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变故突生,司马平这支迟来的军队终于出现在敌军的视野中,在敌军将领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中进城的队伍被拦腰斩成两节。
很快城内城外便开始了混战,但作战已久的敌军哪是气势如虹的支援军的对手,只得咬牙硬撑,直到傍晚时分,敌军才得在夜色的掩护下,缓缓撤退。
原来此次攻城的只是敌军的先遣部队,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城池,阻断大军的退路,还好司马平反应及时,与先锋部队一同火速支援,可还是晚了一步,城内一干将士全数战死,连带平民也死伤甚多。
当司马平发现守城将领霍赧的遗体的时候,一干打扫战场的士兵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位坚守到最后的将领身上的血渍已经凝固,衣甲阑珊,裸露的肌肤上分布着大小不一的伤口,未合的双眼默默的注视着远处的天空,仿佛想要看出什么来,一股凄凉之意环绕不已。
司马平费了好大劲才取下霍赧手中的长剑,缓慢而又仔细的为其抚平双眼,整理衣装,随后吩咐后面的士兵。
“为守城的将士选处好地,火化后好生安葬吧,把霍赧的骨灰保存好,我要带着。城中百姓的迁移工作还要尽快做好,接下来的战争恐怕更为惨烈。”
身后的亲兵望着司马平宽大而又略显疲惫的背影,明白如今战事还十分吃紧,不容懈怠,应道;“遵命!”说罢,便转身离去。
翌日,城内大批的百姓在士兵的督促下,开始往其他安定的城镇迁移,只不过失去家园与亲人的悲痛在幸存的人行中随处可见,悲泣声在耳畔久久环绕。士兵们除了维持秩序外,都不为之所动,这支久在战争的风雨中洗礼的一线部队,已经看到了太多战争带来的伤痛,他们的心已经变得异常坚强。
在城内的一个铁匠铺,以前每天都有响不停的打铁声,不管是平民的家用工具还是交通工具,每天都有崭新的铁器生产出来,周边经过之人远远都能感觉到熟悉的呵气声和袭人的热浪,如今却是冷冷清清,废弃的残渣随处可见。
此时店门外正站着一老两少三人,从外貌以及那从麻布短衣中突显出来的肌肉,很容易看出老的便是这铁匠铺的店主。
这位老铁匠身旁放着大小行礼,正温柔的看着这位膝下的惟一的女儿,眼里没有一丝催促之意地静静等着。
少女名叫黄芽儿,十五六岁,正是情窦初开之的年龄,虽是出生在铁匠之家,却生的娇小灵动,肤色白里透红,正是人如其名,仿若初春新生的草芽,柔嫩如水,让人见之不禁心生怜爱之情。
黄芽儿看了看眼前的青年,那疲惫的神情将从前那阳光中带着隐隐自信的面容完全遮掩住了。
黄芽儿犹豫了下,还是鼓足了勇气道:“杨大哥,你就跟我和爹爹一起走吧,以后,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们有手艺,不拍挨饿,而且爹爹以后也需要杨大哥的帮助,芽儿,芽儿也想和杨大哥在一起。”
这位姓杨的年轻人看着面前这位如同花朵一般纯真的少女,本来下定的决心又有些动摇,但是昨日发生的一切又仿佛重新跳动在眼前。
看着汹涌而至的敌兵,他便知道城门失守了,为了给身后的母亲争取更多的逃亡时间,他和一些勇猛的成年人一样随着仅剩的守卫军义无反顾的和敌兵厮打在了一起。
待到司马军的支援到来将敌歼灭,他才缓缓回过神来,却发现母亲穆氏早已倒在血泊当中,这一切都发生在短暂而又混乱当中,那一刻迷茫与绝望顷刻间将青年包围。
自从幼年丧父,青年便由穆氏独自一人经营豆腐店靠着些许收入抚养长大,虽然日子过得清贫,但也幸福安乐。从黄铁匠处做了长工后,家里每月都有余钱,都被穆氏存着,好置办聘礼,再待一两年便迎娶黄铁匠的闺女。
两家私下也通了气,穆氏平时总有意无意提点青年,青年对黄芽儿也是颇有好感,但更多是不想让穆氏操太多的心,让其早点享享清福,所以总是很努力的去得到黄铁匠的认可,但是这一切都随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少年对未来的憧憬击得支离破碎。
伴着浓浓的夜色与熊熊的大火,青年小心翼翼地将穆氏的骨灰装在了盒中,在城外数里地的一座风景还算秀丽的小山丘上立了一座简陋却整洁的墓碑,碑后写了些最想对穆氏说的话,在淡淡的星辉下,静静的抱着墓碑无力的啜泣。
世间有太多的无力挽回的事,让人无限伤怀。
回过神来,青年目光闪烁,眉头更是低了几分,望着少女无限歉意地道:
“小芽子,我恐怕不能答应你了。昨天夜晚我仔细想过了,我决定去从军,争取做一名优秀的将领。
直到失去才发现,这周边的尘与土对于我来说是如此的重要,它承载着我曾经平凡却又真实的生活。我已经失去至亲的人,才渐渐明白个人的力量在不可抗拒的因素下是多么的渺小与无奈。
如今战乱在即,与其避开它,不如主动去努力变得强大,不论结果如何,至少我曾经努力过,无怨无悔。”
少女听完此言,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但觉得仿若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消逝,心口间隐隐作痛。初恋虽无限美好,但有时也会像昙花的绽开,凋谢亦是无常。
黄铁匠看了看小女泛红的双眼,只得揉了揉少女的发顶,看着青年轻叹了一声道:
