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枫掠身而来,伸手扶住他手臂,方要问话,却见纪余弦抬起头来,凤眸浓黑,缓缓摇头。
锦枫看了房内一眼,了然的没再开口。
风吹起男人的红袍,在暗夜中翻飞,如彼岸花无声绽开,他额上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缓缓淌下,缓步往书房里走,极力的忍耐着。待稍稍远离卧房,男人胸口一震,猛然一口鲜血喷出。
“公子!”锦枫急急低喝了一声。
纪余弦闭了闭眼睛,只觉全身血液逆流,万虫跗骨般的剧痛。
脑子因为疼痛变的一片空白,少女的笑颜却似从一片迷雾中走出来,越来越清晰,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
“纪余弦、”
“纪余弦!”
……
男人深吸了口气,抬步继续往前走。
顾神医来的时候,纪余弦躺在书房屏风后的床上,已经昏迷过去。
他脸色微微一变,极快为他喂药,施针。
锦枫站在一旁,目中藏着浓浓的担忧。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发作了,而这个月,还未过半。
从每个月一次,到了两次,到三次,公子还能坚持多久?
而查找半月噬的事还没有任何消息。
他们已经找了十几年,长公子是否还有另外一个十几年去等?
足足有一个时辰,顾老头才起身,目中透着疲惫,缓缓将银针收起。
“公子他、”锦枫上前一步。
“今晚是不是丫头回来了?”顾老突然问道。
“是!”锦枫低声回道。
顾老顿了一下,才缓声道,“这段日子,还是别让他两人在一起了!”
锦枫眉头皱的更紧,不让公子见少夫人,这恐怕无法做到。
“他若不同意,问他要命,还是要女人?”顾老头轻哼一声。
锦枫想也未想的回道,“公子肯定是要少夫人!”
顾老头一怔,随即嗤笑点头,“对,我忘了这小子和本神医一样也是个痴情种!那我去跟丫头说!”
“别!”锦枫急忙阻止,“少夫人还不知道,公子不想让少夫人担心!”
“呵!他还到真是体贴!”顾老头笑叹了一声,“这小子,一点也不在我当年之下!”
锦枫,“……”
和十一个女人纠缠不清,也叫痴情?
“不过,你和他说,没了命,他还怎么要他女人,让他自己掂量!醒了我回去睡觉了,两个时辰后,他会醒!”顾老头打了个哈欠,提起药箱往外走。
“顾神医!”锦枫突然开口,犹豫了一瞬,才沉声问道,“若是没有解药,公子他、还有多久?”
顾老头眉头皱了皱,没有回答,只叹了一声,“总之,从现在开始不能动欲,不能动怒,不能心殇,也许,还能多活几个月!”
锦枫喉咙梗了一下,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四更天的时候开始下雨,淅淅沥沥,一直到早晨都未停。
苏九一晚上睡的很不安稳,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梦中似一直都处在惶恐之中,可又怎样都醒不了!
等再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床上只有她一人,窗外还下着雨,雨声渐小,滴滴答答的自屋檐上落下来。
苏九看着窗子,许久未动。
也许是太静了,心中忽生荒凉。
想起昨晚的梦,更是有些莫名的慌乱,猛然起身。
门突然被打开,墨玉捧着衣服进来,恭敬笑道,“少夫人醒了!”
苏九拥着被子,微一点头,“什么时辰了?”
“已经快巳时了!”墨玉拿了衣服侍奉苏九穿上。
苏九微一皱眉,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纪余弦呢?”
“公子在书房里!”
苏九了然点头,这个时候了,他大概早就已经去书房了。
洗漱出了门,外面雨已经停了,风中带着湿气铺面而来。
锦枫走过来,垂头道,“饭厅里已经备好早饭,少夫人用过饭后,属下送少夫人回去!”
苏九淡淡的看着他,“纪余弦还在忙?”
