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纪余弦和苏九正吃饭时,锦宓回来了。
耿氏回去后先哄她吃了点东西,告诉她纪余弦已经同意她回纪府去,锦宓激动的又哭又笑,当时便闹着要回来。
锦枫和耿氏见她脸色实在难看,劝着让她洗澡休息了一会儿,锦枫傍晚回纪府时便将她带了回来。
一进屋子,锦宓先对着两人磕了一个头,抬头见墨玉正端着水盆要给苏九净手,眸子一转,忙走过去,自墨玉手中接过手盆,恭敬的单膝跪在苏九面前,双手举着水盆,眉眼温顺。
苏九不愿受她跪拜,刚要让她起身,后面纪余弦突然伸臂过来,将她袖子挽起,薄唇微弯,“夫人洗手用饭了!”
锦宓跪在那里,双手举着水盆,纹丝不动。
苏九明白纪余弦的意思,伸手在水盆里洗了一下手,锦宓这才起身,一脸恭谨的退下去。
墨玉递上锦帕,苏九擦了一下手,开始吃饭。
饭后,依旧是锦宓双手端给苏九漱口水,然后拿着痰盂在旁边等着。
从头到尾,没有半分之前的敌意和轻视,似换了一个人。
苏九挑眉,不知道她是真的对自己变恭敬,还是做样子给纪余弦看?
当然,不招惹她,自然相安无事,若是硬要与她为敌,她也不会管她是纪余弦的人,还是奶娘的女儿!
苏九住在出云阁的消息很快在府里面传开,似一把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激起片片浪花。
二夫人听到以后,倚在矮榻上,眉头微皱,“没想到这个苏家小姐还真有几分本事!”
一向跋扈的谢氏在她手里一连栽了几个跟头,如今老老实实的呆在莲波苑里,如今连纪余弦都对她如此宠爱,和当初刚进盛京时,她们看到的那个病弱,怯懦的女子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丫鬟鸢儿给她垂着退,撇嘴笑道,“只能说这苏家小姐藏的很深呢!”
二夫人目光微沉,淡淡道,“果然是白静柔的女儿,之前咱们都看错了她!”
“夫人打算如何?”
“看看再说,如果真的对咱们不利,那我也不能容了她!”
鸢儿附和道,“是,依奴婢看,谢氏吃了那么多亏,未必会善罢甘休!”
二夫人阴冷一笑,眸底藏着算计。
谢氏现在的确快气疯了!
她前一天晚上被纪余弦赶出来,成了阖府上下的笑话,第二日苏月玖便住进了出云阁,**裸的给了她一巴掌,打的她颜面尽无!
苏月玖那个贱人,到底会什么妖术,竟然能将纪余弦迷住?
谢盈气的虚火上升,嘴里起泡,夜里饭也没吃。
芍药端着雪梨汤进来,放在桌子上,小心道,“二少夫人,您喝点汤,消消火气!”
谢盈闭着眼倚着美人靠,微微睁眼瞥了一眼汤碗,又把眼闭上。
“要不把三少夫人叫来,给您出出主意。”芍药小声道。
“她就是应声虫,废物一个,能出什么主意!”谢盈心中烦躁,冷道了一声。
芍药低下头,眼睛转了转,低声道,“奴婢厅栖凤苑里的下人说少夫人有个嗜好,很爱喝酒,好几次她们都在她身上闻到了酒味。”
谢盈略睁了睁眼,“那又如何?”
“不如我们想办法将她灌醉了,让在她长公子面前出丑丢人。”芍药出主意。
谢盈嗓子里冷哼一声,“出了丑又能怎样,公子就会讨厌她吗?”
