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姓李,人称“老李头”,已经在这义庄守了几十年,无儿无女,孤寡一人。
他看了看郝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他没想到郝运居然这么年轻,而且还长的这么眉目清秀,在他的印象中,走脚先生一般都是长相很丑陋的中年男子才对。
“咳咳,先生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不过还是先请喜神入柜吧!”老李头咳嗽着说道。
郝运抚了抚眼睛点点头,这个已经被黄土埋到脖子的老人居然懂得规矩,这让他不仅另眼相看。
请喜神入柜是喜神客栈老板迎接喜神时才会说的话,还配有一段口诀,不过想来这个老李头也不会,郝运就直接免了。
老李头将大门打开,又腾出一片地方,随后站在一旁恭敬的迎接喜神入内。
郝运手摇摄魂铃,对身后喊道:“姑娘,赶了一天路,进来休息一下吧!”
结果,因为义庄的门槛很高,蔚子雨跃不过去,在门槛前不停的跳跃,踢的门槛“咚咚”作响。
郝运尴尬,回头不好意思道:“抱歉姑娘,是我疏忽了。”随后他对后面的方大勇示意,让他过来帮忙。
方大勇几步上前,双手扶住蔚子雨的腰,趁蔚子雨跃起时,他也猛然用力,将蔚子雨带进了屋内。
老李头看了看蔚子雨,心中诧异,居然是一位女喜神!他人老成精,虽然心有疑惑,但知趣的没开口询问,对与赶尸的种种神秘和诡异的事情,普通人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义庄比郝运家旁边那个小了很多,里面放着三口薄皮棺材,其中有一口还是新的,每一口棺材前都摆放着香烛和烧尽的纸灰,显然,里面都是有主的。
郝运将喜神放置妥当,摆上香案,又给引魂灯添上香油,郝运这才转身对老李头表示感谢,并相互做了介绍。
从老李头口中郝运得知,这个村子叫王家井村,村子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但另郝运奇怪的事,村里的人全都姓李。
“为什么不叫李家井村,而是叫王家井村?明明都是姓李的呀。”郝运不解。
老李头也表示不知,他只知道他们世世代代在这生活了好几百年了,前朝时王家井村曾出了个状元,辉煌一时,巅峰时期村里有两三百户人家,尽万口人,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一夜之间,村民都消失了,只留下了少部分的老弱病残在苟延残喘,一直到现在,只有十几户人家了。
“当时发生了什么?”郝运的好奇心被调动了起来,问道。
“已经过去两百多年了,当时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太久远了。”老李头唏嘘道。
他打了个哈欠,继续道:“休息的地方我给你们准备好了,地方简陋,还望先生莫怪,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
郝运见此,也就不再继续交谈,对老李头再一次表示感谢,又向老李头借来一口锅,便开始生火做饭。
老李头回了他自己的里屋,佝偻着身子,不停的咳嗽,小声嘀咕着:“年级大了,不中用喽,才起来一会又困的眼镜睁不开了。”
郝运他们才吃过饭,天就已经大亮,他给蔚子雨上了几炷香,又给寄存在义庄内几具无人认领的尸体也上了几炷香后,他和方大勇便各自睡下了。
郝运刚躺下,痞子和不二就鬼头鬼脑的回来了,它们俩刚一进村子就不见了,郝运知道它们肯定又是想去祸害村里的鸡窝,他想阻拦,根本拦不住,痞子的速度太快,诚心想跑,谁也抓不住。
郝运假装熟睡,等着它俩接近。不二趴在痞子的背上,一脸傲气,嘴里还在絮絮叨叨,说什么“看吧!认我做大哥,天下美味唾手可得,跟着我混,包你荣华富贵,是吧兄弟,我没说错吧?”
痞子一脸谄媚,不住点头,那模样十足的市井嘴脸。
不二很满意,继续问道:“那你说,我和郝小子同时掉河里,你先救谁?”