“钱庄里有一笔账不清楚,长公子正在理账!”锦枫恭敬回道。
苏九扫了一眼书房,没有作声。
“少夫人,明日是上元节,公子可能没有时间陪夫人,请夫人见谅!”锦枫歉然道。
“没关系!”苏九笑了笑,转身去了饭厅。
上元节那日,苏九一早先去了镖局,让阿树回家去陪赵珊过节,自己在镖局忙了一日。
体谅这些镖师大过节的还在忙碌,苏九给每个人都发了不菲的赏钱。
一直到傍晚,苏九才回苏家,华灯初上,街上已经人山人海,到处都是年轻的男子和女子结伴而行,欢笑晏晏,过节的气氛浓郁。
连寒风里都带了祥和的气息。
大夫人和奶娘两人包了汤圆,正等着她回家吃饭。
桂花陷里搀了栀子,口感清甜却不会涩口,是苏九最喜欢的口味。
吃饭的时候苏九问道,“今日、纪余弦来过吗?”
大夫人摇头,“没有!”
语气顿了一下,皱眉道,“你和余弦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啊!”苏九立刻道,弯眼笑,“他这两日太忙了!”
“哦!”大夫人微一点头,吩咐奶娘道,“把剩下的汤圆包起来,等下让玖儿给余弦带去。”
苏九挑眉,“我没说要去纪府啊,我今晚陪你过上元节赏月!”
“我不用你陪,你去陪余弦!”大夫人脆声道。
苏九,“……”
吃了饭,大夫人催着苏九回纪府去,苏九似乎也已经习惯了母亲总是把她往外推,带着包好的汤圆出门去了。
马车上了街,二毛问道,“公子,去哪儿?”
“去纪府!”
“是!”
今夜街上行人拥挤,走了一个时辰,马车才在纪府门外停下,只见大门紧闭,门前灯影朦胧,寂静无声,没有半分过节的气氛。
苏九突然想起那日锦枫的话,也许这个时辰纪余弦已经睡了。
踌躇了片刻,将汤圆放在门外,苏九返身又回到马车上。
怕母亲又唠叨她,苏九干脆自己一个人去看灯会。
朱雀大街上最热闹,各种小贩在街头两侧叫卖,年轻的女子手中提着各种样式的花灯,在人群中蜿蜒,琉璃溢彩,孩子们聚在一起放烟花,欢笑声此起彼伏。
远处有唱戏的,咿咿呀呀的声音在和风中远远传开,和着温婉缠绵的曲调,让人心头发软。
“砰”的一声,远处有烟花绽开,一束束火树银花,照亮了半面夜空,璀璨夺目。
苏九站在人群中,仰头看着,精致的面孔上,清眸晶亮,如星辰闪烁。
旁边卖糖人的摊子前围满了孩子,有几个似没有钱买,只流着口水羡慕的看着别的孩子。
苏九走过去,掏出一两银子给那小贩,笑道,“让他们吃够!”
“是、是!”小贩揣起银子,连连点头。
“谢谢姐姐!”
“姐姐真好!”
几个孩子脸上带着羞赧的笑,纷纷对苏九感谢。
“不谢!”苏九抚着一个小姑娘的头发笑了笑,自己也拿了一个老虎形状的糖人,起身走了。
叼着糖人,苏九继续往前走。
前面一个灯摊前围着许多人,正在猜灯谜,苏九觉得那伙计有些熟悉,挤进去看到了掌柜才想起来这是那一年自己和纪余弦猜灯谜的那个摊子。
灯摊最中间挂着一盏将近两尺高的一盏九鼎琉璃宫灯,红木雕刻镂空的木架,灯绳亦是金银丝编织的,流光溢彩,精美绝伦。
灯摊上的各种花灯都被这宫灯夺去了光彩。
“大家猜的没错,这盏宫灯就是今日的奖品。实不相瞒,这灯本是去年的,因无人猜到最后,所以这灯也未被赢走。前年是一个小姑娘拔了头筹,今年这灯若还是落空,各位才子可真就不如一个姑娘了!”掌柜的大声笑道。
这样一说,众人兴致越发高昂,纷纷上前。
苏九看了一会,见猜灯谜的人中也有一对小情侣,猜的最多、最快,这会子功夫,已经猜出了五个,围观的人欢呼叫好。
苏九将最后一口糖人塞进嘴里,返身自人群中挤出来。
再往前走便是河岸了,岸上船坊如织,入了夜,灯火如昼,琴声笑声,反而比白日里更热闹。
河岸上很多人在放灯,一盏盏莲花灯颤颤巍巍的飘向河面,水波凛凛,波光闪烁,若星河落了人间。
“姑娘,放一盏灯吧,可以为家人许愿,也可以寄给心上人!”一少年手里提着许多莲花灯,笑着向她兜售。
苏九长眉一动,缓缓点头。
“姑娘是许平安,还是求姻缘?”少年笑道。
“许平安!”苏九道。
“好咧!”少年选了一盏灯交给苏九。
苏九走到河边,将保平安的灯放在河里,手掌拨了一下水,莲花灯火立刻随波摇曳而去。
一直看着那灯飘了很远,变成一抹火光,苏九起身,突然嗤笑摇头,她怎么也信了这种糊弄人的把戏!
