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秦无衣看着自家本身羽翼丰满,但此刻却被薅成了只秃顶,一个没忍住便笑出声来。
“你还笑!”小黑雀用它那也几乎光秃秃的尖尖的小翅膀指着秦无衣是,声音里充满了控诉。
“哈哈哈……好好,哈,我不笑不笑……回头赶紧得给你做芝麻糊吃吃,保准你七天就羽翼丰满浑身是毛,行了吧?”秦无衣有些哭笑不得——真是有些为自己家的雀儿感到耻辱,同时也越来越后悔自己养了这么一只雀。
要说黎湛的那只腓腓,任何时候都和黎湛一样保持光鲜亮丽的一身白毛,白得没有一丝杂质,看见她的时候,每次都能跟洗了飘柔一样蓬松。
再看看她们家的这只笨雀,就算用了飘柔,那毛发出来的感觉也会像喝了毒药一样根根竖起。简直丢人。而且,还啰嗦。
秦无衣笑了一阵,终于正色道:“说吧,这回都看到什么了?”
苍术趁着秦无衣不注意,将碗筷一放,拖过那个盛着鱼羹的食盒,悄没声儿地打开第一层,嫌弃地将那碗药放在一边。
黎湛投过来好笑的一眼,苍术连忙贼贼地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噤声,而后伸手探向中间的隔层。
只要取下这个隔层,他就能喝到他梦寐以求的鱼羹了……
“放下……”秦无衣凉凉的声音吓了苍术一跳,抬头看时,秦无衣并没有转身,仍旧对着那只笨雀,用后背对着他们。
苍术定了定神,再次伸手——
“说的就是你,师父。你得把药先喝了。”
苍术面色一垮,嘴巴一撇,什么,难道无衣的后脑勺也长了眼睛不成?虽然腹诽,但也只好端起药碗。要不然秦无衣以后不给他做鱼羹了怎么办?
要知道在秦泱的那几年,说起来他是她的启蒙师父,可他却将他的胃都给养刁了。这几年没有秦无衣做的东西吃,虽然日日对着饭菜都要哀叹一声,但渐渐也就习惯了,秦无衣这么突然给他一开荤,这估计得大半年离开不了她了。
——后脑勺没张眼睛,可脑袋两边长着听力国过人的耳朵呢。秦无衣听着动静,苍术似乎是在喝药,这才向那有些呆傻的小黑雀努努嘴:“说吧,看见什么了?”
“要说本雀跟着炼秋霜先是去了重衍宫,本缺可告诉你,那里有一口巨大无比的棺材!黑色的大棺材足足有一个半人那么高!然后你猜猜我看见什么了?简直太可怕了,”那本雀睁着大大的眼珠子,仿佛要将两只眼珠子都从眼眶瞪掉出来一般,“我看见那棺材里头突然冒出一股……”
“黑烟,然后变成了个人!”秦无衣不耐烦地打断小黑雀啰里啰嗦的描述,催促道,“然后炼秋霜一定把这东西给了那个人了,讲重点!”
“不是,关键是……”小黑雀看着桌边的苍术,忽然住了嘴,朝秦无衣勾了勾翅膀。
“干嘛?”秦无衣看着小黑雀怪异的举动,有些不知所以。这笨家伙又要搞什么鬼?
“美丽的主人你靠过来一点啊,咱们得说说悄悄话……”小黑雀故意压低了声音,然而听在黎湛等人的耳朵里,不过就是压低了声音的鸟叫。除此之外,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说什么悄悄话?你这鸟语,谁能听得懂?”秦无衣皱眉,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在玩儿?“不快说,小心我揍你!”
小黑雀顿时急得跳脚:“嘤嘤嘤美丽的主人竟然要揍人家!人家可是暹罗国尊贵鸟族的王……”
秦无衣真是受不了它那莫激动样子,猛地讲头往前一凑:“说吧!”
小黑雀的哀嚎顿时戛然而止。但见它神秘兮兮地瞥了桌边的黎湛和苍术一眼,然后才凑近秦无衣的耳朵:“美丽的主人说的没有错,那股黑烟是变成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现在就坐在那里喝药……”
“什么?你没开玩笑吧?他可是我师傅……”顾不得那小黑雀使劲地将翅膀举到嘴边做着噤声的动作,秦无衣叉着腰对着小黑雀就是一阵数落,“以后可别胡说八道啊。别的玩笑可以开,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小黑雀顿时急了,又开始在烛台上跳脚转圈圈:“人家真的没有开玩笑,人家看见的那个人,就是跟坐在桌边喝药的那个人一模一样,虽然那个人穿着黑色的斗篷,戴着斗笠,但是我们鸟族的眼睛和你们人类不一样,就是看到一样的人了嘛!”
