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内室里烛火幽微,只在床头的两架烛台上各燃了一支红烛,映着帷幔轻遮的床帐,格外催人情愫。朱时泱在榻边坐了,那春倌本黏在他身上,便就势坐在了他的怀里。
朱时泱很快便被他弄得火起,自出宫以来便被苦苦压抑着的情思如将溃的洪流一般,一波接一波地涌了上来。朱时泱难耐地低吟了一声,便采取了主动,将那春倌在怀里紧之又紧地抱了,往他玉雪般的颈间腮边吮吻。
两人缠得难解难分,朱时泱伸手解开春倌的腰带,那一袭烟罗紫纱衫在晦暗烛光下向两侧滑开,底下竟空无一物,连一件中衣也没衬,但见一片肌肤胜雪,胸前两点粉莹可爱,瘦腰一握,滑不留手。
朱时泱看得情动不已,在他胸前流连了一番,伸手就要扯他的长裤,口中笑道:“看上头这光景,底下大约也什么都没穿吧?本公子可要好生看看。”
哪知那春倌一听这话,却反用手扯了长裤道:“有甚好看,别要污了公子的眼目才是。只求公子放放手,我好去将那两支蜡烛熄了,再来服侍公子未迟。”
朱时泱很有些诧异,龙阳之乐恰在于此,黑灯瞎火地却又有什么意思?春倌仿佛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从他怀中立起身来,好一番慵懒的媚态,往床头走了两步,噗地吹灭了一支,方回过头来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城里往来的达官贵人,真正好龙阳的其实并没有几个,大多是从别处听人说起后/庭花的滋味,才来尝个鲜儿的。这些人平日玩惯了女人,偶尔见了男子的阳/具自然不适,便大都要求把灯熄了。我做惯了这等生意,反而不愿被人大敞四开地观赏了。”说着,将床尾的一支也吹熄了,室内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只有轩窗还被街市上的灯火映得通亮。
朱时泱只觉怀中一暖,是春倌复又坐了回来,小臂如灵蛇一般缠上他的脖颈,垂散的黑发自他鬓边掠过。朱时泱闭了眼睛,只觉心神恍惚,又听春倌在耳边笑道:“其实在黑暗中也没什么不好,这等事本就越是隐秘越是刺激。”
朱时泱听他如此说,便也没什么异议。那春倌在黑暗中果然更添了几分放浪,将朱时泱服侍得无微不至,龙心大悦。朱时泱仰面躺在榻上,方才在灯火下还不觉得,如今眼前虽不见活色生香,鼻端却闻得春倌身上隐隐散出一种香气来,仔细嗅了嗅,只觉这香气十分奇特,自己从小在宫中的香围雾绕中长大,竟也从未闻过,其中仿佛夹杂了一丝甜腥的气息,若有若无,撩人心魄。
朱时泱便笑了一声,益发凑近了春倌咻咻地嗅,道:“你擦了什么,身上竟这样香?”
春倌不答话,只是自顾自地忙活。朱时泱的气息越来越深重悠长,谁知在黑暗中,春倌的眉目却渐渐黯淡,被一张新的面孔取代,那面孔既不是刘公子,也不是陈闱,更不是他往日里宠过的那些朝臣子弟。朱时泱稍一回神,心里便是一惊,但随即却又安然了。想起那人曾在他身下有过的旖旎光景,一股热流便不受控制地直冲□□,却轻轻推了春倌一把,起身道:“行了,今日就到此吧。”
春倌身形一滞,很有几分不可置信,只道往日里服侍过的客人,恨不得将他里里外外都吃干抹净,哪有今日这样做了一半就放手的,不禁着急道:“公子这是嫌我不成?我若有什么服侍不周之处,公子只管斥责就是,为何……”
朱时泱站起来整衣系带,回首看了榻上的春倌一眼,温然笑道:“不是你服侍不周,是本公子蓦然想起一人,觉得如此做下去会对不住他。”
春倌听他言语间情意绵绵,侧脸映了从轩窗外透进的灯火,格外英朗,不禁疑道:“难不成公子是想到了自己的夫人?”