起身往回走,岸边上依旧有唱戏的,那颗大柳树也在。
苏九买了一个獠牙恶鬼的面具戴在面上,上了树去看戏。
唱戏的换了人,也换了故事,却仍旧演的是爱情的悲欢离合,台下观众跟着入了戏,时而唏嘘,时而欢笑,时而悲伤,一台戏,仿佛看尽了人生。
苏九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的也津津有味。
一轮圆月挂在树梢,静谧无声的将清辉扫在热闹繁华的人世,仿佛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看着这世上的痴男怨女。
树上苏九靠在树干上,懒懒的向着戏台上望去。
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欣长的身影,站在喧闹的人群后,五官俊美妖娆,肌肤白的剔透,一双流光凤眸温柔的看着树上那道身影。
元夜月明,灯火阑珊
就这样一直到戏台上的故事渐渐接近尾声,除了戏台周围还有不少看客,街上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苏九自树上下来,下意识的回头看向身后。
月影朦胧,树下空无一人。
苏九唇角抿出一抹自嘲的笑,给唱戏的人打赏后,回家去了。
昭平三十一年,二月二日,昭平帝退位,由太子萧冽登基,为大梁第十五代君主,改年号为清武。
登基那一日,举国欢庆,万国来朝,大赦天下。
盛京城中,处处张灯结彩,欢腾喜庆,足足热闹了十日。
萧冽移住清心殿,封兰侧妃为兰昭仪,住在玉明宫。
太子妃仍然是太子妃,住在之前的太子府。
太子妃的事传开,满朝皆惊,然而因为之前玉珑戕害萧冽子嗣的事,众人都是知晓的,所以虽然觉得这件事有悖常理,却无人敢提出意见。
云南王夏苍连日入宫觐见,萧冽一律不见。
夏苍只好去见太上皇,却被告知太上皇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这一次,连一直喜欢玉珑的柔贵妃,如今的敬柔皇太后,都未再为她说话。
玉珑跪在御书房外求见萧冽,跪了整整一日,新任大内总管太监,元公公出来道,“皇上说了,既然您想做太子妃,就赐您一直做下去!”
寒风中,玉珑脸色苍白,宽大的衣服被风吹起,包裹着女子瘦削的身体,似整个人都将被吹倒似的,
“臣妾要见皇上,请公公通禀!”
“皇上不见您,太子妃还是回去吧!”元公公劝道。
“请元公公通禀!”玉珑坚持道。
“这、”元公公为难的皱眉。
“元公公回去吧,让本宫和太子妃说几句。”兰知绘缓步走过来,淡淡笑道。
女子穿着一身缕金曳地水袖百褶宫装,头戴凤钗,臂挽绣牡丹烟罗沙,淡扫峨眉,唇染红脂,越发的雍容高贵。
人的位置一变,气质似也立刻变的不一样。
玉珑看也不看兰知绘一眼,只淡淡的望着御书房的方向、
“依本宫看,太子妃何必这样固执,皇上刚刚登基,朝事繁忙,哪有时间见太子妃?您这样只会让皇上更加厌烦!”兰知绘眉眼含笑,温和劝道。
兰知绘脊背绷直,脸色如没有云的天色一般青白,一言不发。
“本宫也是为了太子妃着想,劝你还是回太子府去吧!也许等皇上不恨你了,气消了,还会把太子妃接进宫来的,最多也就等个三五载,皇上总会想起您来的!”