秦无衣抚着额头,丫的,总有一天,她一定要想办法把她这只雀的嘴巴给缝上。遂无奈地道:“这件事我知道了,那么之后呢?你接着说吧……”
她的错,她就不该将这笨雀的话头给打断了,就应该让它自己一次性说个够。虽然这很考验人的耐性,但毕竟这样没有它胡说八道来得痛苦。
秦无衣的话终于将小黑雀的思绪又拉回到回忆中,但见它两只小黑眸忽地一亮,一脸惊奇相:“然后那个人差点被那夜明珠给吸进去了!”
它看了秦无衣一眼,见秦无衣也同样和它做出惊奇的表情,遂满意地继续道:“然后那个老人还让炼秋霜找战北冽,集齐七颗夜明珠,然后杀了白蔹!美丽的主人,白蔹是谁啊?”
“白蔹?”秦无衣扬眉,“不知道啊。你继续讲。”
一边的苍术和黎湛相互望了一眼,他们谁都告诉了秦无衣秦无衣就是姬氏一族圣女,却忘记了告诉她名字。
“哦,”小黑雀又继续道,“然后炼秋霜就带着那夜明珠去了地宫,她就把那颗夜明珠,也就是鲛王之泪之首给了战北冽。战北冽就让炼秋霜启动各国的棋子,将其他六颗夜明珠一同取来。其中南楚的那颗珠子是最容易得的,其长公主司徒樱暗恋战北冽,战北冽一句话,美人爱英雄,她能不立刻着人将这夜明珠送来?”
“我呸,战北冽他算什么英雄?”秦无衣忍不住啐了一口。黎湛勾着嘴角,眼中带笑。苍术正好闭着眼将那整碗药喝得一滴都不剩,指了指一边的蜜枣碟子,黎湛抬手推了过去。
“诶,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八卦的?”秦无衣虽听说过暹罗雀收集信息的能力一流的,但也不至于在十五天内,就知道南楚长公主竟然暗恋战北冽,他们的国师,这样的劲爆消息吧?
南楚国师,是不婚者,其从前为巫者设,只是到了战北冽这里,改了名字罢了。而且她还听说,前阵子黎湛宴请战北冽的时候,战北冽还曾经想将这南楚的嫡长公主司徒樱说给黎湛,被黎湛腹黑地推给了荆天羽,而荆天羽又巧妙地委婉地拒绝,很是不给战北冽面子。
看来又是一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故事,这要是传回南楚,让那个公主,该怎么难过?
小黑雀顿时一脸得意,将胸膛一挺:“本雀是谁?本雀乃是尊贵的暹罗雀中的王族,这……”
“说重点!”
“……其实就是耶律太后养的信鸽,暗恋本雀……”
“说,重,点……”秦无衣几乎要咬牙切齿,她怎么就养了这么一只雀?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谈情说爱。而且就他这智商,还有鸟儿会暗恋他?
“……她们告诉本雀的嘛,这有什么难的?本雀在鸟族中地位高贵,想打听什么,她们自然会告诉。而且就算本雀脱去这一身的高贵,光凭这飒爽英姿……”说着,那小黑雀得意忘形地摆了个臭美的POSE,秦无衣差点没忍住一个巴掌呼死它!
