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二夫人一直让鸢儿打探外面的消息,可是进来送饭的下人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听说宋管事已经被赶出纪府了。
二夫人听了越发的坐立不安,宋管事突然被赶出府去定是因为纪余弦发现了他是自己的内应,还发现了什么?
乔安被告发,朝中官员做过山匪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为何到了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纪泽并没有听她的话去高发乔安?
鸢儿劝道,“夫人不必着急,此事本就隐秘,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会暗中调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传开?纪泽少爷一向最听您的话,向来不会违背您的意思,咱们只要耐心等着便是了!”
二夫人点了点头,“是,是我太心急了!暂且等等再说!”
“是!”
中秋前一日,过节气氛热闹,沁香不愿兰知绘总是一个人闷在屋里,拉着她出门上街。
街上的人比平日里多,兰知绘看着拥挤的人,反而越发的心中烦郁,仿似自己在这世上只孤身一人,这繁华热闹的景象都和自己无关。
桂顺源点心铺前围了很多人买月饼,沁香道,“小姐,咱们也进去瞧瞧吧!”
兰知绘点了点头,绕过人多的主门,自侧门进去,一进门就看到一伙计端着刚做出来的榛子酥要装盒子里。
今日这榛子酥比平日里的看着更油光水亮,味道似也更香。
沁香欢喜道,“小姐,你最爱吃榛子酥了,咱们也买一点回去。”
说着便到了跟前,对着小伙计道,“这榛子酥今日做的好,给我们包两包!”
“哦,是沁香姑娘!”小伙计抬头笑着打了声招呼。
平日里沁香经常来店里买点心,所以便认识。
“要两大包,分量给足了!”沁香补充了一句。
小伙计为难的道,“对不住,姑娘,这榛子酥是预定出去的,不外卖!”
沁香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你不知道我们小姐是谁吗?就算这点心定出去了,我们小姐要,你也得给!”
小伙计嘿嘿一笑,“咱们自然知道是兰姑娘,可是今日这榛子酥还真给不了!这是给纪府的,管事的特意吩咐下来,纪府少夫人爱吃榛子酥,所以这都是我们特意为少夫人单独做的!”
兰知绘和沁香都是一怔,沁香被噎的说不话来。
这话里明显说纪府少夫人是主子,她们再厉害也是纪家的下人,怎么敢和主子争?
兰知绘脸色白了白,转身往外走。
沁香瞪了小伙计一眼,哼声道,“趋炎附势的狗东西,以后再不进你们店里!”
说罢忙追着兰知绘而去,“小姐!小姐!”
伙计用肩上的白布巾拂了一下,冷笑一声,“还真把自己当贵人了!呸!”
外面兰知绘脸色难看,穿过人群,快步往回走,沁香追了半晌才追上,忙劝道,“小姐,您别生气,那些伙计都是阿谀奉承的小人,您别跟这种人置气!”
兰知绘冷冷一笑,“我生什么气,他又没说错,我和纪府少夫人比起来,自然没有少夫人身份尊贵!”
“小姐您别这样说,当初长公子说要娶您,您若是应了,哪有她嚣张的份,如今谁见了您也得恭恭敬敬的!”沁香不忿的道。
兰知绘听了这话,脚步猛然停下,目中闪过恍惚,望着熙攘的人群愣怔出神。
街上人越来越多,一挑扁担的差点撞在兰知绘身上,沁香立刻骂道,“没长眼睛吗?横冲直撞的是要去作死不成!”
兰知绘深吸了口气,裹紧了身上的披风,道,“沁香,我们回去吧!”
沁香看着兰知绘比出来时更苍白的脸色,只恨自己出的馊主意,才惹了主子不痛快。
两人一路悻悻的回了羽衣坊,刚进去,对面一管事绣娘过来,手里拿着一块绣好的布料,笑道,“坊主,您总算回来,我等您半晌了!”
兰知绘淡色问道,“有事?”
“快过节了,咱们坊里绣娘打算着送少夫人一份贺礼,以往纪府没有少夫人也就罢了,如今有了少夫人,咱们总不能还不懂礼数!”那绣娘道。
兰知绘脸色僵了僵,“说的是!”
