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所谓的“透明纸张”赫然是一小片人皮。以他大祭司的身份活了几百年,确实曾经听说过,某个偏远地方使用这类的巫术,似乎要借助妖力对它造成强大的禁制力量,确保信能安全无误地送到收信人的手里。
如果是其他人打开,绝不会有他们这样的力量,必然尸骨无存。
长孙无忧不语,将“纸条”展开。神色瞬间变了。
凤炎被南宫傲挡住很不甘心,跳着小脚在后面不停地试图要看。甚至偷偷对夜十三耳语:“十三十三,你背我去看那个纸条好咩?”
夜十三见南宫傲挡得严实,隐隐觉得还是不看为好,一定是让小人儿不开心的事情。于是指着天下的鸟儿道:“阿炎你看,有麻雀。”
纸条上面寥寥数语:“杀了凤家那女人。”
长孙无忧眼中的寒光大盛,墨色的瞳仁已经完全转为金色,抖动着耀眼的光华,任谁见了都有一种跪下臣服的冲动。长发无风自动,猎猎飞舞,更带出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
前所未有的气势渐渐引出了狂风,天边远远地有阵阵雷声滚近。
一旁的南宫傲都不由得暗暗心惊,这个男人,果然是要觉醒了啊。
长孙无忧的七窍玲珑的思维急速地转动着,信鸽出现在这个地点,分明是奔着太白书院去的。如果是凤家的其他小姐,信鸽应当走的不是这个路线。太白书院只有一个姓凤的女人。
凤九歌那张清冷绝艳的小脸又浮现在他眼前。骄傲得不给别人留一丝余地。长孙无忧冰封的眼神跟着柔和了一瞬,有什么温暖的东西从那坚冰下浮出水面。
也就是说……
长孙无忧眼里刚要融化的坚冰重新冻得更冷酷。
南宫傲似乎猜出了他心中所想:“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了。”
是她涉及此事太多,终于被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注意上了吗?那个女人,永远不知道退后。
长孙无忧不语,低垂的眼帘在那八个字上扫来扫去。
南宫傲暗暗在心里笑了。头一天还不容置疑地宣布要回京城,今天看到这条消息恐怕得改变主意了。
果然,长孙无忧沉吟半晌后,将那泛黄的“纸条”重新塞进竹筒里,抬眼对南宫傲吩咐:“你一个人回去。”
被隔在后面的凤炎正跳着脚想看看竹筒里装的是什么。闻言又是跳脚又是拍手:“无忧叔叔不走了!无忧叔叔不走了!”
夜十三见小人儿开心成这样,也咧嘴笑了起来。
南宫傲腹黑地干咳两声,假装对这个提议不满意:“殿下也知道杜诚背后涉及的人必定深不可测,事情如此棘手,殿下不亲自回去看看,简单一句吩咐交给我了,这……”
长孙无忧一眼识破他的奸计:“你的实力如果不足以对付这个幕后黑手,就自己主动从位置上退下来吧。”
“咳咳!”这回南宫傲是真的咳嗽了。他还是一点不肯让人,“位置”说的必定是大祭司的位置了。他温润的笑容挂在脸颊,也不想想,他退下来,可还有人能挑起这样的大梁。
小人儿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他知道的只是,自己给娘亲找个人家的大计正在顺利进行中。突然,他发现无忧叔叔手中竹筒上的花纹纹路渐次亮了起来。
就在小人儿的眼神落在竹筒上的一瞬,小竹筒的花纹迅速全部亮满。
“嘭”的一声!
竹筒随着爆炸冲上天去,在白天的天空中绽放出一朵小小的,却无比耀眼的火花。火花在天空中甚至持续了一小段时间才熄灭。
长孙无忧的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捏出水来。
南宫傲身上一袭绛红色的大氅在那火花的映照下前所未有地夺目,他的面色同长孙无忧一般阴沉,平日温柔如水的目光在此刻看起来格外可怕:“竟然下了这么强的启动法力。”
他们都心知肚明。信件被劫的消息已经通过这个方式让隐藏在暗处的杀手知道了,或许,连这次任务的目的都表达得清清楚楚。
小人儿还被突如其来的烟花晃得回不过神,呆呆地拉拉身边的小光头:“十三,你看,烟花耶!”