“接着说夜明珠!”秦无衣低喝,真是后悔跟这货聊八卦,聊什么都能顺带夸自己两句。
“哦,”那小黑雀倒也没脸没皮,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丢人,接着又道,“要说这南楚的夜明珠已经在路上,那么南疆北漠的夜明珠就可以说已经到了战北冽手中了。哦不,战北冽不稀罕,都给了炼秋霜。乌石国原本不太好拿,但趁着其本族内乱,倒也得了手。至于南轩么,那个地方很神秘,听说和鲛国一样,是个女王统治的地方。不过那夜明珠随着其先女王的失踪,暂时没有找到……”
秦无衣将听来的消息默默记下,又示意小黑雀继续说。
“而最难的,就是秦泱。虽然听说那夜明珠落在秦太后的手里,但战北冽派人去了一次又一次,还是无功而返,就连他在秦太后身边多年的棋子,也都只见过这东西一回,至于秦太后藏在了哪里,就无人知晓了。”
“你说战北冽在皇祖母太后身边有颗多年的棋子?”秦无衣眉头一皱,想起太后皇祖母身边的瑛姑。小黑雀曾经说过,瑛姑曾到花鸟市场取过那件现在在她手上的鲛服,她当时就觉得事情蹊跷,难道这个所谓的在太后皇祖母身边多年的棋子竟是瑛姑?就好像馥太后身边有个年姑姑一样。
“的确如此,”黎湛这时候发话了,“战北冽在多国后宫都安插着眼线,几乎可说是见缝插针,而且很多都是宫中老人,。她们养在人前,前期不太会有大动作,十年八年,足以取得被观察之人的信任。她们就像是沉睡的种子,不待启动不会轻举妄动,所以一般不大会引起怀疑,”
“也就是说,任何人都有可能是细作。”苍术终于如愿以偿地喝上了美味的鱼羹,玉米的香味加上奶香,鱼肉刚刚好的鲜美味道,加上熬得恰到好处的小米,苍术吃得“呼噜噜”直响。
小黑雀早就闻到香味了,但是一双鸟眼就是找不到那东西在俺哪儿。现在,这家伙正盯着那鱼羹中的玉米等物直咽口水。
“的确如此,”秦无衣坐下来,“现在,七颗夜明珠有五颗都即将到战北冽之手,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黎湛和苍术二人对视一眼,笑了笑,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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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夜依旧温凉如水。无月的夜晚格外宁静。天黎后宫御膳房下人们的住处一阵寂静,静得能够听见一阵淡淡的水声,似泼溅,似清泉流淌,似玩弄。
晕黄的暖灯,隔着屏风,这水声正是从一女子的闺房中传来的。
纤腰素手没入水中,泡开的新春红花花瓣被水汽氤氲后渐渐变得饱满,漂浮在水中,映着女子吹弹可破的肌肤,莹莹如雪的肤色在水的微蒸下泛着淡淡的绯红,像新酿的葡萄酒,一喝就醉。
满室氤氲的水汽中,纤手轻抬,藕臂轻伸,女子贝的指尖宛若隔夜的凝露淡粉。距离架子上的衣服还有一尺,女子却忽地顿住,猛地回手护住胸前猛地侧头呼喝:“谁?!”
一个人影从门前飞闪而过。
璇儿晨星似的眸中闪过一丝精光,飞速扯过架子上偌大的软浴巾,同时灵巧地往空中一旋,落地时浴巾当胸抹过,另一手中已然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寒剑!
她的眼眸紧紧地盯着门口,一刻也不放松。
然而没有人应声,璇儿迅速扯过架子上的外袍披上,推门,夜凉如水而无人,万籁俱寂,偶有隔壁生病的小花发出几声压抑的清咳。
春日到了,百花齐放,花粉四散,最容易引发嗽疾。
璇儿在门口站了良久,晶亮的眸子盯着暗夜许久,方才回身关门。然门才一关上,立即一个“阿嚏”便出了口。
掩住口鼻,璇儿欲将湿漉漉又吹了冷风转凉的浴巾换下。然她的手才至腰间,屋里的灯忽然一灭!
璇儿的手立即比上剑鞘,她的风灯可是来自塞外北漠,特制的灯罩,最易于夜行不怕风吹,故而又名“气死风”。在这无风的夜晚,她的“气死风”竟然灭了,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的屋里,有人!
可这人怎么进的屋,却让她匪夷所思。方才她就站在门口,门也是她开关的,难道这人是鬼魅?!
然而璇儿最是不怕鬼——北漠之人不信鬼神。
然而探了半晌,璇儿也未能感应到对方的存在,就连最能暴露人的气息,她也未察觉到分毫。只能说明,此人的功夫,在她之上。
“你的警惕性何时变得这般低了?”
暗夜中传来一个压低的女声,沙哑的嗓音仿佛夜兽在低咽。
“公主!”璇儿一惊,立即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单膝跪下,手中的剑也立即置于地下,“璇儿不知公主驾到,未曾远迎,请公主责罚!”