痞子仔细的看了看郝运,确认他已经睡着了,才用小爪子指了指不二。
不二大点其头,满意之情全写在脸上,得意之下,竟慢慢离开痞子的后背,美的飘了起来。
郝运眯着眼睛看到这一幕,心里那个气啊!这俩货没一个好东西。
他趁痞子不注意,一把将它抓住,痞子大惊,“吱吱”乱叫。不二身在半空,见此浑身一个机灵,大叫道:“我时间到了,我先走了。”
说完,它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小纸人,飘飘荡荡的落在一边。
郝运看着小纸人,恨恨的说道:“跑的到挺快,晚上在好好的收拾你。”
痞子一见不二如此,它也有学有样,开始装傻充楞,金色的大眼睛水汪汪,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并且它小爪子用力,偷偷将压在它圆滚滚的小肚子上的手指掰开。
郝运更生气了,提着它的尾巴,道:“小东西,能耐了哈。”
痞子委屈,大眼睛无辜的看着郝运。
郝运把它握在手里,好一阵蹂躏,痞子惨叫,折腾好久,最后将老李头吵醒,不明所以的出来查看是什么东西在叫,这才解救了痞子。
郝运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时老李头早已出门,方大勇正在生火做饭,郝运向他打了声招呼,先去检查了一遍蔚子雨,又给摄魂灯添上香油上了三炷香,忙完,方大勇也把饭做好了。
吃好饭,两人无事,郝运到外面晒着太阳擦着眼镜,方大勇坐在屋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这时,老李头带着一个妇人向这边走来,老远就听到了他的咳嗽声。
郝运戴好眼镜,起身打招呼,老李头也很客气的笑了笑,满脸的褶子散开,像入冬的秋菊,一开口露出仅有的两颗黑牙。
他将妇人引上前,指着郝运对妇人道:“就是这位小先生了。”
妇人起初露出狐疑之色,但看到郝运一身的灰色道袍和背后的桃木剑,她突然双眼一红,扑通一声跪在了郝运面前。
郝运吓了一跳,就连方大勇也是一惊。
“大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有话好好说。”郝运试着把妇人扶起,可妇人就是不起,让郝运一阵头大,不知这是唱的哪一出。
他看向老李头,老李头叹口气,并未对郝运解答。
妇人年约三十几岁,长得还算标志,小腹微微隆起,应该是在孕期,她一脸愁容,哭的梨花带雨,很是可怜,求郝运救命。
救命?郝运皱眉,我又不是大夫,救命你不得找大夫吗?找我有什么用?
“大姐,你先起来说话。”郝运又一次劝解妇人起来。
妇人不肯,要郝运先答应她才肯起来,郝运无奈只得答应。
在妇人抽抽噎噎的叙述中,郝运得知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妇人名叫“苗书云”,三月前,她丈夫“李茂才”一次出门干农活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与他平时的表现大相径庭,他有胃病,不能吃韭菜,一吃就会胃胀气难受,但从那天开始,他突然变得爱吃韭菜了,而且是生吃,不给他吃,他就会发脾气,以前从不舍得打骂媳妇的他,居然动手打了苗书云。
开始苗书云以为丈夫可能是太累了,过段时间也许就好了,但没想到的是,李茂才却变得越加的暴戾,不但打苗书云和他儿子,就连劝说他的村民也打,像疯了一样。
就这样持续了两个月,直到一个月前,他变得谁也不认识,整天神神叨叨的,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不停的重复着:“我好可怜!没人能帮帮我,我好可怜啊!”
这时候村民才发觉不对,李茂才应该是被鬼祟冲了煞,给鬼给上了身,于是,村民一起凑钱从县城请来了一个道士,没想到那个道士只是看了一眼李茂才,扭头就走,说自己无能为力,让村民另请高明。
村民不死心,又陆陆续续请来了好几个道士和法师,有的看一眼就走,有的言称能治好,结果却是拿了钱就跑了,只有一个拿了钱没跑,但是却莫名其妙的惨死,至今,尸体还在义庄内放着呢。
听到这里,郝运不仅扭头看了看那口崭新的薄皮棺材,心里也不知作何感想。
到现在苗书云都已经死心了,找人将李茂才用绳子给栓在了屋里,不让他出去,已经打算放弃治疗了。直到今天中午,老李头告诉她,义庄里来了个走脚先生,她这才跟着一起过来求好运,想让郝运试试,能不能就她丈夫李茂才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