了自己几个嘴巴:“小的该死,主子要做什么,岂容小的在旁指手画脚!”
片刻之后,纱灯数点,方永华在管事和几个小厮的引领下来到了燕倚梦的住所。
已是亥时,又加上天气不好,别说燕倚梦的房间安安静静,就是整个镇西将军府除了哗哗的雨声,很难听到一点别的声音,因此管事的叩门声就显得格外异样,可惜雨声太大,叩门声显得微不足道,但还是惊动了蝶舞。
蝶舞在屋里扬声问道:“谁呀,深更半夜的姨娘已经睡下,有何事明日再说吧。”
管事看了一眼方永华,他脸色阴沉得可怕,于是道:“快开门,是老爷来了。”
蝶舞诧异,但还是披衣起床,点亮了蜡烛,急忙开了门,见方永华面色不善,心中不知何故,不由七上八下。
方永华低声喝命道:“你们都出去!”然后又补充一句:“你们给我好好看着蝶舞,不许她去任何地方!”
上次质问燕倚梦的时候,就是蝶舞去搬救兵叫来了若谖,不然上次就处置了燕倚梦,哪会有今日的烦恼!
那晚沈师爷告诉她调查的详情,他就想把燕倚梦逐出府去,可虑着几日后就是凝烟大喜的日子,这个时候赶走燕倚梦势必容易引其百姓的注意,到时不知又要产生多少匪夷所思的流言,这是对他们方府极为不利的。
可现在整个大漠都在热烈的议论苏尔沁和凝烟那段狗血的婚事,这时把燕倚梦赶出府去,应该留意到的人很少,现在这个非常时刻,方府已经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了。
管事一听忙低头退了出去。
蝶舞吃惊地看了方永华一眼,也只得出去。
管事随即把门关上,对蝶舞道:“蝶舞姑娘就委屈一下,和在下站一块儿吧。”
蝶舞并未理他,一个人凭栏而立,狂风把她的青丝乱得凌乱,身上单薄的衣裳猎猎做响。
管事和几名侍卫如临大敌般把她团团包围。
方永华拿了一根点燃的蜡烛走进里间燕倚梦的卧房,把手里的蜡烛在烛台上放好。
漆黑的房间氤氲着一层薄薄的光,只能看得清人的轮廓,却看不清人的表情。
燕倚梦素来睡觉就不安稳,听到外面有人语声,早就醒了,此时在床上半撑着身体不解的看着方永华。
方永华面若寒霜,沉声问道:“你和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暗度陈仓的?”
燕倚梦一头雾水的问道:“我和谁?暗渡什么陈仓?”
方永华气极而冷笑:“你有多少事瞒着我!你肚子里怀的是别人的孩子,你当我不知道吗!”
燕倚梦难以置信的盯着方永华,颤声问道:“老爷,你刚才在说什么!”
方永华凌厉的看着她:“亏我把你当宝捧在手心,你却如此对我,背着我与人偷情,还珠胎暗结,这个绿帽子我无论如何是不戴的,你既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咱们夫妻情尽于此,现在你收拾东西悄悄的滚!我也不在人前提你的丑事,为你存下面子!”
燕倚梦脑子嗡嗡作响,但仍尽力维持着清醒:“老爷是听谁说的!我与老爷十几年的夫妻情分,老爷怎能轻信别人所说!”
方永华冷冷道:“你不必争辩了,也别问我是听谁说的,我既然赶你走,肯定是有确凿的证据!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现在赶紧悄悄的离开,我就不提你那些丑事。”
燕倚梦脸上本来带着几分乞求之色,闻言,整个人都变得冰寒起来,冷冷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歪,老爷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要我走我就走!”说罢笨拙的从床上坐起,对着门外喊:“蝶舞,进来收拾东西!”
蝶舞进来,惊疑地看了方永华一眼,燕倚梦一身傲骨道:“只把我们自己的细软收拾好我们即刻离开这里,不是我们的东西哪怕一根针都不要带走!”
蝶舞闻言,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劝着燕倚梦:“姨娘,外面风大雨大,出不得门,姨娘可是有身孕的人,赌不起气的,凡事放宽心。”
燕倚梦冷冽道:“我没赌气,既然十数年的夫妻情谊抵不过人家一句污蔑的话,我还能这样背负着奇耻大辱没有尊严的留在这里吗!”
方永华以为燕倚梦会痛哭流涕向他哀求,没成想人家说走就走,暗忖,定是她有可去之处,不然怎会如此硬气,越发相信燕倚梦与华太医不清不楚,冷笑着道:“只怕你早就想离开这里,去找你的相好,一家三口团圆!我没把你浸猪笼,已是看着往日的情分上,你休要装出六月飞雪蒙受委屈的样子!”
燕倚梦凄厉地笑着:“老爷说得很对,我现在看清你的真面目为时尚晚,我确实应该笑着离开!”
蝶舞听了他们的对话,隐隐猜到几分,急得跪了下来,对方永华道:“老爷可千万别听旁人胡说,姨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会与人有奸情,请老爷细思量再做决定。”
方永华负着手,望着漆黑的窗外冷然道:“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华太医与你家姨娘关系匪浅。”
蝶舞气愤道:“姨娘与华太医是清白的!”
方永华冷笑一声,一言不发,甩袖而去。
燕倚梦惨白着脸,一迭声命蝶舞收拾好东西快离开。
蝶舞听着窗外雷声隆隆,望着窗外闪电道道,心里发愁,对燕倚梦道:“姨娘虽是受了天大的冤枉,也要忍耐这一夜,大人可以吃苦,可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却吃不得这苦,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姨娘岂不后悔死!望姨娘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