窗边,立着一个黑漆漆的影子,身着盖着头掩着口鼻的斗篷,只露出那人一双精明的眼眸,在黑暗中暗暗闪光。
“哼!深更半夜迎什么迎!方才除了了本宫,另有一人在门外,你竟毫无察觉?若不是本宫出现,此人就算闯进你屋里,杀了你,你也不知觉么?!”她看着恭敬跪地的璇儿,尽管压低了声音,依然透出一股有别于常的威严。
“属下知错!”璇儿有些羞愧。她在沐浴,好在闯进来的是公主,若是别的什么人……璇儿不知为何,眼前忽然浮现一张总是带着满脸欠揍笑的容颜,他的眼睛,好像永远都在想着将你看光,浑身上下的痞样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养成的。但他身上透出来的那一点危险,却又格外具有吸引力。
特别是当天他驾着车,并不问她去什么,她让他往哪儿,他便往哪儿——而且她向义父问过了,他当时,的确是偷偷地对义父说他是她的心上人,而义父竟一点都没怀疑。
“你在想什么?!”女人又是一阵厉喝,璇儿心神一凛,忙道:“启禀公主,璇儿什么都没想!”那声音里的坚定,是经过无数次训练和培养才聚集出来的一股力量。
而事实上,璇儿知道自己说了谎。这个谎是下意识说的,历来都向公主报告一切的她,这一回毅然决定,关于那个人,她要隐瞒一切。
黑暗中看不清璇儿的表情,她的呼吸也未曾有一丝紊乱,女人倒也没有怀疑,只问道:“左贵嫔那儿,可都安排好了?”
“一切都照公主的吩咐安排好了。”璇儿恭敬得像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女人沉吟半晌,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有什么人怀疑没有?”
“应该没有。”这回璇儿倒有些不大确定。
“嗯?”女人的升音,“什么叫应该没有?”
“可能,有……”璇儿回想了下,“当日奴婢将蜜枣送往冬欣殿,恰逢秦美人前来请安,她特意向奴婢要了蜜枣,惹得各宫的宫妃都向奴婢来要蜜枣……”
“秦无衣,又是秦无衣……”女人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愤怒,“她发觉什么没有?”
“奴婢当时没有多想,就往各宫都送了一份蜜枣。谁料回到御膳房,就遇到秦美人在查看食盒。奴婢灵机一动,就将食盒打烂了……”
“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女人的声音这才透出一丝轻蔑,仿佛秦无衣是个十足的傻瓜。
可璇儿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女人猛地面色一白。只听璇儿:“可秦美人还是让人将破烂的食盒洗了洗,最后,给烧了……”
“烧了?秦无衣还做了什么?”女人的声音忽然有些发紧。
璇儿有些奇怪,反而很平静:“没有。她只让人送璇儿回来,别的什么也没做。哦,对了,她还给了雪玉,就是那个管器具的十两银子,说是什么,封口费……”
“封口费……”女人喃喃地念着这三个字,眉头紧紧地皱起,她总觉得这当中有什么环节是不对的。可究竟是什么呢?
“反正无论如何,既然这盘棋咱们已经开始布局,就没有撤回的道理!近日你盯着秦无衣一些,按计划进行,务必在三月初三那日,除了黎湛的种!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
“是!”
霜天晓坐在当日将夜明珠误交给炼秋霜的地方,透过微微的夜光,看着璇儿所在的小小院子,眼中闪着贼贼的光芒。往身后的屋顶一躺,霜天晓嘴角勾起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想不到这小家伙年纪小小的,身材倒是不错,前凸后翘玲珑有致,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该少肉的地方好像一丝都没有多的,特别是那前面……
一个人头忽然从屋顶的另一端冒了出来,把霜天晓吓得差点从房顶上摔下去:“诶你谁你干什么呢?!”
一张看不太清楚的脸凑近,压低了声音问道:“方才……你都看见什么了?”
“什么看见什么了?你谁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霜天晓似乎有些恼羞成怒。
听对方的声音,似乎是个老头,声音沙哑,不像是刻意压低,倒像是本来就坏了的。
“再说了,我看见什么了就得告诉你?”霜天晓难免有些心虚,他方才本想偷偷潜入璇儿的房间,谁料她竟然在洗澡!