她对苏九的恨意,远远不止想让她出丑。
芍药顿时不敢说话了。
谢盈将芍药斥退下去,一个人转着眼睛想主意,这一次,她不出手则已,出手定要绝了后患。
清龙镖局开张的那一日轰动了几乎整个盛京城,到不是开张有多热闹,而是那一日去捧场的都是盛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第一个便是纪余弦。
纪府在盛京城中的名望不亚于皇族贵胄,而且纪余弦出现的地方,定然会引起围观轰动。
第二个是南宫兄妹。
他们来的低调,但有认识他们的人,忍不住惊愕,南宫将军常年在外打仗,即使在京中也是深居简出,很少和城中这些官家子弟来往,现在竟然会和平民相交,而且还特意为了开张赶来贺喜,着实让人震惊。
跟着南宫兄妹来凑热闹的还有梁小王爷和几个跟着他一起混的名门公子哥,也赚足了人的眼球。
还有一位,很少有人认识,但一看其气度容貌便知不是普通百姓,而且在场的梁小王爷和南宫恕对其极为恭敬,也引得众人猜测不已。
苏九也没想到南宫兄妹和萧睿他们会来,自是十分高兴,让人在镖局前摆了酒宴,开坛畅饮。
鞭炮震耳欲聋,闻风来道喜的城中掌柜商贾坐满了酒席,曹大头和阿树都已经从崇州赶回来,和大炮乔安几人进进出出的忙碌,脸上挂着兴奋的笑。
纪余弦当时便表态以后纪家商户的货物都有清龙镖局押运,引的众人一阵欢呼雀跃。
苏九趁机向众人承诺,清龙镖局坚守两个原则,第一,运货及时,承诺的时间内准时到达,若逾约,退还所有镖利;第二,不管是人还是物,保证安全送达,少一个铜板,一件货物,全部三倍补偿。
而且因为第一天开张,今日签单的商户镖利全部减半!
托镖的商户其实最在乎的便是这两点,一个是运货的时间,另一个就是安全问题,苏九这样保证,加上纪府对清龙镖局的信任,再加上有优惠,马上就有商户动心,当时便签了几个镖单。
乔安看着涌上来签镖单的商户越来越多,忍不住有些激动,他们的镖局,真可谓开张大吉了!
苏九让人在大门前摆了擂台,镖局里的镖师分批上去比试,点到为止,只为了展示武艺。
曾经的山匪穿着统一的黑色短衫短裤,扎着绑带和护腕,一个个精神抖擞,身手矫健敏捷,一看便知都是练家子,引得台下众人纷纷叫好,也对清龙镖局更多了些信任。
南宫碧在台下看的雀雀欲试,恨不得也上台跟着练几下,激动的抱着苏九的手臂道,“苏九,这是谁想的法子,太妙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看着训练有素的镖师,人人称赞点头,这一下清龙镖局的名声便传出去了。
苏九挑了挑眉,眼尾一扫那道欣长风流的身影,抿唇轻笑,“当然是、我想出来的!”
她这话不假,点子的确是她想的,只不过有纪余弦的提点。
“苏九,你太厉害了,来盛京不久,开的酒楼那么红火,现在又开了镖局!”南宫碧看着苏九,两眼发光。
苏九笑的爽朗,“南宫姑娘过奖了!”
南宫碧娇嗔一声,“什么南宫姑娘,我们都那么熟了,叫我碧儿就好!”
萧冽坐在一旁,看着南宫碧对着苏九崇拜的模样,垂眸轻笑一声,拉着苏九的手腕坐在自己身侧,声音关切,“忙了这半日,看你连口水都没喝,坐下歇会儿吧!”
说罢拿了自己的茶杯递给苏九。
苏九接过来便喝,一上午张罗忙碌,她的确又渴又饿。
远处纪余弦凤眸扫过来,眉心微蹙,眸子一转,招手对着乔安耳语几句。
乔安了然点头,看着和萧冽等人坐在一起的苏九,目中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边南宫碧见苏九喝完了酒,马上又给她倒了一杯,回身对着南宫恕道,“哥,我也想像苏九一样出来闯荡,你去替我跟父亲说。”
南宫恕俊眉微挑,低沉道,“别胡闹!”
