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三认真思量之后告诉凤炎：“我听师父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能你家公子和我师兄在一起待的时间太长了吧。”
顾少宗竟然非常认真地点点头：“夜皖离院长出的题目一向很难啊。”
凤九歌冷冷回他：“还不是让顾兄一一破解了。”
顾少宗露出一抹极其谦逊温柔的笑容：“凤兄说哪里的话，是凤兄才高八斗才对，我不过是侥幸啊侥幸。”
侥幸地干掉了太白书院一众财大势大的天才，他还真会找借口。
长孙无忧对于两人之间虚伪客气的话听得很不奈，懒懒地走下来坐在檀木椅子上，早有贺公公上前沏好珍贵的茶叶。
他修长洁白的手指拈起碧玉做的小茶杯，轻轻吹了一小口，仿佛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与他不相干。
碧玉杯里的茶香袅袅地飘出来，茶香扑鼻，正是长孙无忧平时身上的味道。让人一闻之下难以忘怀。
凤九歌没有转移注意力，她依旧保持着冷淡的态度：“顾兄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要去研究这个题目了。”
凤九歌的逐客令下得明显，顾少宗也不介意。从宽大的绣着云纹的袖子中摸出一个小纸包，放在另一边的石桌上：“我顾家有祖传的糕点方子，昨夜在下闲来无事做了些，想给凤兄尝尝。”
凤九歌眼睛从那个小纸包上瞟过。
精致的油纸包，用上好的丝线捆束起来。里面的东西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香气。
凤九歌一抱拳，看不出喜怒：“那就谢谢顾兄厚爱了。”
顾少宗并不勉强，保持着自己君子的微笑，也抱拳回礼出了院门。
离去的身影是笔直的，好像一杆翠竹。顾少宗走得这样坦荡磊落让凤九歌心生奇怪。他好像永远不会觉得难堪。
人一走，凤九歌在心里长舒一口气。不知为什么，每次面对这个顾少宗，虽然他都是谦逊儒雅地笑着，总觉得自己被他看穿了。
长孙无忧的眸子落在那个油纸包上，微微蹙起漂亮的眉毛。始终视线不离开，贺公公试探性地问了一声：“爷？”
长孙无忧淡淡开口：“阿贺。”
贺公公以为下一句他家爷是要他把那包点心拿来尝尝，可他家爷淡淡接道：“把那个东西，扔出去。”
凤九歌身形一闪，拦在贺公公面前，面对斜倚着紫檀木椅子那人露出怒容：“不许扔。”
什么时候别人送给她的东西要他来决定要不要了！她凤九歌的一切事情向来是自己处理。突然间，那天长孙无忧在府衙从她身边擦身而过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
似乎是在嘲笑她以为的“向来自己处理”。
那有怎样！
没有他的时候她还不是一个人处理的！相反，自从他出现，一切不相干的麻烦事都出现在她的面前。这人根本就是个麻烦精。
长孙无忧淡淡看着凤九歌，盯得时间太长了，让凤九歌以为自己脸上长出了花。
长孙无忧看了她半晌后没有话了。贺公公左右为难，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凤九歌本来也不想要那包点心，只是她不喜欢事事由他决定。她拿起桌上的纸包回到房间了。
长孙无忧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仔细品着碧玉杯里的茶。在别人看不见的，低垂的眼帘中，他的眸子散发出妖异的红色。
贺公公站了一会儿见他家爷没有阻拦，应该就是默许了吧。慢慢蹭回他家爷的身边，给爷打扇。
“看见了吗？”凤炎问夜十三。
夜十三大力点头：“看见了！”
凤炎问：“看见了什么！”
夜十三咧嘴一笑，憨憨的样子也有几分可爱：“你家公子和我的师兄之间好像生气了。”
“笨！”小人儿不满地撅嘴：“我是说，有人送糕点来啦！”
夜十三恍然大悟，阿炎爱吃糕点，不爱吃肉包，他这个榆木脑袋怎么给忘了呢：“可是你家公子好像很宝贝那包糕点啊，阿炎能吃到吗？不要紧，只要阿炎想要，十三可以给你拿来。”
小人儿摇了摇头：“这你就不明白了吧？我家公子只是跟无忧叔叔别扭着而已，他才不想吃什么点心呢。还是我的。”
两人堂而皇之地走回屋里，果然点心包被扔在一边，凤九歌坐在桌边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凤炎甜甜地喊了一句：“公子，点心给炎儿吃好不好？”