“贤侄,人的一生还有很长,不要着眼于失去了什么,要看看你还拥有什么。至少你手脚齐全这已便是万幸,切记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经过这场灾祸,你没能被摧垮,我已是欣慰,你想要成长走的更远更长,我更是支持你,希望你能尽快的从伤痛中走出来。
至于芽儿,三年后,不论你成为了一名骁勇善战的将领还是缺胳膊少腿的残兵,只要你愿意,我都会将芽儿许配给你,过你们适合的生活。若是三年后没有了你的音讯,我只当你们缘尽于此,我会为芽儿找户好人家的。”
铁匠说完此言便看着一脸希翼的黄芽儿。
青年只觉得一股热流在脑海中转动,久久不能释怀,半响才庄重地跪地抱拳道:“小子何德何能,承蒙伯父如此厚爱,他朝我若是能侥幸不死,不论结果如何,必定风风光光的迎娶小芽子过门,只要小芽子愿意。”
说完便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失母的悲伤却被铁匠一家真心的关怀冲淡了不少。
少女看着青年一脸认真之极的模样,一脸羞涩的将其扶起,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杨大哥,你放心的去吧,芽儿会等你的。”
说完便跑回铁匠的身旁,恨不得将整个头埋进胸前的衣衫当中,裸露出来的秀颈却是红至耳根,伴着细碎的秀发,让人好生怜爱。
黄铁匠看了看天色,对青年抬了抬手,“时候也不早了,你自己多保重,我和芽儿等你的好消息,芽儿,我们也走吧。”
少女这时才恍然惊觉,双眼顿生朦胧,小嘴张了半响,才离别道:“杨大哥,你一定要多给我和爹爹写些书信,你自己一个人一定要多保重。”
说罢才依依不舍的随同铁匠伴着依稀的人群离城而去。
青年珍重之极的点了点头,轻声说了一句保重,看着这对父女渐渐模糊的身影,还有城中任然弥漫着的淡淡硝烟味,心中很不是滋味。
晌午时刻,原本是城内的官府门衙,如今被司马平暂时征用做行军大营,两个站岗的士兵拦住了这个老远处就吸引他们视线的神色怪异的青年。
大街上除了巡逻的士兵,和不多的几名行色匆匆的平民外,就只有这位臂缠白带的青年径直往这边走来。
“站住,干什么的?”
青年当即稳住身子,抱拳道:“这位军哥,小的岳城人氏,是来从军的,还望通告一二。”
“从军?嘿嘿,这年头主动从军的可没有几个。”
但观其打扮和神色,两名守军也猜出了几分来。
“小子,当兵可不容易,弄不好,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新兵的死亡率可是很高的,嘿嘿,现在后悔可还来得及。”
“多谢军哥提点,小的已经考虑清楚了,生死怨不得他人。”
站岗的士兵见其神色不改半分,赞道:“好,我们司马军就是喜欢你这种带种的,懦夫我们可不要。随我来吧,我带你去报道。”
随即对另一站岗的士兵说了几句,便领着青年来到军地内务处。
一老兵模样的人,正拿着一笔毛杆在一厚厚的本子上细细的记录着手中的巴掌大小的竹块上的信息,身旁有个竹筐,里面堆满了与其手中同样大小的竹块,见到此幕,那一站岗士兵当即小声询问道:
“王老,这次伤亡情况怎么样啊?”
听闻此言,老兵头也没抬,声音低沉道:“不容乐观,不算上原来的守城的部队,我们本部在优势下也阵亡了近千人,看来接下来又有好多恶仗要打。”
士兵听闻此言,神色有些阴霾,回头想起身后的青年又立马说道:“对了,这里有个小伙子,是本城人氏,想来从军,我看他还行,就带过来了,您老看看,不行的话我就带他离开。”
老兵这才揉了揉额头,抬头打量着这位青年。见其模样不算英俊,却生得眉清目秀,神色悲伤但又不失坚毅,以老兵这些年来的人世阅历,不难看出青年所经历之事,也不多说什么,便转头对站岗士兵道:
“行,既然他决定好了,我核实一下他的身份信息,没问题的话随后就带他去营地报道,我记得马老二这次手下损失惨重啊,就让他去那里报道吧。”
不知有意无意,老兵话里没有一点要照顾新兵的意思。站岗士兵也知道老兵的性情,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轻轻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以示鼓励,便告辞离去。
青年见此也是内心一紧。只见老兵从身旁的架子上取下一块竹块,蘸了蘸笔杆,便开始询问道:
“叫什么名字来着?”
“杨过。木字杨,过错的过。”
“杨过?可是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好名字啊......,年龄呢?”
“十八”
杨过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母亲对自己的人生期望竟会在这样的场合,被一素未谋面的异乡人一语言中。
当杨过领着兵服,来到属于他的营地报道时,回头望了望母亲长眠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便头也不回的径直向前走去,从此便开始了他数年的军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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