“坊主,您看看着绣样行不行,配不配的上少夫人?”绣娘让两个绣工将料子展开,只见半透明的卿云沙上,绣了两丈长、两尺宽的一副美人图,旁边配了四季花卉和瑞兔等祥瑞的图案,绣工精致,精美绝伦。
兰知绘心惊的是,这图绝不是一日两日绣成,她竟一点都不知,如今都绣好了,才给她看。
兰知绘眸光微冷,嘴角噙着笑,“很好,装裱起来,给纪府送去吧!”
“是,我这就吩咐人去办!”那管事让人把绣品收起来,转身去了。
兰知绘脸色越发冷,转身往后阁走。
待进了后阁,沁香才啐了一口,恨声道,“今日怎么总遇见这种巴结奉承的东西!”
兰知绘一言不发,脊背挺的笔直。
“小姐,这个李管事之前便和您有些过结,定是笼络其她绣娘排挤您,越发的不把您看在眼中了,定要好好教训她一下才是!”沁香骂道。
兰知绘自己也明白,以前坊里就算有人对她有意见,也不敢对她不敬,自从过年的事之后,这些人捧高踩低,见她失了纪余弦的恩宠,便开始明目张胆的和她作对了。
沁香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的骂那些绣娘,兰知绘脚步停下,幽幽的道,“你说的对,我若是纪府的主子,再没人敢这样慢待我!”
“小姐、”沁香闻言一怔。
兰知绘却不再说下去,淡淡笑了笑,脸色恢复如常,抬步往楼上去了。
次日便是中秋节,苏九应了纪余弦晚上和他一起吃饭,所以上午便出去和长欢几人团聚。
胡大炮也放了一天的假回城,加上乔安沐休,伏龙帮的五人终于又聚齐。
众人都嫌酒楼里人多太闹,所以这次在胡大炮的新将军府欢聚。
皇上赏的将军府前后三进,前庭和后院之间带一花园,房屋修的气派宏伟,处处卓显将军府的威风。
苏九知道胡大炮不会照顾一个府邸,所以安排府中管事和下人这种事便一一都替他准备齐全了。
然而到现在,胡大炮也没在这府里住过几日。
听说胡大炮要在府中宴请,下人们忙里忙外的准备了一日,只恐这位新主子不满意。
长欢托人在云溪捎来一坛梅子酒特意给苏九品尝,苏九想着等下回去要被纪余弦训,不敢多喝,只偷偷拿了水糊弄,被阿树发现,一顿嘲笑。
长欢却是护着苏九的,尝了苏九杯子里的水硬说是酒,结果两人一起被罚酒。
坐在一起,照旧又说起在玉壶山的事,从前觉得苦的,现在提起反而成了乐趣。
就像去年中秋节,他们用唯一的一吊钱在山下农民那里换了一筐毛豆,煮的咸毛豆和打的搀了一半水的酒一起喝,也喝的兴高采烈。
然而到了半夜众人便睡不着了,屋子里放屁的臭气都笼了眼,都跑到院子里去睡。
闻着山下百姓煮肉的香味睡不着,五个人流了半宿的口水。
众人说起来笑的前仰后合,好似说的是别人的笑话似的。
“说到这,我要敬安爷一杯,是安爷的一个决定,才让咱们伏龙帮终于又扬眉吐气!”阿树喝的半醉,端了酒盏要敬乔安。
“要谢,咱们应该谢大当家,牺牲自己扮成苏家小姐!”乔安把话又引到了苏九身上。
话音一落,胡大炮先哈哈大笑起来,似是又突然想到去年苏九扮成苏小姐时给他们都吓了一跳。
“大当家,你当时扮成个娘们,我差点就不认识你了!”
“我当时想,这小娘子真俊啊,哪来的!”
“就是真的苏小姐也没咱大当家的俊!”
……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调侃苏九。
苏九靠在长欢身上冷笑,“行啊,都长能耐了,都敢对小爷撒泼了!”
众人忙憋着笑给苏九敬酒,胡大炮不假思索的道,“不敢,就算我们做了皇帝老子,也得听大当家的!”