长孙无忧掀起性、感的薄唇笑了一声,那笑声太冷,冷到让听到的人不禁起了寒意:“在我眼前耍这种把戏。”
长孙无忧抱起小人儿翻身上马,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好似不染尘埃的飘飘仙人。催马快跑前一刻,一句不带丝毫感情的话丢到南宫傲的耳边:“京城那边有情况及时告诉我。”
长孙无忧升起无边嗜血的笑容,敢动他的猎物,对方的胆子不能单用包天来形容了,不给这些下作的东西一点教训,他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看着那匹骏马绝尘远去,南宫傲眼里的笑意终于浮出水面。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到底他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的真正心意,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怀里小人的真实身份呢?
“爷……”贺公公委屈地低声喊了一句。他辛辛苦苦跑到这边来,他家爷做了决定又把他丢下了。一旁的夜十三也鼓着小脸,望着人走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南宫傲好心给他们提个醒:“喂,再不追人就更远了。”
两人才反应过来,一个运起轻功,一个驾起马车,朝前边那匹几乎已经看不见了的汗血宝马追去。
南宫傲把披风紧了紧,看向正东的方向,嘴角慢慢爬上一抹笑容。成竹在胸的样子让他俊美的面容看起来更加尊贵非凡。前方还有很多事情等待着他,一切才刚刚开始。
凤九歌回到屋子时,微微愣了一下。
像在客栈时那样,她回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走了。上次无声地留下了那件白狐裘,还房在她那里。这次屋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留下。
凤九歌说不清看见空荡荡的屋子的一刻心里什么感受。
那个无赖难缠的男人在的时候,这屋子被贺公公拾掇得富丽堂皇,而他就在躺在那里。往往是半眯着眼睛,邪魅的笑容挂在那张帅到人神共愤的面容上,带着玩味或者戏谑的笑容看着她。
而她多半是有事才会跟他说上两句话。
凤九歌下意识地摇摇头,自己这是疯了吗?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那个大麻烦走了才好,他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何况越来越摸不透他的想法了,不一定在什么时候就给她致命一击。她本来的人生就没有把他算进去,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她还要很多事情要做。杜诚那边的事情暂时算结束了,接下来你她得赶快跟上太白书院的课程。
她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将军府受的一切耻辱她不会忘记,炎儿受的委屈她更不会忘记!只有掌握强大的权利才能对抗将军府那群阴险毒辣的小人。
凤九歌深呼吸了一口,把他在许大人府上与自己擦身而过时的身影冲淡。漠然的冷淡样子重新挂回她的眼角,她转身正要走,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熟悉的清冷的茶香和龙涎香的味道涌过来,一下子将她完全包围进去。胸腔里有什么刚刚被压制下去的东西重新活跃了起来。
她抬头,正撞进那双永远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清冷的、带点玩味的笑容那么熟悉,好像从来不曾离开过。
“你想我了?”低沉醇厚的声音猝不及防钻进凤九歌的耳朵中。她霎时心神摇曳,然而那只能是极为短暂的事情。
下一秒她已经恢复了正常,冷若冰霜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殿下想多了。”
长孙无忧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娇俏小脸,慢慢在嘴角浮上更深的笑意,也不为难她,微微侧身让开一条路。
他身后的凤炎终于有了机会扑上去:“娘亲!”
凤九歌抱起这个精灵的小人儿:“你跑哪玩儿去了?礼义大同篇抄了吗?”
“昂?”小人歪着头,伸出小手揉搓自己的嫩脸:“炎儿刚刚可是帮了娘亲的大忙呢。无忧叔叔要走,多亏了炎儿聪明,才把叔叔留下来。”
凤九歌丝毫不为所动:“这算什么忙。油嘴滑舌更该挨罚,再加一遍。”
“什么?!”小人儿震惊地瞪大双眼,满脸的不敢相信。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显然很多人出来了,在向某个方向奔去。其中夹杂着大家意见不同的讨论。
“发榜了发榜了!”
“走,快去看看。”
“听说这次要有大举动。”
铛铛铛!
大钟浑厚的声音布满了整个太白书院。这是夜皖离在紧急召唤学生集合。
凤九歌微微皱了下远山含黛般的眉,放下了凤炎:“炎儿自己乖乖呆着,娘亲去看看。”
凤九歌走出门去,长孙无忧紧跟在她的身后,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担心。
偏偏在这个时候召唤大家集合,难倒是那个人发现了那朵烟花的事情,还是说,是一次危险的陷阱?他绝不能让她一个人去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