“我是认真的,你在家里和我不是也经常夸赞苏九,为什么苏九可以做的这么好,我就不可以?”南宫碧秀眉一竖,大声道。
她话音一落,南宫恕俊脸顿时微微一红,怕苏九以为自己私下议论她,开口解释道,“苏公子见谅,我只是和碧儿提过一次你年少有为。”
苏九不在意的抿唇一乐,“南宫兄不用这样多礼!”
萧冽掠过少女精致的侧颜,唇畔染了笑意,抬眸看向南宫碧,“南宫小姐有父兄相护,自不必为了生计出门做事,若是闲了,也可以来苏九身边帮忙历练。”
南宫碧听萧冽一说,立刻兴奋道,“真的吗?我也可以当镖师?”
苏九扬眉,让南宫将军府的小姐来当镖师,估计她这镖局真就出名了!
南宫恕看着苏九无语的模样,勾唇无声一笑,转眸看向自己的妹妹,低沉道,“萧公子的意思是喂马的少一人!”
南宫碧立刻瞪大了眼。
苏九被这一对兄妹哈哈大笑,一旁萧冽也忍俊不禁。
几人正说笑,乔安走过来,“九爷,有些事需要您过去处理!”
苏九起身,对着三人谦声道,“今日太忙了,照顾不周,还请见谅,日后一定补过!”
萧冽神色温淡,“没关系,你去忙吧!”
南宫碧也体贴的摆手,“咱们都是朋友,没那么多礼数,我们自己会吃好喝好的!”
苏九感激点头,转身和乔安离开。
乔安将苏九一直带到纪余弦面前,躬身退下。
苏九不解的看着纪余弦,“你找我?”
男人拉着她的手坐在自己身边,挑眸雅魅轻笑,“为夫也是夫人的客人,夫人怎可厚此薄彼,冷落为夫。”
苏九无奈的斜睨他一眼,“人家是客人,当然要礼数周到!”
话外之意,你是自己人,竟然还挑礼?
这句话说的纪余弦很受用,方才酸涩滞闷的胸口顿时释然,却拉着苏九不肯放,“为夫不会挑礼,只会吃醋,我还是夫人的主顾,夫人理应陪着我!”
苏九摇头失笑,抬手给他倒了一杯酒,“那我敬我的大主顾,纪长公子!”
纪余弦手臂搭在苏九的椅子上,俊脸凑过来,浅眯的长眸里染着春情,低低的道,“我要夫人喂给我喝!”
苏九腾的红了脸,猛然想起昨晚纪余弦喂她酒的情形,胸口莫名的一跳,佯怒道,“你不说那是夫妻之间的事,如何当着众人做?”
看着少女认真的样子,纪余弦几乎笑出声,眸光流转,温热的呼吸喷在苏九耳根下,声音暧昧,“那夜里回去再喂。”
苏九斜他一眼,轻轻点头。
男人好看的眸子里立刻有笑意晕开,不再闹他,坐直了身子,只是桌子下依旧握着苏九的手不放。
隔着几张桌子,萧冽眼尾不经意的扫过来,看着和苏九坐在一起的纪余弦,缓缓皱眉。
远处,一墙角后,站着一锦衣男子,后面跟着个管家模样的人。
“不就是开个张吗?能不能在盛京呆下去还两说,最后恐怕就落个笑柄!”管家模样的人嘲讽道。
锦衣男子三十多岁,淡眉细眼,目光阴狠,冷冷的瞧着,“盛京商户来了不少,而且连纪府都成了清龙镖局的主顾,咱们要上心才是!”
“是,冯爷说的对!不过咱们正远镖局在盛京可是老字号,怎么能是一个毛头小子能比的!”管家不屑的笑道。
冯云天细眼闪烁,淡声道,“先观望一下再说,若真对咱们有威胁,还是一早就铲除比较好!”