可霜天晓同时又有些愤怒。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从对方的身形和声音等来看,对方似乎是个老头。这个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竟然敢肖想她的璇儿,简直是大逆不道色胆包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谁料对方竟也是个没脸没皮的,不仅没有因为他不好看的脸色知难而退,反而从房顶的那一头跨坐到了房顶的这一头,直接和霜天晓并坐:“说吧年轻人,不管你看到什么,都和老朽说说,你……是不是去偷看人家洗澡了?”
霜天晓暗骂对方无耻,同时脸上也开始没脸没皮起来,索性眯着眼盯着对方道:“是啊,我是去看人家洗澡了,怎么,你也想看?”
如果他敢回答是,他保证,他一定会将他已经捏好的拳头给准时送到他的门牙处!就是不知道对方的门牙还在不在!
察觉到霜天晓忽然刺猬一样浑身将刺竖了起来,苍术了然一笑,随即转过脸去,看着璇儿所住的院子:“我不想看,我为什么要看?”
霜天晓听对方这话,狐疑地斜了他一眼,随即道:“难道您也是位君子,梁上的?”霜天晓说着,将右手食指举起来往上指了指。
苍术顿时轻笑,一身灰袍在夜色中仿佛许多时光和故事在沉淀。随即他转过头,认真地看着霜天晓:“也?这么说,你就是这位君子,梁上的。”
霜天晓刚想回答,忽然瞥见璇儿屋子里冒出来一个深黑色的身影,顿时神色一凛,紧紧地用视线跟着那人。
但见那人的身量不小,在无月的夜色中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隐隐约约从她的走路形态中看出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后宫的女人——所哟丶后宫女人,都经过严格的礼仪训练,走路,是最基本的一项。
院子里檐下的风灯一晃,但见对方深黑色的斗篷披肩没脚,身上几乎不动,两手交握放在小腹之前,唯有脚面上的裙摆如小浪般翻滚。这走路的方式很像是璇儿,但霜天晓一眼就认出,这不是璇儿。
几乎没有犹豫,霜天晓再不顾身边的老人,抽身而走,徒留那老人在身后喊着:“诶,我的话还没问完呢,你到底看见什么了?看没看见她背后的胎记?”
然而彼时夜晚无风,老人的话顿时消散在夜空。霜天晓的轻功,世间没有几人能够跟上。
但见那条从璇儿院子里出来的黑色人影一直往西边走,而且走的都是些偏僻的小道,左拐右绕开,不知道是知道身边有人还是本来就是这么故意为了躲人。
霜天晓将自己的脚步放轻再放轻,前头的人却忽然脚步一停!
霜天晓连忙停下脚步,往身后的宫墙一躲,抬眼才发现不知不觉竟跟了大半个时辰,两人所处的地界早已经是天黎后宫的西北角。
“心冷宫”三个大字在灰暗的宫灯下闪着有些骇人的灰光,仿佛一些将死之人的眸光。
霜天晓紧紧地皱着眉头,怎么跟着跟着都到冷宫来了?
霜天晓再看时候,那女人立在原地,仿佛在收声,非常注意周围的动静。
霜天晓竖着耳朵数了一数,在那扇灰败的大门后边,一二三四,有不少于四人正守株待兔着。
前头的女人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先是斗篷,扔在了附近的草丛里,露出女子傲人的身形。那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材,简直就是长大后的璇儿翻版。
霜天晓眯了眯眼,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这个身影。尽管只是一个背影,但他还是觉得分外熟悉。
霜天晓随即又暗嘲了自己一顿,这可是黎湛的后宫,他可是成天的来去无阻,哪个女人他没见过?
前头的女人又开始剥自己的外衣!霜天晓顿时瞪大了双眼,这女人这是要干什么?这可是冷宫的门口!
冷宫的大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与此同时前头的女人飞快地将自己的头发揉乱,一声娇媚的笑顿时从那女人嘴里溢出:“哈哈哈哈,大王,您终于肯来臣妾这里了大王——”
说着,那女子猛地往冷宫的大门扑去,俨然一个疯癫的女子形象。
“哈哈哈,我是王后……”那女人的身形踉踉跄跄。
从宫里走出来一个冷脸的老宫女,威严地被一群宫女团团簇拥住。霜天晓定睛一看,顿时觉得有些冤家路窄,这不是馥太后宫里的年姑姑么,她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冷宫?