玉珑抬头冷冷的看着她,“本宫再如何也是堂堂郡王之后,轮不到你一个卑贱之人来落井下石!”
兰知绘挑眉,“本宫一片好心,太子妃不领情也就罢了,何必辱骂本宫!”
玉珑不屑的看着她,“你这种脏污的贱人,不配和本宫说话!”
兰知绘袖中手掌缓缓握紧,面色不变,勾唇道,“既然如此,那太子妃就跪着吧!惹恼了皇上,别怪本宫没提醒过太子妃!”
说罢,女子扫了玉珑一眼,转身进了宫门。
玉珑直直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天一夜,等红袖带着云南王妃赶来,还未说话,玉珑便倒地晕了过去。
云南王次日一早进宫,一直守在御书房外,等着萧冽下朝。
这一次萧冽召见了云南王,开口却不是玉珑的事,而是道云南王来京许久,该回滇南去了。
“皇上,玉珑的事没解决,恕微臣无法遵旨,不能回去!”夏苍脸色不好,态度强硬,已隐隐有威胁之意。
萧冽也不恼,淡笑一声,“王爷可以留下,只是滇南那里需要人守着,既然王爷不肯离京,那便让世子回去吧!”
让夏桓回滇南,到是正中夏苍的心意。
一来夏桓不必留在盛京为质子,二来,也正好借此机会,让夏桓回到滇南去。
毕竟将来他是滇南的主子,总不能一直流连盛京不回。
“是,微臣遵旨!”夏苍应声。
“好,朕还有事,王爷退下吧!”萧冽拿了奏折在手里准备翻开,淡声道。
夏苍本欲说玉珑的事,见此只好再往后推推,告退出了御书房。
回到云南王府,夏苍犹豫该如何同夏桓说让他回滇南的事。
直到用了晚饭,夏苍问王妃道,“桓儿这几日可有出府?”
王妃摇头,“一直都呆在府中。”
“他和伏龙帮的那些人可还有来往?”
“应该已经没有!这段子日,和桓儿来往的都是朝中一些官宦子弟。”
夏苍点了点头,把皇上要夏桓回滇南的事说了一遍。
“那我也跟着桓儿回去!”王妃立刻道。
“你回去,珑儿怎么办?”夏苍皱眉。
王妃立刻面露忧色,叹声道,“不如就依皇上的意思,让他休了珑儿吧,我们一家人回滇南去,不是也很好?”
夏苍冷笑一声,“回滇南去?你没看出来皇上削藩的意思比太上皇在位时更加坚决,他没封玉珑为皇后,就已经很明显了!所以老夫决不能离开盛京,滇南那边有陈锋带兵镇守,万无一失,老夫在盛京,有任何风吹草动,也可提前做好措施。”
“那我们珑儿怎么办?”王妃担忧道。
“珑儿不能离开太子府,否则之前受的那些苦不是白受了吗?萧冽一定会封珑儿为后的!”夏苍坚定道。
“如果一直不封呢?”
夏苍沉目狠色一闪,“那就别怪老夫不念旧主之情,在新帝刚刚上位,就让他国无宁日了!”
王妃闻言一惊,“你是想、不!如今大梁正值兴盛,兵强马壮,我们赢不了的!”
“这大梁的天下本就有我们云南王府的一半,就算赢不了,老夫也要夺他一半江山!”夏苍语气冷硬,胸有成竹。
王妃依旧心中不安,“一定要这样吗?那珑儿岂不是要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这是萧冽他逼迫的!”云南王冷哼一声,“玉珑已经被萧冽放弃了,还有何留恋?”