朱时泱一笑,也不答话,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进得外间,见朱时济和秋倌仍在榻边调笑,虽是你侬我侬的光景,但衣衫却还穿得齐整,朱时泱道:“贤弟歇得如何了?本公子可打算要回府去了。”
朱时济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出来的春倌,微微错愕道:“现下都亥时过了,黄兄不如就在这儿将就一晚吧,若是出去被夜风扑了……”
朱时泱打断他的话道:“不打紧,左右你也还没有睡下,便跟本公子一同回去吧。”两人说着话,秋倌已过来迎了春倌,低低说了几句,也不与朱时泱和朱时济招呼,便出门走了,只春倌回头偷偷打量了朱时泱几眼。朱时泱目送着二人,笑道:“先头还言笑晏晏,温存有加的呢,怎么这会儿倒不理人了,别是生气了吧?”
朱时济笑道:“□□无情,戏子无义,这风月场里的事做不得真的,皇兄以后就知道了。”说着,跟着朱时泱下楼回府。
两人回得段云轩府上已是子时时分,只见府门微敞,有一道细瘦人影在其中隐隐现现。朱时泱心里一动,推了府门进去,果然就见陆文远站在门后的暗影里,被夜风吹得袖了手,微微有些瑟缩。见得二人回来,目光一亮,情不自禁地往前迎了几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便就那样僵在了那里。朱时泱亦碍着先前的事不肯与他搭话,径直从他身边经过时,见他睁大了一双眼睛望着自己,目光在黑暗里荧荧烁烁,仿佛含了无数心事,又仿佛有千言万语相问。朱时泱心内一安,偷偷在唇边扯出了一分笑意。
春倌与秋倌从房中出来,便一起往那倚红楼的后院里去了。妓院都是脸面上的光鲜,后院里本是马厩柴房,又兼粗使下人的浣衣之所,四处皆用竹竿晾起些亵衣亵裤、被褥床帐,委实杂乱腌臜。春倌秋倌低头自衣裤下穿过,见柴房边的一扇小门里隐隐有灯火透出,便推门进去。
小门里陈设简单,靠墙边摆了一桌一椅,一人正坐在桌边饮茶,桌上一支白蜡燃得幽幽暗暗,颇显鬼气,映着那人埋在茶盏后的脸,看不真切。
秋倌示意春倌掩了门,冲屋中那人略揖了一揖,道:“教先生久等,那两位公子已经走了。”
那人自茶盏后抬起脸来,只见面色白净,颌下蓄了一撮山羊胡,大约有四五十岁年纪,看着煞是眼生,放了茶盏道:“走得倒快。我吩咐你们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秋倌回头看了看春倌,春倌面色苍白,瑟缩地低了头道:“没有办成,那位公子做到半途突然说想起一人,推开我便走了,我拦不住他。”
那中年人面色一变,脱口道:“什么?竟有这事?他可说了那人是谁?”
春倌见他有几分愠怒的光景,不禁更加瑟缩,道:“没有明说,不过大约是他的夫人吧。”
那中年人闻言嗤笑一声:“夫人?他哪来的夫人!”顿了顿又道:“也罢,你们不知底细,此事办不成便算了吧。”说着,起身掸了掸衣袍,便作势要走。
秋倌胆气大些,忙拦了他道:“那先生许给我们的药呢?”
那中年人笑了一声,道:“事没办成,还想要药?天下间哪有这等好事?”
