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奕原本以为着地牢中也就是有些犯了错被关进来的下人,至多再有点被利许强掳来的平民,但眼前的情况着实把方奕吓了一跳。
一排接一排的铁栅栏后面,密密麻麻的人影多数靠在墙角打着盹,也有些或站或坐,挤满了每一间牢房。借着仅有的几根火把的亮光,方奕看到栅栏后面多是些衣衫褴褛的穷苦人打扮,偶尔有些穿戴还算整齐的,也是目光无神,呆呆的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失去灵魂的躯壳。
这些明显都是些生活在最底层的居民,有的人甚至还戴着下田时才用的草帽,手脚上还沾着没来得及洗干净的泥水,不知道是利许大宅里的园丁还是星暮市的农民。
缓步潜行于潮湿的通道中,方奕早就忘记了充斥着地牢的刺鼻难耐的臭味,目光扫过黑压压毫无生趣的“囚犯”们,心里一股莫名的情绪慢慢地酝酿起来。
方奕并没有现出身形,因为他知道作为利许最重要的目标,盖尔博是不会被和这些“贱民”关在一起的。
“妈妈,我饿。”
把地牢中的通道都转了个遍之后,正当方奕越来越感觉这里压抑的气氛让自己心里异常的难受时,却听见一片死寂的人群中传出一个弱弱的小女孩的声音。
循声望去,透过一群一动不动的人影,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小女孩进入了方奕的视线。粗布制作的裙子做工简陋,连裙子上的红色都有些斑驳不纯,在跳跃的火把下显得有些发白。
但一看到这个站在铁栅栏后边的小女孩儿,方奕的心里却莫名其妙的一舒,连破旧的连衣裙上的红色也好像在方奕视野中跳跃起来,方奕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沉闷的心情竟然有些豁然开朗。
无声地离开不停滴落水珠的潮湿的通道,方奕还能隐约听到小女孩儿的妈妈在低声安慰自己的女儿,间或还有小女孩儿低低的笑声。
走到地牢的出口附近,相对新鲜的空气让方奕的肺感觉舒服了不少,方奕精神一震,突然明白了刚才让自己感到困惑的问题——为什么自己看到小女孩儿会有那种感觉?
因为那个小女孩儿的眼睛里带着希望,那种希望和这个阴沉的牢房,被一股死气环绕的成年人们格格不入的希望。
方奕绕过喝的醉醺醺的四个狱卒,回头看了一眼黑暗无光的地牢深处,又眯眼看了看几个卖酒疯的狱卒,无声的离开阴暗的地牢
三层以上的走廊里已经没了火把,全都换成了用金灿灿的支架撑着的巨型蜡烛。没了火把的焦油味道,被精心装饰的城堡内部也多了一股奢靡的气氛。
城堡五层最大的一个房间中,一个胖子正在大红色的地毯上来回踱步,满脸的愠怒之色,时不时用手指拢拢自己的大背头,硕大的肚皮随着主人的走动儿来回摆动,显得有些滑稽。
如果方奕在这儿,肯定一眼就能看出,这个肩披华贵毛皮披风的矮胖子就是庭院里那个搔包雕像的原型,富商利许。
不过此时利许的心情并不好,非常不好。
“这群刁民,老子明天就全砍了他们的脑袋!然后丢到海里喂鲨鱼,我就不信查理这个老东西还能查出来!?不!今天晚上就砍!我就不信查理”
像个雕塑一样站在一旁的老管家对自己主人的脾气非常了解,所以明智的选择了让自己变成一个木头人,除非主人发问,否则只听不说。
利许自顾自的发泄了一通,脂肪堆积的脸上已经挂上了汗珠,气喘吁吁的坐在了沙发上,一旁的老管家则眼明手快的走到另一边的小木桌旁,把提前准备好的盛着冰块的银盘放到了利许的脚边。
感受到脚边凉气的利许长长出了口气,蹬掉了皮靴,把脚直接搭在了地毯上,“呼……那个盖尔博还没松口么?”
“还没有,不过我们还需要他的手艺修复地图,也不敢用太过厉害的刑罚……”老管家抬眼看了看仰头闭着眼的利许,话只说了一半儿,言下之意,只要肯动刑,让对方就范不是问题。
利许双眼微眯,盯着天花板上支撑着五十支蜡烛的巨大的金属支架,冷声说道,“我记得盖尔博好像有个小侄子吧,为什么一直没找着?明天把他抓回来,到时候看看这个老头是什么反应。”
“是。”
“老查理身为一城之主,不得不顾及和雪杉城的生意问题,再说我们也有不少好货要从雪杉城那运过来,就先留着这批贱民的姓命吧。不过他们要是冻死、饿死、病死,还有不明原因的死亡,应该就不关我的事了吧?”