“是,冯爷说的对!”
自此伏龙帮的镖局便正式开张了,第一日便接了不少镖单,引的盛京里的同行羡慕不已。
苏九上午在纪余弦书房里习字读书,下午便去镖局里张罗,走镖的人一趟趟安排出去,奔向大梁的各个方向。
镖局里主要由阿树、胡大炮、曹大头以及曹大头手下的几个人坐镇,乔安依旧做两个酒楼的掌柜。
清风寨的人已经全部进了京,镖局那边人手不够了便挑选过几个人去培训成镖师,其他人的人开始做船员的训练。
纪余弦找了专门训练船员的高人,一切都按照水师士兵的标准严格训练,而出海的船也在加快改造中,进攻和防御堪比军队里的水师战船。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中渐渐步入正轨。
还有十日便是年关,纪府中也开始忙碌起来,给府苑的主子裁衣打首饰,准备年货和布置院子,忙碌而喜庆。
唯有苏九越来越轻松,酒楼里乔安,自是不用她操心,乔安正准备年后在盛京最繁华的街上开第三家分店。
镖局第一日接的镖不少,他们没什么经验,最初也乱了几日,现在也已经捋顺了。
这日午后苏九和长欢到了镖局,镖师进进出出装货,赶车,见到苏九全部停下来,恭敬喊道,“九爷!”
苏九淡笑,“辛苦了!”
众人憨憨一笑,目送苏九进门,又开始继续各自忙碌。
大堂里阿树和胡大炮两人正气愤的商量什么,远远的便听到阿树怒声道,“去告诉他,这镖不接了,滚他娘的!”
“出了什么事?”苏九抬步进了大堂。
“大当家!”阿树和胡大炮两人转过头来,脸上的愠怒顿时收起。
胡大炮上前一步,道,“盛京朱雀街上的陈家商行最近要走一批皮货去云泽,可是他们提出来要镖局当家亲自押运,才把货给咱们。”
陈家商行在大梁生意很多,贩卖茶叶、皮货、木料……总之是个大主顾,如果能将他们拢过来,那他们开了春也不愁没生意做了。
虽然纪府的货运都给了他们,但纪府有自己的码头和船,有一半的货人家自己就运了,他们不能都指望着纪府。
“我马上派人给他们回话,这货咱不接了,想让大当家的给他们押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阿树道了一声,抬步往外走。
“慢着!”苏九突然开口阻止,笑道,“不就是押趟镖,有何不可?”
“大当家!”
“老大!”
胡大炮长欢几人都是一怔,皱眉看着她。
“老大,押镖一路风餐雨宿,太辛苦了,你不能去!”长欢先出口反对。
“长欢说的对,而且去云泽至少要七日的路程,还有十日就过年了,到时候恐怕根本赶不回来!”阿树道。
胡大炮思忖一瞬,“我去和陈家掌柜说,老子给他们押,要还是不同意,这货他们爱找谁找谁!”
苏九坐在大堂的红木椅上,端了茶喝了一口,不急不缓的道,“没你们说的那么严重,走镖虽然辛苦,难有咱们以前没吃没喝的时候苦?再说,你们去的,小爷为何去不得?难道我现在就养尊处优,什么都做不了了?”
阿树嘿嘿一乐,“大当家厉害,都会用成语了!”
苏九斜他一眼,“边儿去!”
胡大炮点了点头,“也行,大当家的要是去,我也跟着去!”
“我也要去!”长欢立刻跟着附和了一声,随即又皱眉道,“只怕纪余弦那里不会同意!”
苏九现在毕竟是纪家少夫人,一走那么多天,而且连过年都不在府内,恐怕说不过去啊!
听长欢一说,苏九才想起纪余弦,确实比较麻烦。
“他那里,我去说,应该没什么问题!”苏九道了一声,抬头看向阿树,“去告诉陈家掌柜,这货咱们接了!”