王妃沉声一叹,“眼下还是先劝桓儿离开盛京吧!”
“嗯,我现在就去!”
夏苍进房的时候,夏桓正坐在矮榻上看书,身着宽大的袍子,面容俊逸,听到有人进来也未抬头。
“桓儿,看的什么书?”夏苍面容温和,坐在对面的宽椅上。
夏桓目光依旧落在书卷上,淡声问道,“有事?”
夏苍看着自己儿子冷淡的脸色,不敢动怒,依旧和气道,“为父今日进宫,皇上下了旨意,滇南不可无主,要你代父回滇南去。”
夏桓一双丹凤眸波澜不惊,只挑了挑眉,“一定要我回去吗?”
“是,这是皇上的意思!”夏苍道。
夏桓皱了皱眉,低声道,“我不想回去!”
“桓儿,你是云南王府世子,将来继承为父的爵位,是滇南的主子,早晚要回去的!”夏苍耐心的道。
夏桓终于挑眸看过来,勾唇道,“我是滇南的主子?那我回了滇南可能做主?”
“自然,为父会传信给刘峰将军,把你是云南王府世子的身份昭告滇南百姓,还有,云南王府掌权的信物,也会让你一并带回去。”夏苍道。
夏桓皱眉转头看向窗外,似极难取舍。
“桓儿,将来你要统领滇南,如今为父不能回去,正好由你代为父掌管滇南,提前做一下准备。”
“你是云南王府世子,这是你与生俱来的责任!”
夏苍继续劝道。
夏桓微一点头,“好,我择日回滇南!”
“太好了!”夏苍顿时面露喜色。
只要夏桓回到滇南,他便又少了一道束缚,如果将来真的起兵,他也没有什么顾虑了。
王妃正在门外焦灼的等着,等夏苍出来,道夏桓已经同意了,也跟着长长松了口气。
隔日,夏桓离开盛京,带着夏苍的手信,和云南王府的掌权玉印,启程回滇南。
出城门的时候,夏桓下意识的回头看去,盛京城门壮阔巍峨,人流拥挤,喧哗热闹,却没有他想看到的人。
两年多的时间,从玉壶山到盛京,再到如今离开,他们都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人。
不变的是,伏龙帮永在!
也许苏九再不会原谅他,但是他总要去做他该做的事!
再见了,他发誓用性命守护的女子!
夏桓深吸了口气,带着身后跟随的侍卫,俊颜坚定,目光直视前方,扬鞭策马而去。
很快进了三月,万物生长,莺歌燕舞,鸟语花香,一切又变的欣欣向荣起来。
朝中新帝即位,开始清缴之前的昭王残党,雷厉风行,杀伐决断,丝毫不留情面。
百官之前只道萧冽温润稳重,如今才见他果断狠辣的一面。
朝中不断有官员被罢官入狱、削职流放,京中一片血雨腥风,一时间,曾经和昭王,甚至和豫王有牵扯的官员焦虑不安,人人自危。
而之前的太子妃玉珑仍旧被留在太子府,到是几个文官壮胆谏言此举不合规矩,然后被萧冽直接无视。
又有官员上奏要萧冽选秀纳妃,仍旧被忽视。
在朝政上,萧冽知人善用,恭简爱民,待人温和,可一旦有官员干涉他后宫私事,必然会受到冷遇。
渐渐的,那些好事的文官也不敢再提。
玉珑仍旧经常去宫外长跪求见皇上,萧冽却一次都未见过她。
偶尔容贵妃心中不忍,派人来劝她回去,见她不听,也就算了。
夏苍不再进宫,只等夏桓回到滇南后,准备开始起兵反叛。
这日下了早朝后,兵部尚书急匆匆觐见,入殿后,急声禀道,“皇上,刚得到消息,云南王暗中联络南疆六部的人,似有不臣之心。”
南疆六部和滇南相邻,关系自然比和朝中更亲近。
夏苍想造反,若得六部支持,等于整个大梁南部都会被他控制,的确要让朝中头疼。
萧冽明白,云南王这是在逼他封玉珑为后。
只怕弓拉的太紧,箭射不出去,反而断弦毁弓。
“不必管,由他去!”萧冽冷笑一声,将奏报扔在巨大的桌案上。
清龙镖局里,一大早阿树脸色就不好看。
最近一段日子镖局里的生意明显减少,这两日他派人查探才知道是四海镖局在捣鬼。
四海镖局被他们打压的没有生意,不知道从哪收来一些打手,专门找和清龙镖局有生意往来的商铺,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打手上门,威吓加利诱,让那些商铺迫不得已同四海镖局合作。
有些大户,在盛京根基深也许不怕,但是大部分普通商户,怕惹是生非,只好妥协。
阿树集合了二十多名镖师,怒气冲冲找到四海镖局,二话不说,进门便将四海镖局给砸了!