老管家低头不语,好像没有听到利许的自言自语一样,只是尽心尽责地当一个忠实的听众。
“对了,要是有病死的先把尸体在地牢里放几天,等烂的差不多了再弄走,这样没准儿就能多死几个。那片地我是一定要弄到手的,”利许拎起身边的酒瓶,往做工精致的玻璃杯里倒上了满满一杯血红色的葡萄酒,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好了,该去看望一下我们的盖尔博先生了。”
方奕现在有点郁闷。
离开地牢之后,方奕一路向上,遇到有守卫把守的房间就进去查看一番,结果却一无所获。到了四层时,才遇到了真正的麻烦。
三层到四层的通道只有两个旋转的石头楼梯,而且两处皆有二十级的npc把守。方奕几次想要趁着守卫转身的空隙溜过去,结果都被警觉的护卫发现了蛛丝马迹,不得不退回三楼的石阶上。
难道还得杀过去?
方奕不停用手指敲打着剑柄,犹豫了半晌。好不容易潜行到这里,要是在这儿被发现了,之前的功夫白费了不说,就算找到了盖尔博,能不能把他救出去还得两说。
莎尔给自己介绍这个老头儿的时候,没提他有没有战斗等级。而且看这位这么容易就被人掳了过来,就算有战斗力也强不到哪儿去。
只是眼看就要到半夜,方奕思量再三,决定还是动手试试,实在不行,大不了自己在逃出去想别的招儿,在这儿干耗着不是办法。
想到这儿,方奕抽出斗篷下的双刃,目不转睛地着站在石阶上的二十级游侠,就要在这富丽堂皇的古堡中出刀见血。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钟声突然从方奕身后的窗口传了进来,在宁静异常的古堡中显得异常突兀。本来站在石阶上聊天的几个守卫听到钟声立刻拔出了各自的武器,立马冲到了三层的窗口,跑的最快的游侠一个大跳就蹦到了窗户上,探着脑袋往外边看过去。
方奕此时正猫腰躲在拐角处,大气也不敢出,心里“咚咚”直跳:哎马,差点被踩出来,这游侠属兔子的,怎么蹦这么远?
“有人在进攻城堡!”蹲在窗口瞭望的游侠回头冲同伴们喊道,“留下两个,其他人跟我去楼下。”
几个人的行动毫不拖沓,游侠和一个人跑飞快的跑向通往下一层的楼梯,剩下的两个守卫则回到了楼梯口,继续自己的工作,却没发现自己背后有个鬼祟的身影摸向了远处的房间。
四层要比三层小得多,只有一个小客厅和一个环形走廊,房间也只有十几个。方奕略过没人看守的几个房间,直接来到了宽敞的走廊尽头。
此时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大,已经清晰的传到了方奕耳朵里。方奕甚至能听清混乱的战斗中偶尔传出的几句国骂:
这是玩家在进攻城堡了?不会真的来劫富济贫了吧~
……
方奕潜伏在走廊的阴影之中,看着守在尽头房间门口的四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心说正主估计就在这儿,这下不拼也的拼了。正盘算着先挑哪个下手,方奕就听到身后楼梯口处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还夹杂着一串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
走廊另一边,一个老者看样子刚从楼上下来,看面容得五十往上了,但显然保养得很好,一头乌黑的头发,身穿一件得体的老式白衬衣和黑色长裤,脚上做工精致的白灰色短靴踩的地板噔噔直响,腰上的一大串钥匙随着老者的走动叮当直响。
老者一边慢悠悠的朝朝方奕所在的拐角处走来,一边跟旁边的一个年轻一些的消瘦男子说着话。
“上次病死的那几个,不是被扔进石井里了么,把那石井里边的老鼠捉一些,放到地牢里去。这些老鼠吃肉都吃惯了,让它们去咬咬活人吧~”老者慢条斯理的说着,好像是在安排曰常琐事一般随意,一旁的年轻人不住点头,示意自己已经一一记下。
“底下的那帮人里,除了一些愚蠢的冒险者,肯定还有贫民区的那些来救他们家人的顽固分子,正好有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不要留活口,老爷听到这个消息会很高兴的。”
“是。”
“对了,这次抓的贱民里边有没有质量不错的,上次那个……”
“唔……”
老者还要交待什么事情,却听到背后的年轻人突然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不由皱起眉头,回过头就想要训斥对方,却发现自己的手下正双目圆睁的瞪着自己,四肢诡异的张开,脖子一侧飙出的血柱直接喷到了右边的右边的墙壁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