“好,我马上派人去回话!”
苏九在镖局呆了一下午,和阿树几人商量镖师的分配和押镖路线,一直到快天黑才回家。
到了纪府已经掌灯了,苏九让长欢先回栖凤苑,一人去找纪余弦说押镖的事。
进了书房,纪余弦并不在,丫鬟墨玉进来给苏九奉茶,道,“长公子下午出了门还未回府。”
苏九点了点头,“等他回来,告诉他我在书房等他!”
墨玉垂首退下,“是!”
桌案上放着许多账本,有几本散乱的放着,纪余弦似突然有事出门,还来不及整理。
苏九将账本摞放好,看了一会上午没看完的书,眼见天黑透了,纪余弦仍然没回来。
等的无聊,苏九起身走到整排的书架前,打算找本简单的戏折子打发时间。
一路走过去,苏九找了几本书觉得太深奥又放了回去,眼睛落在几本古书上,将中间个薄本的黄色册子抽了出来。
册子是浅黄色的书皮,上面写着品花舔香四个字,左上角画着几朵桃花。
简单雅致,苏九来了兴趣,随意的翻了一下,见里面好多插画,更是觉得喜欢,拿了书走到书案后细看。
书里面是一些小故事,描写细致,天花乱坠,给苏九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尤其那些插画,各种姿势,各种特写,连脸上或迷离,或**的表情都绘的一清二楚。
苏九看的惊愕不已,胸口砰砰直跳,面色渐渐绯红。
那些似懂非懂的事,她好像明白了!
猛然间想起之前关于洞房自己闹的那些笑话,苏九更是懊恼的的想要杀人!
苏九越看那些画越觉得羞耻燥热,却又忍不住一直看下去,直到外门有请安的声音,男人推门而入,苏九猛的惊醒,面上闪过一抹慌乱,忙将那册子阖上塞在一本账册下。
纪余弦脱了外面的大裘,一身浅紫色袖口裹银边宽袍,缓步走过来,俊美的面孔上带着温润的笑,悠悠的看着桌案后的苏九。
走到苏九身后,纪余弦伸臂揽住少女的腰身,唇角勾着魅笑,“一直在等我?吃饭了吗?”
男人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却暖热,紧紧的贴在她背上,那股燥热便一直传了过来,苏九身体顿时紧绷。
“怎么了,脸这么红!”纪余弦清俊的长指轻捏苏九的脸蛋,语气含笑。
苏九目光闪烁,“大概,太热了!”
她每日和这个男人同裘共寝,却从没像此刻一样觉得他身上雄性的气息那般强烈,
不由的便想起那些画中的动作,俏脸更红。
纪余弦疑惑的看着她,眼尾一扫,看到账册下露出浅黄色的一角,正好是那几朵开的正艳的桃花。
心尖似被蚂蚁蛰了一下,酥麻柔软,男人垂眸轻笑,将少女揽在怀里,伸手拿出宣纸和笔墨,低头在少女耳边低低道,“我教夫人作画如何?”
苏九挑眉,“作画?”
“嗯!”纪余弦淡淡嗯了一声,将笔放在她手中,然后拿着她的手,鼻尖落在宣纸上。
寥寥几笔勾勒,画上出现一个床、轩窗、月色……床上一男子和一女子,衣衫半褪,四肢交缠。
苏九猛然转头看他!
纪余弦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作画要专心!”