秋倌亦冷笑了一声,道:“话是如此说,但若那位公子知道我等身染暗疾,却被先生差去服侍于他,那……”
秋倌微微一顿,冷笑不语。那中年人果然面色一滞,在门前止住了脚步,静了半晌,方冷哼了一声,伸手自怀中摸出一方小匣,打开从中挑出了两粒药丸,递给秋倌道:“吃了药便把嘴巴闭紧了,否则我定饶不了你们。”
秋倌清冷一笑,这才拉了春倌过来,盈盈一拜道:“先生放心,我等还指着这药丸多活两日呢,这道理自然是明白的。”
那中年人冷哼一声,不欲与他多话,推门走了出去。春倌与秋倌素日里看惯了旁人的白眼,丝毫不以为意,到桌边各自倒了一杯茶水把药丸吃了。
那中年人出门后却并未走远,在门外站了一时,只听得屋内丁丁咣咣响了一阵,似是茶盏泼洒的声音,之后便了无声息了。中年人便又推门进去,只见春倌秋倌倒在地下,身边茶壶茶盏碎了一地。他上前去探了探二人鼻息,偶然瞥见春倌的一截小衣露在外头,上头血迹斑斑,隐隐闻得一股甜腥味道,心中便是一阵厌恶,掩了口鼻推门出去了。
在扬州府盘桓数日后,由于康平王的船队已先行南下归府,朱时泱等人便只得在码头边另雇了几艘画舫并客船,走运河水路南下。雇得的画舫虽不如皇家船舍舒适豪奢,但舱里的布置陈设倒也齐全,不算太过辱没了朱时泱与朱时济。盐运司盐运使段云轩亲率部众恭送圣驾南下,一行人就此乘船上路。
扬州以南更入江南腹地,船过处,只见两岸群山堆翠,柳映花红,莺声乱耳,燕语呢喃。举目所及,四处流水清淙,白浪湍湍,古木乱石,残桥村落,不一而足。河边碧水拍岸处,常有妇人成群结队地浣洗衣物,皂荚的清气随风飘荡,尚未入塾的稚子在岸边追逐玩耍。浅滩上偶尔有渔船停歇,白首老翁撒网捕鱼,青鬓少女涉水采莲,清脆的歌声惊起凫水的欧鹭。这般景色,是怎么看也看不够的,正如那画中所绘,诗中所吟一般。
朱时泱本就对这文人墨客辈出的灵秀之地赞赏有加,如今身临其境,虽仍因与陆文远失和而有些郁郁,但看着眼前的画卷难摹之景,听着耳边的丝竹难磬之音,又有朱时济在一旁说说笑笑,吟诗填词,也就渐渐乐而忘忧了。
转眼到了傍晚时候,运河上水天一色,晚霞映水,水泛粼光,当真是壮阔旖旎,不可言说。朱时泱用过晚饭,正挪过一张藤椅,坐在窗边观望,却见朱时济推了舱门进来,一边往里走,一边朗声道:“皇兄,陆大人想临时停一停船,说是有要紧的信件需派人快马送回京城去,教我来问问皇兄的意思。”
朱时泱本打算今晚连夜行船,如此,明日昼间便可到达苏州,当下便有些不悦。他倒也不是怪罪陆文远耽误了他的行程,临时停靠又能花得了多少时候?只不过是恼恨陆文远不但不主动寻来与自己亲近,反而连话都不肯当面说了,竟遣朱时济来敷衍自己。
朱时泱回过头去,果然见陆文远站在身后的轩窗外,露了半边身子,正睁大眼睛瞧着这边的动静,一时与自己对视上了,也不闪不避,只是不肯过来。
朱时泱此时已被他气得没了脾气,只道自己遇上了这么个贼臣逆子,拗也拗不过他,还不如主动说两句软话算了,但陆文远却又不给他机会,不是整日闭户不出,就是见着他时也站得远远的。朱时泱筹谋了几日不得施展,此时便将火全撒到了眼前的朱时济头上,不悦道:“你好歹也是堂堂王爷,整日里被大臣差遣着跑腿传话算怎么回事?他若真有事,教他自己来朕跟前回话!”说着,也不看朱时济一眼,转头又去看运河上的风景了。
朱时济不明不白挨了一通骂,只好回头朝陆文远笑了笑。陆文远站在轩窗外早已听得一清二楚,此时便只得推了舱门走将进来,在朱时泱身侧道:“皇上,臣有致吏部右侍郎沈文斌书信一封,急待快马送京,请临时停船,望皇上恩准。”说完,便低着头等待皇上回话。
哪知等了半晌,朱时泱也未置可否。陆文远壮着胆子抬头一看,见他仍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望着舱外,看也不看自己一眼。陆文远不知该如何自处,求救似地望了朱时济,朱时济在一旁暗暗做了个“去吧”的手势,陆文远便忙退了出去。
朱时泱暗恨自己放不下架子错失良机,那厢陆文远已吩咐下去拉纤停船。朱时泱坐在舱中,只觉四下乱晃了一回,便渐渐停得稳了。舱外传来放下木板桥的声音,马蹄纷乱地响了一会儿,便有一骑绝尘而去,倏忽远了,想是已带了陆文远的书信昼夜兼程地赶路去了。
朱时泱回过神来见舱中无人,朱时济也不知去了哪里,便想从藤椅上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但又想到过会儿就要解缆行船,不免又是一通乱晃,生怕自己晕船,便老老实实地坐在了藤椅上,等船行平稳了再起身不迟,谁知等了大半晌,却仍不见船开,外头却响起了一片喧扰之声,似是有事发生。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