正当竞争他不怕,但背地里使阴谋诡计,他咽不下这口气!
过了一日,四海镖局的当家,纠集了一百多人来报仇。
阿树自然也不怕,第一个冲上去,对着四海的当家挥了一拳,紧接着,两方的人马厮杀在一起。
二百人打架,那是相当热闹,整个清龙镖局所在的一条街都一片沸腾,惨叫声,哀嚎声,震耳欲聋。
有围观的百姓忙去报官,结果等府衙来了人,喝了几声,根本没人听。
几个衙役看着这些人不要命似的砍杀,也胆寒不敢上前。
不得已,只要去找御林军。
等御林军一来,一排精兵手持弓箭对准正厮杀的人群,四海镖局的打手最先怂了下来,纷纷举手求饶。
哒哒马蹄声缓缓靠近,走到御林军最前面,头领高坐马上,冷声道,“私下斗殴,枉顾王法,把这些人都抓起来,关进大牢里去!”
清龙镖局的人看着来人却是一喜,御林军首领,正是他们伏龙帮的自己人,胡大炮!
然而还没来的及高兴,就听胡大炮吩咐道,“所有人,一起抓!”
阿树气喘吁吁的站在那,身上虽然没受伤,但衣服被刀划破,也有些狼狈,他仰头看着胡大炮,咬牙道,“是四海镖局威吓主顾,又带人上门闹事,我们有何错?”
四海镖局的当家立刻跪地道,“将军明鉴,是前两日清龙镖局的人把我们镖局给砸了,小人才带人上门讨个公道!”
胡大炮微微皱眉,脸色冷漠,“本将军不听你们那些说辞,只看到你们聚众斗殴,所以,全部都抓起来!”
“是!”他身后御林军持刀上前。
“胡大炮,就算是斗殴,也有个是非黑白,四海镖局威逼商铺在先,我们只是为商户打抱不平!”阿树将镖局的人都拦在身后,和御林军对峙。
“商户被威胁,他们可以报官,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去打抱不平?”胡大炮沉着脸道。
“那些商户是我们镖局的主顾,我们自然有责任管!”阿树冷喝道。
胡大炮哂笑一声,“那你带着人去大牢里管吧!”
“如果老子不让你把人带走呢?”阿树抬腿将一个上前的御林军踹出去。
其他御林军顿时围上来,将手中长刀对准阿树,杀气凌然,剑拔弩张。
“阿树,凭你几个镖师也想和御林军对峙吗?”胡大炮眯起眼睛,冷冷道。
“对,你应该最了解老子,老子谁也没怕过!”阿树仰着头,没有任何畏惧的和他对视。
胡大炮脸色阴沉,缓缓吩咐道,“一律都抓起来,敢反抗的人,杀无赦!”
“是!”御铃军齐齐应声,挥刀上前。
阿树和身后众镖师,“唰”的一声,也全部将刀拔了出来。
“慢着!”
突然一声清喝伴着急促的马蹄声飞奔而来,转瞬间便到了跟前。
苏九翻身下马,站到镖局门前,清颜如雪,“胡大炮,你这是想做什么?”