说罢将画好的画放在一旁,继续画第二幅。
依旧是那个床,那扇窗,那两个正准备做不可描述的事的人,只是这次衣服已经全部散落在床下,动作也更进了一步。
画完放在第二张上,男人继续画第三幅、第四幅、第五幅……
他神情专注,画的似并不是春宫图,而是写字练笔一般的正经。
等所有的画画完,男人将这些画叠在一起,第一张在最下面,一直到最后一张,用手像是翻书一样将这些叠好的画翻过,那些画面便似是动了起来,画上一男一女做的事便也成了真的动作,活灵活现。
脱衣,亲热,结合,分离,结合……亘古以来,最原始的爱情表达方式。
更奇妙的是,随着动作深入,两个人的面部表情也渐渐不一样,从羞涩到迷乱的痛苦,到欲仙欲死的**……
苏九只觉一股燥热从身体某个地方蹿出来,沿着四肢百骸蔓延,胸口虚软又窘迫,呼吸紧促,似快到了某个点,即将戛然而止。
“砰!”
苏九手拍在那些画上,猛然回身,抬眸直直的看着男人,精致的眉眼间藏着恼怒和浅浅的羞涩,如刹那间春水初生春阳初盛,艳艳桃花,一霎绽放。
纪余弦目光凝在她脸颊那一抹霞色上,朦胧如丝的凤眸中含着春光潋滟,迷离而柔情,喉咙一滚,捏着少女的下巴,低头吻上去。
男人紧掐着她纤细的腰身,温柔缱绻的吻着少女,半阖的墨眸里藏着流光,妖冶如火,那火蔓延成凶猛的力道,似要将少女吞噬殆尽。
苏九紧紧抓着男人胸前的衣服,紧紧闭着眼睛,在男人的热吻下,渐渐心生惶恐。
两人这样的亲热已经很多次,这一次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又好像变的完全不一样,她胸口跳的厉害,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生根发芽,扎进她内心深处,再不能剥离。
身体更是虚软的没有半分力气,苏九睁开眸子,落在男人高深莫测的凤眸中,空气似陡然而止,唯有两人四目相缠,一眼万年。
灯影闪烁,少女绯面明眸,带着生涩稚气的动情,纪余弦心头酥软,没完没了的吻她,炽热的吻顺着她微肿的红唇往下,吻过她精致的下巴,纤细的脖颈,一直吻到耳后,急促的呼吸如鼓剧烈。
“对画上的事好奇吗?我们试试?”男人声音低沉暗哑,带着性感的蛊惑。
苏九低头埋在男人胸前,双手紧握,指尖扎进手心,尖锐的疼痛让她保持最后的理智。
“做了以后,我们是不是就变成真正的夫妻了?”苏九低声问道。
直觉做了画上的事,两人就会亲密的成为一体,再也不能分离,可是,她不是苏月玖,是假的,早晚有一日要离开纪府,纪余弦有三房妾侍,以后还会有真正的妻子,而她,还要做她的苏九爷!
纪余弦挑起少女的下巴,幽幽的看着她,“难道,你还想离开?”
“我不是苏月玖!”苏九再一次强调。
纪余弦长眉微皱,妖艳的薄唇抿开一抹凉笑,“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你是我拜堂的夫人!”
突然窗子被风吹开,一股冷风猝然而入,将暧昧燥热的气氛顿时吹散,烛火一阵闪烁,晦暗不明。
苏九面上的霞红渐渐退去,抬头看着纪余弦,“你真的要一个山匪做妻子吗?忘了当初你为什么留我在纪府吗?”
纪余弦一怔,眸光刹那变的幽深。
“纪余弦,按我们当初说的,你帮助我在盛京站稳脚,至于你想要什么,我也会全力帮忙,我们依旧是合作的关系。”少女自男人怀里退出去,眸光清澈。
胸口一凉,纪余弦下意识的握住苏九的手,浅浅笑道,“我们慢慢来,至少现在你还是我的夫人,至于以后,谁知道夫人有一天会不会哭着求我娶你!”
苏九噗嗤一笑,挑眉道,“那就走着瞧好了!”
凉风吹在脸上,苏九此时方想起今日来找纪余弦的目的,忙开口道,“我明日要出门一趟!”
“去哪儿?”纪余弦挑眉。
“押镖去云泽一趟!”苏九道。
纪余弦顿时长眉一皱,“你押镖?镖局里没镖师了吗?”
