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一场开门红,结果却因为突来的身世真相而让承恩无法开心起来。那日晴空万里,天色如水洗了一般的蓝,清风山某处依山傍水的地方,便安葬着那位曾经的叱咤风云的陆孝乾。
陆孝乾的墓碑是十分简陋的,墓碑后面也不过是个小土抷,未曾修缮。墓碑上刻着“父亲陆孝乾之墓”,后面写着“孝子陆承泽立”。
浓浓的哀伤涌上承恩的心头,他顿时觉得双膝一软,无法抑制的跪倒在墓碑前。他用手指拂去墓碑上沾染的尘埃,双泪早已浑然不知的顺着双颊淌下来。
“…爹!不孝子…承恩…。来看您了…”
他声声凄哀,字字发颤,情不自禁的抱着墓碑痛哭流涕。哭声之哀伤,竟让树上的乌鸦也听不下去了,纷纷飞离此地。不一会儿,几朵强势的乌云迅速占领清风山的顶空,黑压压一片,天色立刻暗淡下来,南风带着它强势的威力骤然来袭。不一会儿,电闪雷鸣,更毫无征兆的下起了倾盆大雨。
硕大的雨点打在陆承恩的脸上,身上。视线变得越发模糊,墓碑上“陆孝乾”三字也开始断断续续的呈现在承恩的眼里。
雨势又凶又猛,不多时,承恩仿如跪在一汪泥潭中,缓缓的往下沉。雨水清理着墓碑上的灰尘,土抷上的黄土却在源源不断的流失。承恩发了疯的不停的往上增添泥土,他整个身体都扑了上去,似乎要借用自己浑身的力气去阻挡黄土的流失。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就连承恩自己都知道,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陆承恩容许自己情绪失控一天,一天过后,他必须要立刻收拾好心情,不让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陆承恩当即收编了剩余的徽系部队,加上胡风寨的弟兄,陆承恩的部队又增添了两倍之多。他向徐正中请命,由自己亲自带领这支部队,徐正中本是不愿。可他看中陆承恩的军事才能,此时的他,也刚好是用人之际,况且,他要收复北方,陆承恩可是他手下最有利的利器。
徐正中最终同意,却指派了一名姓张的参谋长给陆承恩,说是美国西点军校毕业的,相当能干,可陆承恩知道,这张参谋长其实就是徐正中安插在陆家军里的眼线,但他没的拒绝。
听到此处,妙灵也有了警觉,徐正中消灭了徽系,那下一个矛头就会是…而陆承恩又一直暗藏在京陵,定是有目的而为之。不过,她也只是在心里盘算着,并未脱口而出,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先开口的好,她深谙这个道理。
“妙灵,你过的好吗?”承恩讲完这个漫长的故事,长叹一声,言语间似乎沧桑了很多,只是,被他这么一问,妙灵反倒尴尬起来。
她该怎么说呢?说她现在没名没分的跟沈怀信在一起?还是说她不在意这些名分在意怀信的心?还是说她在和宋蓁蓁争男人?
过的好还是不好,她确实被问住了。可怀信对她的爱不是假的,她对怀信的信任也不是假的。但若说好不好,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不说我也知道。”承恩深吸一口气,双眸凝视,看的妙灵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
“你跟我走吧。”
妙灵猛然一惊,瞪大了眼睛看他。
“他虽然爱你,却无法跟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只要宋连城一日不倒,他沈怀信就无法给你名分。那个宋蓁蓁不是个好惹的人,她做事从不讲究礼法规矩,甚至连起码的道德都没有。她可以顶着沈怀信的名号在报纸上公开发表休妻言论,逼迫沈怀信和她结婚,就不可能知道你回到沈怀信身边之后纵容你和他这样纠缠在一起。她的强势和陆承泽不一样,承泽至少不会认为你是他的敌人,但宋蓁蓁不同,昨天发生的事情你就该知道,她不是个简单的女孩子,她想要的东西不仅要得到还不允许他人和她分享,我可以护你一次两次,却无法保证次次都能护你脱离她的暗杀。”
“妙灵,我发誓会对你好的。”
承恩无疑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这点孔妙灵早就知道,可这并不代表他是个好男人,孔妙灵就会爱上他。他帮了她太多,恐怕穷尽她这一生也报答不清。但若因此就以身相许,却并不是真的在报答他,而是在害他。
承恩见她一直在犹豫,双目闪烁,又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不介意。从前我无法给你承诺是因为我连自己都安顿不了,如今却不同了,我有信心让你幸福。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接受我。我不奢求你会像爱沈怀信那样爱我,只要你不讨厌我,不厌恶我,就足矣。”
承恩的话虽然简朴,却也是最触动人心底的。有那么一刻,妙灵彻底蒙住了,承恩的话不无道理。她若强行跟着沈怀信,只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烦恼,他才立足脚跟,往后的日子还长,她已经害过他一次,不能再去害他。
承恩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日久生情,喜欢上这样的他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可是,她真的要听他的吗?