凤九歌知道是自己家这个小调皮偷偷惦记上了，不如尽早成全他：“拆开吧。”手里扣了一枚银针走过来。
夜十三看看小人儿的脸：“阿炎好厉害，凤公子果然不要了。”
小人儿得意地拆开纸包：“那当然，也不看看小爷是谁。”
糕点酥香扑鼻，确实难得的上好点心。小人儿的手刚伸过去就被凤九歌打了手：“啊，公子干嘛呀？”
凤九歌讲银针在糕点上均匀地刺了几下，确认无毒才让自己家的小调皮下口。
糕点摆满桌面，一共有七块。凤炎拿起第一块，正张开小嘴要吃，突然发现上面一个小小的奇怪花纹。
“十三十三你来看，这是什么花纹，好奇怪昂。”小人儿拉过夜十三，后者脸有点红，努力看着小人儿手中的糕点。
夜十三仔细辨认了很久，才摇摇头：“不知道。”
小人儿被激发出了好奇心，又拿着点心举到娘亲的面前：“公子公子你快看，这花纹好奇怪啊。”
凤九歌扫了一眼却惊呆了。
一股寒意直透脊梁。
那不是花纹，那是英文数字：six。
也就是：六。
凤九歌震惊半晌，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迅速冲到桌边拿起其他的糕点，竟然每一个上面都印着小小的英文数字。
按照顺序是：六、三、七、一、四、五、二。
难倒说，那个顾少宗也是来自未来的人？所以在他面前，自己才会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因为只有同样来自于未来的人才能够用同样的眼光看待她。
那么这串数字又是什么意思。
凤九歌灵光一闪，他来到这里是为了询问她有没有研究明白榜上画的招数。她说看不穿，然后他说确实很难，再然后为她留下了这包点心。
如果一开始他就打算来给她送糕点，就不用畏畏缩缩藏在自己的袖子里。那说明他是在听到她没有研究通的情况下，给她的提示。
榜上的招数确实一共只画了七个。
按照这个顺序来看……凤九歌把那些招数在脑子中编好号码，按照糕点的顺序在脑中演示了一边，再睁开时，是了然的神色。
凤炎见娘亲闭眼不语，小心翼翼地询问：“公子，糕点不能吃吗？”
“能吃。”凤九歌把那串数字在心里牢牢记住，摸了摸凤炎的小脑瓜：“这只是个普通花纹而已啊，没有什么别的意义。炎儿别想太多，好好吃糕点。”
凤炎欢快地拉着夜十三去吃糕点了，凤九歌在屋里将刚才的顺序实体演练了一遍。
奇才。夜皖离创造的七个看似普通的招数，经过重组后却有如此大的威力，7个数字不同的排列组合共有四十九个，不多，也不算少。有几个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中勘破其中的关节。
顾少宗。如果是他亲自烤的糕点，他为何要告诉自己这其中的关节。他不想要第一名的位置吗？
不不。凤九歌闭眼沉思，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题目也不会如此简单，如果只是四十九种排列组合，只要心思灵动点，再努力做排列组合的实验，很快就可以连缀成成型的招数。
只是这样的话怎样分得出高下。
过招时难倒凭借谁比较灵活谁的力气大吗？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得出正确的排列组合顺序只是第一层关窍，后面应该还有隐藏更深的需要她去破解。顾少宗也就只是帮她省去了第一关的排列组合时间。
那个男人，嫌前两场比拼玩得不过瘾。
凤九歌十指交叉立在额头前，薄唇勾了勾，露出高傲邪魅的笑容来：“你嫌玩得不过瘾，下次就让你好好过把瘾。”
入夜。
长孙无忧站在温泉边，面前是一层仿佛水幕的画面。
自从太白书院多起命案爆发后，学生们都很识相地尽量不在夜晚到温泉这边来。毕竟即使不再发生类似的事件。那温泉的水也是泡过很多死人的，想想就恶心。
长孙无忧面前的水幕上，正是南宫傲那张傲而不骄、气度尊荣的脸。他像往常一样，脸上流露着淡淡的温柔笑容：“好久不见。”可是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他人比之前又憔悴了几分。
长孙无忧白色的身影在夜晚里看去像是行走在黑夜中绝美的鬼魅，他挥挥手，省去了客套话：“京城情况如何？”
南宫傲微微咳嗽了两声：“你还是这种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他紧了紧自己的红色大氅，面色变得严肃起来：“事情比我想象得还要棘手。这边不是一个人在背后操纵，也不是一个家族，而是联合对抗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