“不是,是陈记商行的掌柜要求必须有我押镖才肯把货让我们镖局押送,我不想失去这个主顾,所以就答应了!”苏九解释道。
“不行,我不答应!”男人直接拒绝。
“为什么?”苏九瞪着他。
“去云泽至少十多日,作为纪府少夫人,你以为你能失踪那么久?”男人整理桌案上的笔墨,浅浅睨她一眼。
“可是我已经答应陈家了!”
“答应也不能去,换别人,或者直接推掉,我有一批货本要走水运,直接给你们!”男人唇含三分笑,面容温淡,语气却坚决。
“不!”苏九拒绝,“我不是为了挣着一趟的镖银,没有必要抢你水运的货,我是想拿下陈家,以后多一个大主顾!”
纪余弦转头看着她,“不管如何,总之不许你去!”
苏九气愤的看着他,胸口的柔情荡然无存,
“纪余弦,你能不能讲道理?”
“不能!”
“那如果我一定要去呢?”
方才还暧昧柔情的气氛顿时变的剑拔弩张。
“你可以去!”男人眉宇间隐着不悦,凉薄一笑,“那从今以后你要失去纪府这个主顾,哪个重要,你自己衡量!”
“你!”苏九咬牙瞪着他,表情愤懑,半晌,紧握的拳头一松,转身便往外走。
她生气下走的极快,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头也不回的离开出云阁。
男人坐在雕花木椅上,抬手抚额,他又把那丫头惹毛了,刚才没动手打他,是不是已经很欣慰?
男人勾唇轻笑,无奈的目光中带着柔软。
门一响,于老进来,躬身请安后,道,“少夫人方才似乎很生气的走了!”
“嗯,我知道!”纪余弦轻轻点头,转眸看向半开的窗外,天上乌云密布,似又要有一场风雪欲来。
“让厨房里熬些清火去燥的汤,再搭配些少夫人爱吃的糕点,晚上送去栖凤苑。”男人淡淡交代。
“是,老奴去办!”于老应声退下。
夜里果然下了雪,风刮的窗子呼呼作响,竹枝婆娑,随风狂舞,扰的人心乱。
屋里很暖,苏九躺在床上睡的却不踏实,总觉得这床睡的不舒服。
苏九暗骂自己和纪骚包一样的矫情,以前睡炕盖竹席不是也照样睡的踏实香甜。
不是床的事,是因为气那个混蛋才睡不着!
为什么不让她去押镖?
他是纪府的家住,她就算失踪一年,他不追究别人谁敢多嘴?
借口,分明是借口!
苏九翻来覆去,胡思乱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
醒来以后天已经大亮了,外面的风停了,雪依旧在下,下人正在院子里扫路上的雪,若有若无的声音传进来,显的房内格外静谧。
早已经过了辰时三刻,苏九也不急,穿衣洗漱,又不紧不慢的吃了早饭,然后带着长欢出了门。
大雪纷飞,街上行人稀少,车轮轧在积雪上咯吱咯吱作响,马车后带起飞雪乱溅。
马车径直去了镖局,阿树正让人准备去陈家商行押货。
苏九将阿树叫进屋子里去,淡声道,“你亲自去陈记,告诉他们我有事出不了城,我们派上等镖师押送货物,镖银也减去两成,问他们同不同意?”
阿树惊讶问道,“大当家的不去了!”
苏九眉眼轻淡,微一点头,“去不了了!”
阿树猜到大概是纪余弦那里有问题,也不多问,只道,“好,大不了我和大炮两人一起押这趟镖,如果他们还不同意,这货咱就不送了!”