乔安左右看了看,轻咳了一声,“不许乱说!”
苏九也瞪了胡大炮一眼,“这话要是被你属下听到,半夜砍了你的人头就得去皇上那邀功!”
胡大炮醒了几分酒,忙道,“我换个人,换成玉皇大帝,总没人管了吧!”
“越说越没谱了!”乔安笑他。
“怎么叫大炮呢,他这嘴就是个大炮筒!”
“所以轰的敌人溃败求饶!”
众人又嬉笑起来,酒一直喝到申时,苏九见天色不早了,起身回去。
胡大炮和阿树两人自然喝多了,乔安见长欢还算清醒,让他送苏九回纪府。
苏九嚷嚷着没事,脚步却有些虚软。
到了纪府,长欢停下马车,喊了几声老大,不见苏九回应,推开车门见苏九歪歪斜斜的已经睡着了。
长欢见她睡的难受,忙将她揽在自己身上,抬手将她额头上散下来碎发理到耳后。
苏九白净的脸蛋被酒气烧的酡红,若三月的桃色在两颊晕开,灼灼倒影,向着水波深处蔓延荡漾。
长欢目光不由的温柔下来,想起今日喝酒时的话,他并无半分开心。
他宁愿他们依旧还在山中,过的清贫艰苦,却也过的简单,没有什么纪府,也没有纪余弦,苏九完全是他们的大当家。
如今,他总觉得苏九已经有一半属于纪府了。
或者,在不远的将来,彻底离开他们,变成了纪府的人。
醉酒的苏九皱着眉喊水,长欢忙在车厢里找了水囊,尝了一口里面的水还温着,才小心喂给她。
苏九喝醉了酒,最爱睡觉,长欢拿了绢帕将她唇角的水泽擦下去,目光凝在她粉润的唇瓣上,呼吸突然一顿。
少女呼吸如兰,和着酒香,长欢本半醉的意识只觉此时也醉的一塌糊涂,不受控制的低头一点点靠近女子的如花的唇瓣。
他们自幼一起长大,早已变成彼此生命中的一部分,比起旁人,他才应该是最理所当然的那个。
两人靠的那般近,几乎已经闻到女子身上淡而雅的幽香,长欢喉咙一滚,缓缓闭上眼睛,唇瓣即将碰在她唇上,只觉心跳如雷,似要穿破血肉跳出来一般。
“咣!”
突然一声重响,马车门被重重推开,长欢倏然抬头,映入眼帘一袭红色袍角,那抹妖异的红刺目而冰冷。
纪余弦浑身散发着迫人的寒意,狭长的凤眸幽森冷澈,缓缓一眯,和少年对视,
“长欢,你放肆!”
长欢俊眉一挑,并不见任何慌张,甚至比任何时候都淡定,浅浅一笑,“我不是你的下人,放不放肆,不用纪长公子说!”
纪余弦眉宇间沁着杀气,冷沉的扫他一眼,踏前一步,欣长的身体微微弯曲进去马车内,伸手去抱苏九。
长欢却下意识的躲开,在逼仄的马车内仰头直视纪余弦,带着浓浓的敌意。
“把她给我!”男人声音微沉,似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
长欢阴郁的双眸中没有半分畏惧,刚要说什么,突然怀中女子似是听到了纪余弦的声音,闭着眼睛喊他的名字,
“纪余弦、纪余弦”
“我好像又喝多了!”
“不、不要生气。”
少女声音软糯,带着淡淡的撒娇,长欢一下子愣在那。
他似乎从来没见过苏九这个样子,褪去了平时日张扬冷冽的模样,完全像个和怀着春情的少女,若这徐徐秋风一般柔软娇媚。
纪余弦眉目一动,再次伸手去抱苏九。
这一次长欢手臂放开,任由少女被男人抱去,怀中一空,似是整个人都空了。
纪余弦看也不看他一眼,将苏九裹在怀里,大步下了马车。
男人的这种漠视比方才带着杀气的敌意更让长欢惶恐,那是一种有恃无恐的嚣张,仿佛知道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和他成为敌人。
苏九对那人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若是日久生情,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是更久!