妙灵陷入了良久的挣扎,她感觉整颗心都拧巴在一起,如一团乱糟糟的网,怎么也梳理不开。
“你在犹豫,对我来生活已经是最好的答案。”承恩猛地握住她冰冷的双手,她倏地一颤,本能的往后退去。
“我可以等,你不必着急回答我。”
承恩的回答如此温柔大方,一向很有主意的孔妙灵此时却变的优柔寡断了。
两人谈了一夜,沈怀信找了一夜。大火烧了整整一个晚上,及至次日清晨方才消退。好好的房子,在被大火洗劫之后成了断壁残垣,残留的火星味十里之内都闻得到。沈怀信心系妙灵却又怒不可遏,回到总统府就传来警察局局长,命他严肃处理此事,务必揪出作案之人。警察局局长是在睡梦中被叫醒的,接到电话拿上官服就往外冲,领口的第一道扣子都忘了系。
这怕也是他头一次单独会见沈怀信,浑身的血液忍不住向外迸发,紧张做一团,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也仿佛比从前硬朗了一些。
沈怀信命他三日之内给他一个答复,务必找到凶手和失踪的孔妙灵。
怎料,警察局长还未出了他的办公室,那边就有人来报,说是陆将军求见。
沈怀信晃了晃神,“什么陆将军?不见!”
那人道,“他说,他孔小姐在他那儿。”
沈怀信,“……”
沈怀信忙不迭从总统府出来,前方停在门卫处的黑车尽收眼底。沈怀信忍不住加快了步伐,三步并两步的走下台阶,往门口奔去。
此时,车上下来三个人,其中一位便是大难不死的孔妙灵。
沈怀信二话不说,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猛烈的心跳声一下下跳进妙灵的耳畔,继而传来怀信的话,“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紧了紧双臂,承恩则默默的背过身去。
沈怀信这才注意到陆承恩,未着军装的陆承恩倒也别有一番独属于他的硬朗韵味。
“陆将军?”沈怀信这才反应过来,“你…谢谢。”
几个字,干净利落。
陆承恩转过身,“客气。”
此时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弄的孔妙灵好尴尬。
“是陆大哥救的我。”妙灵忙说,似乎是在为陆承恩辩解,可那句“陆大哥”又似乎是在为自己辩解。
沈怀信微微一笑,“陆将军如此大恩,理当重谢。若不嫌弃,沈某想宴请陆将军。”
“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陆承恩立刻推脱。
“这不行,被人知道了,该给沈某留下口舌了。虽然我不是特别在意别人的言论,但身在其位,不得不慎重考虑,这顿饭是一定要吃的。”
陆承恩尚在犹豫,妙灵却紧张的冒了汗。
“我知道一家菜馆,很有特色,怕是连陆将军这个地地道道的京陵人都不曾吃过。”沈怀信顿了顿道,“你大可放心,并非是什么隆重宴会,只请你一人。”
陆承恩见状,道,“那我就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怀信去的是间新开的京陵菜馆,新装修的馆子,中西风格,不在主干道路上,略偏一些。这一大早的,老板也才刚到,正准备去采买这一天的食材,却撞到沈怀信过来。老板是个人精,打从第一次见沈怀信到他店里用餐,就记住了这个气度不凡的人。老板知道他不简单,故而即便不是用餐时间也还是十分礼貌的让他们进来,并找了二楼一处靠窗的好包间给他们。
沈怀信很满意,菜单递给陆承恩要他点菜。陆承恩甚至都不曾打开,便送给孔妙灵。十分绅士的说,“女士优先。”
妙灵狂汗,左右看看两人,装模作样的打开了菜单,虽然那动作是在看菜单,眼珠子却早已经随着心思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怎料,手里的菜单忽的被人拿开,孔妙灵略一惊,但见沈怀信微笑道,“拿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