“到那好好说话,以后咱们都是生意人了,不是山匪!”苏九又叮嘱了一句。
“您放心吧!在盛京呆了这么久,咱也不能老是以前那样啊!”阿树笑了一声,顶着风雪出了门。
一个时辰后阿树回来,苏九正在隔壁暖阁里看账本,一见阿树漆黑的脸色,便知道事情没成。
阿树坐在椅子上,端起热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重重的将茶杯往桌案上一放,骂道,
“他娘的!以为自己有钱就了不起,老子不伺候了!”
长欢跨坐在椅子上,模样轻懒,斜斜看过来,“怎么,又碰钉子了?要我说这货咱不押了,咱们几个正好在一起过个年!”
苏九抬眉看过来,“怎么回事?”
“我好话都说尽了,陈家掌柜就是不松口,那意思第一次用咱们镖局,一定要大当家的押镖才放心,这一次不出事以后都用咱们。我看他们分明是故意拿捏!”
阿树忿忿道。
“你在那没打人吧?”苏九调笑道。
凭阿树的脾气,当场打人也是非常可能的。
“没!”阿树咧嘴笑了笑,“大当家的都交代了,我怎么敢随便发脾气,买卖不成仁义在,这道理我懂!”
苏九轻笑一声,“不错,有长进!”
“那是,再怎么说,咱现在也是正经人了!”阿树笑道。
苏九深吸了口气,把账本放下,起身道,“两个时辰后,等我回话!”
她决定再去找纪余弦。
大不了、
跟他说点好话就是了!
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苏九眸子一转,叫上长欢,起身往外走。
两人先回了纪府,于老说纪余弦出门了,去了东榆街的怡悦茶馆。
苏九又让长欢赶车去怡悦茶馆。
此时雪已经小了,细小的雪花自天上飘飘而落,天空雾蒙蒙的白。
下着雪,茶馆里也格外的安静,小二挑茶,拿眼一扫见羽衣坊的马车驶过来停在门外,忙张罗其他人拿了红毯从门外一直铺到马车下,恭敬的守在一旁,看着小丫鬟打伞扶着兰知绘下车,忙上前谄媚道,“兰姑娘来了!”
兰知绘身着乳云纱双丝绫鸾衣,外罩镂金丝厚锦镶银鼠皮披风,墨发高挽,头戴翠玉兰花,华贵而不失淡雅,踩着厚密的红毯款款向着茶馆里走。
“小的说长公子今日怎么一早就来了呢,原来是等姑娘的,您楼上请!”小二满脸堆笑,语气奉承。
丫鬟沁香撇嘴一笑,拿出几钱碎银子赏给那小二,“就你贫嘴!”
“小的多嘴!”小二接了银子,眉开眼笑,抬手假装往自己脸上打。
兰知绘如莲的面孔上带着浅笑,不浓不淡,恰到好处的端庄温和,裙摆轻移,缎面绣兰花的绣鞋踩在楼梯上,缓步往楼上走。
小二一直目送兰知绘上了楼,才笑着转身去收那红毯,抬眼一瞧,顿时眉头皱起,喝道,“别踩!”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跑过去,冷着脸在来人身上打量,“这红毯是你们踩的吗?什么人?这么没规矩!”
苏九看了看脚下的红毯,问道,“你铺在这里不就让人踩的吗?”
小二挑着眉,笑道,“是让人踩的,但也分什么人,这是给我们主家和兰知绘姑娘预备的,其他人的脚不够金贵!”
苏九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长袍,头发只用纪余弦经常给她绑发的紫色绸带随意的绑在发顶,看上去的确朴素,不像是有钱人家的。
而他们平日里用的马车也是最普通的,没有羽衣坊的华贵。
小二一边说着,走近一看苏九脚上的雪踩在了绒毯上,脸色一变,伸手去推苏九,“走开,赶紧走开,毯子都踩脏了!”
他手还没碰到苏九,身体突然被甩飞出去,一头扎进街上的积雪中,几乎整个脑袋都被雪埋了起来。
长欢阴冷的瞥他一眼,跟在苏九身后大步往茶楼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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