他和纪余弦差在哪里,是因为纪余弦是天下第一的贵公子,而自己只是个流落在玉壶山的山匪?
长欢痛苦的闭上眼睛,全身的力气都软下去,车厢里还有女子身上的幽香缭绕,似密密的针扎在他身上,扎的他去千疮百孔,破败不堪。
他从小便跟着她,吃饭在一起,睡觉在一起,出去打劫也在一起,朝夕相处,密不可分。他的命是她救的,似乎生命里每一件事都是和她息息相关,如果有一日她不在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苏九再醒时,天已经黑透了,房间里没点灯,只窗外幽幽灯影透进来,一片朦胧的昏暗。
身边有暖意传来,苏九眼睛也未睁,往那人身上靠了靠,嘟囔道,“纪余弦,天黑了怎么不点灯?”
今日是中秋佳节,刚刚入夜,隐隐的欢笑声穿过墙垣一直传进来。
男人不说话,苏九睁开眼睛,往他怀里拱了拱,闷声道,“我没想喝醉的。”
这一句算是解释了。
黑暗中传开低低的一声叹息,男人长指抚在她脸颊上,沉声道,“若再在外面喝的这般不省人事,我便、”
苏九撩起眉梢,“你便如何?”
“我便杀了同你喝酒的那些人!”男人声音低魅轻淡,却果真带着丝丝杀意。
尤其是那个长欢,果然对苏九有非分之想,实在可恶!
苏九切了一声,似是并不相信。
纪余弦拖着女子的腰身将她抱在身上,昏暗的光线下,一双微挑的凤眸幽幽看着她,低声笑道,“看来为夫的确把你娇惯坏了!”
苏九跨坐在他身上,伸手轻挑的勾他下巴,精致的眉眼含着春水红影,“那以后换小爷娇惯公子!”
纪余弦低头在她指尖上一吻,“好,女上男下,本公子也很喜欢!”
苏九这才注意到两人的姿势,和某人某个位置的“蠢蠢欲动”,忙偏身下去,盘膝做在榻上看向窗外。
此时正一朵烟花升上天空化作漫天流星落下来,星辰之上,一轮圆月挂着屋檐树梢。
苏九回头,
“咱们去赏月吧!”
下人在亭子里摆了月饼和时令水果,亭子外开着桂花,隐约还有茶花香,虫声低鸣,闻人声而止,片刻后又低低鸣叫起来。
两人倚着木栏而坐,对面正是刚刚升起的圆月,雪白皎洁,浮在树梢上,周围都染了一层模糊的雾色。
园中极静,红灯顺着木廊蜿蜒,灯影引了月华入水,在水中也有了一轮静月,潋滟闪烁,比天上的似乎还要明亮。
只是这月太过虚幻,一个石子落下去,便支离破碎。
苏九眼中似也闪着月华,粉唇水润的似被洗过,笑道,“纪余弦,你说月亮上是不是真有一个叫嫦娥的女子,在上面养兔子?”
纪余弦将她揽在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望着天空淡笑,“谁告诉你的?”
苏九摇了摇头,“忘了,好像很久以前有人和我说过。”
“也许是吧!”男人声音轻懒。
“苏九、”
“嗯?”
“去年你在山上,怎么过的中秋?”纪余弦问道。
苏九想起今日喝酒时还和他们提起,忙将去年中秋时那些糗事和纪余弦说了。
没说完自己先笑起来。
纪余弦轻轻勾唇,凤眸流光,带着心疼,淡声道,“为什么我没早点认识夫人?”
那样她便不会受那么多苦。
“早点认识又如何,我是山匪,你是天下第一贵公子,你认得我吗?”苏九反问了一句。
“定会认得的!”纪余弦轻轻的道。
“纪余弦,你如果娶了真的苏家小姐会怎么样?”苏九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脱口便问了出来。
纪余弦微微蹙额,娶了真的苏家小姐会怎样?
