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琴师有一瞬的震惊,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位俊俏公子居然是他的少东家,还真是与传闻不符。
震惊之余,他也很快调整过来,起身揖了一礼的同时,亦道:“久仰少东家之名,今日才得见,在下柳逸铭。”
听柳逸铭唤自己少东家,季光年有些意外。这人琴技精湛,不卑不亢间,眉宇自有一股傲气。她本以为对方听自己大名后,会带着些许不屑,如今得他这般礼待,倒有些受宠若惊了。
“柳琴师客气。”
一旁的宫人又说道:“少宫主,柳琴师琴技了得,这远峰琴行内的弦乐器,没有他弹奏不了的。”平时难得听他弹奏,现在少宫主在此,看他敢不弹。
柳逸铭当然明白宫人的意思,眼神警告性地瞥了他一眼。他虽为琴师,却自有一套为人处世的准则,可不是谁都能吩咐了去的,弹与不弹,为何人弹,一切皆看自己意愿。
季光年没有注意到柳逸铭的眼色,此时的她若有所思:
远峰琴行内的弦乐器种类如此之多,竟没有柳逸铭弹奏不了的,这不正是传说中的十八班般武艺,样样精通?
难怪之前他奏完七弦琴,见我只是点头而没有任何表现,会脸色有些不佳地问自己他弹得好听吗?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好听吧』
问题是自己的‘好听吧’是真的好听的意思啊,不过是说得含蓄些。
季光年决定弥补之前忽略掉的夸赞,当下认真道:“柳琴师琴技如此厉害,不知收不收徒?”
此话一出,宫人竟是很同情地看着柳逸铭。
季光年这才想起,原主童年刚习琴的时候,对弹琴有过心理阴影,只要一练琴,琴弦上的手就会如触电般被电到,电得多了,自然而然地就对弹琴产生一种恐惧,只要抚上琴弦,双手就会止不住地发抖。
弦月宫又尤擅以琴御灵制敌,他作为少宫主,却不敢碰琴,免不得受众人非议了去,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名声也就出去了。
如今,自己的提议无外乎要砸柳逸铭的招牌,他答应才有鬼了。
但是,话已说出,又怎能收回。她也只好在心下琢磨着如何圆这个场。
柳逸铭笑了笑,“在下从不轻易收徒。”
很好,意料之中,不收就不收吧。
她正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惋惜,柳逸铭的声音又传了来,“不过,若有那个荣幸,也可指导一二。”
已摆出惋惜之色的季光年,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欢喜,“有幸有幸。”
“不知少东家要学什么乐器?”
季光年朝四周看了看,来到放置二胡的地方,“就这个吧!”
柳逸铭点了点头,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当下给季光年介绍起各种材质的二胡来。
这儿的乐器总类繁多,除了用于日常娱乐的普通演奏乐器,更有作为武器存在,杀伤力又极强的作战乐器。
季光年不懂这些,当下让柳逸铭给她挑选了一把,只一个条件,图案要是荷花的。
柳逸铭选了一把杀伤力适中的作战胡琴,但因着并无图案,当下让季光年稍等片刻,托了琴行中的伙计拿到内院让雕刻师父当场雕刻。
季光年趁此时机,又问道:“琴行所有的乐器都在这儿了?就没有库存?”
柳逸铭笑了笑,他自不会单纯地认为,季光年所说的库存是一般的乐器库存,“既是少东家想看,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
柳逸铭看了看那宫人。
季光年明了,对那宫人说道:“你在此处等我。”
宫没法,只得答是。
之后,季光年便跟在柳逸铭身后,向后院走去。
二人入得一房间,只见柳逸铭拿了五个纹案各异的砚台镶入一貔貅石像的口中,靠墙的书柜立马开了一道口子。
柳逸铭温文有礼,对季光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少东家里面请。”
季光年点了下头,直接走进去。
里面收藏的大多是七弦琴和琴筝。这两类乐器又多以木料为主,这便决定了密室中不能生火,主要的亮光来源便是夜明珠。
看着那大如玉盘的夜明珠,季光年不觉感叹道:“看来琴行的收入确实可观啊!这夜明珠价值不菲不吧!”
柳逸铭在一旁答道:“纵是价值不菲,也取不出来啊!此处的夜明珠都是固定的。”
季光年点了点头,往此放夜明珠的人还算有脑子。夜明珠可看而不可取,纵使再是昂贵,也不过一光源饰物。自是不会又人打它的主意。
而后,季光年便将目光放到了乐器上。
“弦月宫向来以弦乐制敌。又尤以七弦琴更甚。在收藏上,便偏向于七弦琴。只是,向来筝琴亦如笛箫,皆为不分家的两物,是以,又将珍品琴筝一同收入其中。”
这个世界的乐器文化,琴筝就是二十一世纪所说的古筝,而筝琴一般指的是琴筝和七弦琴。
季光年一一观赏着眼前器物,所到之处,皆伸手拨了拨琴弦,最后,她停在了雕塑了残荷的一琴筝前,只见她眸光微亮,亦带了几分笑地看向柳逸铭:“柳琴师作为弦月宫名下最大琴行的掌事,为这琴行可是操碎了心。又是年轻有为,光年自是无比佩服。”
“少东家,你可别折煞逸铭,逸铭只是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可我还是很佩服你啊!”季光年笑得无比真诚,“你看你,作为一琴行的掌事,琴行里的事自是你说了算,可比我这虚有其名的少宫主强多了。”
“逸铭怎能跟少东家比?”柳逸铭虽是琴师,亦是个生意人,季光年如此夸他,他又怎不知道是话里有话,只是现下,他仍是不点破,依旧装糊涂地自谦。
季光年不以为意,仍是笑着说道:“当然能了,柳琴师整日的与这些乐器打交道,想必对它们有很深的感情吧。”
柳逸铭思考了一下,“确实如此。”
季光年笑了笑,“既是有感情,若是见着实在喜欢的,会不会想着把它带回家?”
“自是……”柳逸铭脱口,话未说完,就明白了季光年这是在给他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