胡大炮仍旧坐在马上,气势凌人,淡声道,“四海镖局和清龙镖局聚众斗殴,本将要将他们都抓进大牢里去!”
苏九微微仰头,目光冷澈,“清龙镖局,我是当家,此事也由我一个人负责,你要抓,就抓我吧!”
“九爷!”
身后众镖师急忙开口,“不关您的事!我们跟着胡将军去,反正我们没有错,也不怕进牢!”
阿树目光阴狠的盯着胡大炮,“你敢动大当家一下,别怪老子不念旧情!”
胡大炮冷笑,“本将军本来不打算抓苏九,现在到改主意了,就想看看你能把本将军怎么样?”
“你!”阿树脸色铁青,双拳一握,就要冲上前去。
“阿树!”苏九喝了一声,将他拦下,“身正不怕影子歪,就算被关禁大牢里,小爷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你看好镖局,没有我吩咐,不许再闹事!”
“大当家,你不能去,要抓就抓我好了!”阿树急声道。
“放心吧,抓了我,他们反而不敢怎么样!”苏九拍了拍阿树肩膀,“听我的话!”
“都带走!”胡大炮冷喝一声。
四海镖局的人全部被押走,清龙镖局只带走了苏九,大概是知道苏九和胡大炮有些交情,没有人敢押她。
苏九骑上自己的马跟在众人身后,看去不像是犯人,到像是个将领。
镖局里的镖师见苏九真被带走了,慌张道,“树爷,怎么办?”
阿树沉思一瞬,反倒比方才冷静,淡声道,“我去找安爷,你们留在镖局里,不许闹事,我很快就回来!”
“是,树爷快去快回!”
阿树骑马向着乔安家里奔去。
苏九被关进了刑部大牢,这是她第二次坐牢了,第一次是京兆府衙的大牢。
能把盛京城里的大牢都做一遍,也不枉她是土匪头子。
给苏九的牢房和其他人的隔开,里面很干净,干草上还铺了一个垫子。
苏九躺在草甸子上,静静的等着。
纪府
锦枫快步进了书房,禀告,“公子,少夫人被胡将军抓进刑部大牢里去了。”
纪余弦倏然抬头,一刹那的惊愕之后,很快脸色淡定下来。
甚至都未起身,只点头道,“知道了!”
“公子不去救少夫人吗?”锦枫急声问道。
“咳咳咳咳!”
纪余弦咳了几声,本透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眼中滑过一抹幽色,淡声道,“会有人救她的!”
锦枫皱眉,“少夫人到底在做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纪余弦淡淡道。
果然,苏九在大牢里呆了没有一个时辰,就被刑部尚书张元亲自请了出去。
胡大炮被召进宫中,听说被萧冽训了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脸色阴沉。
第二日早朝上,萧冽下旨,封胡大炮为镇军大将军,带兵二十万,前往北疆,扫平羌族和那也族,统一漠北。
旨意一出,满朝惊动。
不知道内情的,只道萧冽刚一即位就发动战争,霸气之极,也狠辣之极。
了解内情的姚禀、张元几人,知道胡大炮是得罪了皇上心上人,明里受封,实则是被流放到北疆去了。
胡大炮领旨谢恩。
云南王听到这个消息,却是一喜,胡大炮带兵去了北疆,盛京守城军就只还有不到十万兵马,对他来说,是个良机。
“没想到,苏九这次倒是帮了我们的忙!”云南王冷笑,“萧冽到底还是太感情用事了,为了一个女人,迁怒武将,贸然出兵,实在不配做一国之主。”
当初他本是看萧冽比萧敬更稳重,加上玉珑对他有意,才选了他,如今看来,果真是大错。
不禁陪了玉珑进去,还养虎为患,想要吞并滇南。
狼子野心,不值得他们云南王府再继续对朝廷尽忠!
“桓儿已经进滇南了吗?”云南王妃最关心的还是自己子。
“是,已经到了!”
两人正说着话,下人进来禀告,太子妃来了!
太子妃……
夏苍听到这个称呼,便觉得怒不可遏!
萧冽实在是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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