大概和从前一样,无非是妻妾成群,他却依旧出入一人。
“苏九,我想,这世间除了你,旁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纪余弦勾了苏九的下巴面向自己,一双眼睛灿若星辰,面容俊美的仿似妖孽。
苏九呼吸一窒,抵抗不了男人的媚力,仰头吻在男人的红唇上,低低道,“纪余弦,你对我来说、也是不一样的!”
是的,和同她一起长大的长欢胡大炮他们不一样,和萧冽南宫恕那些朋友也不一样,虽然她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但是自己却是明白的。
纪余弦长眸晶亮,有藏不住的欢喜透过来,一直蔓延到唇上,笑的若姣花春月,声音性感的诱惑道,
“哪里不一样?”
两人靠的极近,说话间,唇瓣相碰,苏九只觉自己无法思考,稍稍后退,头枕在纪余弦肩膀上,看着天上的月亮道,水眸含笑,
“总之是不一样的!”
纪余弦低低的笑,揉着她的头,宠溺的低喃,“傻瓜!”
苏九下午睡了觉,夜里不困,两人便一直坐到深夜。
圆月已经升上正空,盛京城里也已安静下来,灯冷烟残,连虫声都已经销声匿迹,两人互相依偎在一起,久久坐在那里,似融入了这暗夜,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体。
夜里宫中有宴,皇帝喝的半醉提前退宴,去萧太后那里请安。
萧太后信佛,今日由容贵妃陪着守夜,听到皇上来了,才起身往偏殿而去。
皇上喝了酒,脑袋晕沉,半躺在雕花木椅上昏昏欲睡,听到宫人道太后来了,忙起身,恭敬道,“参见母后!”
萧太后目光慈爱,“醉了酒就去休息吧,不用再来哀家这里请安!”
说着回头看向容贵妃,“你扶着皇帝休息吧!”
容贵妃垂下一双温柔的眸子,“臣妾说好了今夜要陪着太后守夜!”
“哀家一个人守夜就好了,皇帝醉了酒,半夜可能要口渴,宫人侍奉不周到,哀家还是对你比较放心!”
容贵妃知道萧太后故意要让她得皇上恩宠,不想违她好意,只得点头,“是,臣妾遵命!”
皇上笑了笑,坐在椅子上,“不急,来人,给朕倒杯醒酒茶来!”
“是!”宫人退下去煮醒酒茶。
萧太后见皇帝是有事要说,只留了近身姑姑在身边,返身坐在矮榻上。
“母后,这两人娴贵妃几次和儿臣提起将南宫家的女儿许配给敬儿做正妃一事,今日宫宴上,敬儿也暗示自己喜欢上了南宫家的姑娘,母后觉得这亲事成吗?”皇帝虽然半醉,吐字却清晰,征求萧太后的意见。
容贵妃眉眼一动,转身退开,去催促醒酒茶。
谈到昭王萧敬的事,容贵妃总是知趣的退避,这一点和娴贵妃大不相同,让皇上很是赞赏。
萧太后闻声面色不变,只手中转着佛珠淡声道,“这母子二人着实心急了些?敬儿说他喜欢南宫家的女儿,他见过南宫小姐?哀家知道,这南宫家的小姐很少入宫的!”
皇帝眉头皱了皱,默然不语。
“南宫家的女儿不可能嫁给任何一个皇子!”萧太后端坐在矮榻上,转动佛珠的手指一顿,掷地有声的道了一句,随即道,“过了中秋,给南宫家的女儿尽快择个夫婿吧,免得敬儿心中惦记,只顾儿女私情,没了上进的心思!”
“是,儿臣明白了!”皇帝微微低下头去。
此时容贵妃亲自端了醒酒茶来给皇帝。
皇帝接了喝了半盏,见容贵妃转身欲走,伸手拉住她手腕,抬手柔和笑道,“朕今日的确醉了,容儿便陪着朕回宫吧!”
容贵妃耳根染了一抹烛火色,淡淡点头,“是!”
“好了,夜深了,你们都去休息吧!”萧太后笑着起身,往后殿佛堂走。
容贵妃不放心的交代旁边姑姑道,“好生侍奉太后,后半夜天凉,多加个碳炉,茶点热汤也随时备着。太后若是困了,便早点扶太后回去歇息!”
“是,贵妃娘娘,奴婢都记下了!”
皇帝看着容贵妃轻笑,目光不由的柔和下来,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往外走。
次日苏九出门的时候,在院子里正碰到范嬷嬷。
范嬷嬷一见到苏九,下意识的躲在一旁的桂花树后,假装弯着腰正在捡桂花。
苏九眸子一转,淡声道,“范嬷嬷?”
范嬷嬷浑身一颤,缩着肩膀走过来,干笑道,“奴婢见过少夫人!奴婢见这桂花落了一地,想捡干净的晒了给少夫人酿桂花圆子,低着头没看到少夫人,还请少夫人恕罪!”
越是急着解释越是说明心虚。
苏九往旁边幽静处走去,低声问道,“范嬷嬷,自打我进府,你便在我身边侍奉,我对你可是一向信任的!”
范嬷嬷忙表忠心,“奴婢对少夫人也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苏九点了点头,一脸沉重,“实不相瞒,奶娘虽是我带进府的,但还不如范嬷嬷对我忠心,近几日,我总觉得奶娘有事瞒着我,嬷嬷还要帮我多留心才是,以后嬷嬷便是我亲信!”
范嬷嬷见苏九要将自己当做心腹,顶掉奶娘的位置,心里顿时一阵激动,目光微闪,看了看左右,凑近苏九,
“奴婢的确有事向少夫人禀告!”
“你说!”苏九挑眉看向她,一副郑重信任的模样。
“前几日夜里,奴婢看到奶娘偷偷的跟在送饭的下人身后进了景岚苑!”范嬷嬷神神秘秘的道。
苏九皱眉,不解的道,“奶娘去景岚苑做什么?”
范嬷嬷脱口道,“一准是揭发乔安是山匪的事!”
苏九眸子猛的冷了下来,精致的面孔上染了杀气,眯眸道,“范嬷嬷如何知晓奶娘是去揭发乔安?”
范嬷嬷自知说漏了嘴,脸色一白,慌张道,“奴婢见奶娘鬼鬼祟祟,所以也偷偷跟了去,听她和二夫人说的、啊!”
她话没说完,猛然被苏九扼住了脖子,双眼睁大,惊恐的看着苏九,手里的竹篮掉在地上,黄花撒了一地。
“上次石花散的事你便挑拨我和奶娘,如今又想将自己做的事扣在奶娘身上,的确是看我太软弱好欺了吗?”
萧冽和她说的时候她就怀疑是自己的院子里出了内鬼,果然是这个刁奴偷听到了她和纪余弦的话,去二夫人那里报信,今日被她一试探便漏了陷。
苏九话音森寒,范嬷嬷脸色涨紫,呼吸渐渐困难,嘴里发出呜咽声,双目突瞪,不断的挣扎。
苏九渐渐用力,目光冷沉,扼着范嬷嬷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范嬷嬷两眼泛白,双脚踢打,用力的掰着苏九的手,一张惊恐的脸慢慢变成了青紫色,似马上就要窒息而亡。
就在她身体渐渐软下去的时候,苏九猛的撒了手,顺势在她脖颈上一按,范嬷嬷扑通落在地上,一声未出,顿时晕死过去。
“这般爱搬弄是非,下半辈子就不用说话了!”
苏九眸光冷澈的瞥了妇人一眼,大步往外走。
出了出云阁见到于老,苏九道,“范嬷嬷那人我不喜欢,打一顿板子扔出府去。”
“是!”于老虽然惊讶,却不多问,恭敬应声。
“还有、”苏九语气一顿,犹豫了一瞬才道,“此事不必和纪余弦说起,于老若一定要回禀,便照我说的话回他就是,我不喜欢这个奴才,所以不想留在身边了!”
于老忙低下头去,“老奴不敢,少夫人说不留便不留,只要长公子不问起,老奴定遵少夫人之言,对此事绝口不提!”
苏九知道于老忠心纪家,忠心纪余弦,能这般,已经很不错了。
过了中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凉起来,二夫人一直等着外面乔安被皇上查出山匪削职的消息,然而一日日下去,似乎没有任何动静。
鸢儿想办法见了纪泽,问起此事,纪泽不敢说没做,只支支吾吾道已经禀告给皇上了,大概皇上什么都没查到便不了了之了。
鸢儿将这话转告给二夫人,二夫人气的连摔几个茶盏。
除了二夫人,纪余弦也在等宫里的消息,本做好了应对准备,然而宫中却一日比一日安静。
只道纪泽并未按二夫人的嘱咐去做,心里不由的暗暗失望。
……
玉壶山下的赵家,因为新添了婴孩,一家人着实忙碌起来,这忙碌中又带着欣喜,赵升连上山砍柴也越发的有干劲。
女人生了个男孩,取名赵实,结实平安的意思。
如今已经出了满月,母子健康,赵升身上多了担子,每日天不亮便去刘员外家做工,想趁着秋收多挣钱工钱,等到冬日的时候养一家老小的吃喝。
山中天寒,还没到九月,天便冷了下来。
这日早上,刚过了卯时,天还黑着,赵升从被窝里钻出来,轻轻的穿了衣服打算出门做工。
“你等一下!”床上的女人被惊醒,将怀里熟睡的孩子推了推,坐了起来。
赵升回头憨声一笑,“什么事?”
昏暗中,女人脸色冷淡,问道,“你去给我家送信了没有?”
赵升笑容一僵,却道,“俺最近忙,走不开,本想托人去送,又不放心,等俺忙完这一阵,亲自去阜阳!”
女人冷冷的瞧着他。
赵升心虚,怕女人再问什么,一撩帘子忙闪身出去。
女子坐在昏暗中,听到关门声,男人脚步踢踢踏踏的远去了,只觉一股子绝望涌上来,似乎此时终于明白,赵升不会帮她了。
难道她要一辈子呆在这里受穷受苦?
不!
决不!
以前是她懦弱,如今经历了这么多已然明白,一切还是要靠自己才能走出这虎穴。
女人脸上目光透着狠决,手紧紧攥着身下被子。
又过了两日,刘员外家里的一片地收完了,等着另一块庄稼熟了再收,所以给赵升这些帮工放了一天的假。
赵升夜里和妇人说了,不愿闲着,打算明天上山去砍些柴去城里卖。
天要冷了,城里的大户人家已经开始烧炭了。
妇人在如豆的烛火下做针线活,道,“我看你还是歇一日吧,柴不着急砍,家里的米没有了,我看你媳妇这些日子脸色不好,奶水也不如之前充足,你明日进城买些肉来,给她补补!”
提到自己媳妇,赵升立刻应声,“是,好!那明日俺就进城!”
隔着一道帘子,女人在西屋里听着,黑暗中,目光轻闪。
夜里赵升在院子里冲了一下身子,又坐了一会,等着屋里的女人差不多睡着了,才起身回屋里去。
自从女人怀孕以后便不让他再碰,他每日干熬的难受,怕晚上忍不住碰了女人,又惹她喊叫,不仅吵醒孩子,更让他娘跟着忧心。
而且他也怕女人又问起去阜阳的事,所以干脆躲着她,等着女人睡着后再进屋。
夜色深了,山中一片黑寂,连绵的山峦似野兽一样横卧的大地上。
屋子里早已都熄了灯,赵升估摸都睡着了,起身往屋子里大步走去。
撩帘进了西屋,小心脱了衣服躺在床边上,借着月色看了看女人清秀熟睡的脸,一张憨厚黝黑的脸不由的柔和下来,所有的怨气都不翼而飞,满足的拉了被子盖在身上躺下去。
正要闭眼睡觉,突然被子一掀,女人钻了进来,柔软的身子靠在他身上,手探进他薄薄的汗衫内。
赵升一下子僵住,胸口砰砰的跳了起来,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僵直的身体一动不敢动,只听到黑暗中一阵阵喉咙滚动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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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除夕了,向过年还在码字的十二致敬,向过年还在看十二文的亲人们致敬,谢谢你们的陪伴!(〃''▽''〃)另外,亲爱的们,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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