更气人的是,他怎么每次进宫都会碰见她?!
那“疯了”的女人猛地朝年姑姑扑过去:“大王……您终于蓝看臣妾了,臣妾可是您的王后啊,大王……”
“滚!”年姑姑猛地一挥手,“来人,将这个疯婆娘绑了!今后还不好好看着她!瞧瞧她衣衫不整的样子,你们这是怎么看的她?短短一个多月,这已经是多少回她偷偷跑出这心冷宫?!”
掌管着冷宫的掌事姑姑是个满脸麻子的中年妇女,这时赶紧高声呼喝着让人将那个女人给绑了,一边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支精致的金簪子,眼看着也是从某个妃子那里抢来的,这时候倒塞进了年姑姑的手里。
那女人不停地挣扎,不停地狂笑,不停地喊着年姑姑大王,还坚持说自己才是王后,把年姑姑看得满脸烦躁。
霜天晓躲在暗处,借着心冷宫里的灯光看那“疯了”的女人,终于想起来,这个女人,可不就是当日馥太后审夜明珠案子的时候十分嚣张,顶撞了馥太后,而后被打入冷宫的应雪儿么?
“应雪儿那头怎么样了?”
寿宁宫中,被年姑姑回来吵醒的馥太后带着未醒的嗓音问着,微微皱起的眉头显示着因为浅眠而带给她的折磨。
“方才奴婢已经着人去将应夫人寻回来了,”年姑姑隔着帘帐轻声道,“您放心吧,这回奴婢让人将她手脚都捆了。”
“心冷宫的人都是怎么做事的?”馥太后抚着额头,轻轻地揉着,这半夜睡不着觉的毛病,真是老了么?薛太医来看过那么多回,都不见效。这到底是她的问题,还是太医的问题?
馥太后心里兀自嘀咕着,那头年姑姑却因为收了心冷宫掌事姑姑费氏的礼而为她说好话:“您也不能怪心冷宫的人不尽心,主要是应雪儿虽然被废了位分,但好歹是北漠王的义女。虽说是个义女,到底还占着名分上的分量,若是当真冲撞了她,那可……”
“胡说!”馥太后打断年姑姑的话,“这妃嫔要是入了冷宫,那就是因为她的品行不端,这怨不得谁,难道北漠王还能因为这个举兵我天黎不成?他敢!各国后宫也都有各国后宫的规矩,乱了规矩,如何治理?!”
然才这么一大声说话,馥太后的头疼病又重了些,还因为岔了气猛地咳了咳。近来也不知怎么了,浑身都乏力得紧,白天起来坐坐走走倒还好些,一到了晚上就觉得胸闷头疼……
“太后您消消气儿,也不是她们不管事儿,她们也是照着冷宫的规矩来的,吃穿用度一律都是规制。只是您知道,这应雪儿她可是北漠人,身材自比别的女人要强壮些,一般人还拗不过她!所以她才能跑了的……”
年姑姑许也觉得自己的借口太过牵强,连忙又道:“不过您放心,奴婢都已经安排好了,她的身边的宫女都是挑身强力壮的,而且还加派了人,并且将她的房门都锁了,这回,她可跑不掉了……”
“那还好些,就她那样……”馥太后想着年姑姑描述的应雪儿疯癫的样子,顿时一阵皱眉,“真是有伤风化……”
年姑姑也只好嗫嚅地应着,不多时点了安神香,伺候馥太后睡下无话。
彼时一个灰色的身影溜溜达达,偷偷摸摸地回了随云殿。然才到门口,便察觉到有人正在随云殿的门口守着,刚想溜,便听见秦无衣凉凉的声音响起来:“师傅,好看么?”
“什,什么好看不好看?”苍术有些心虚地从墙角处溜达出来,摸着后脑勺故作轻松地道,“无衣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你在这儿是干什么呢……呵呵……”
“呵呵?!”秦无衣抬眼看向苍术,“您老人家这么晚了不睡,跑到人家小姑娘那儿去看人家洗澡去了,您当初真是因为炼秋霜给易容成了我您才被抓走的,没有别的原因,真的不是炼秋霜给您使了魅术?!”
“怎么说话呢?你师父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故意去偷看人家姑娘洗澡……”
“不是故意?那就是有意的咯?”秦无衣双手环胸,其实早在中午她就发现了,当她说到“璇儿”这个名字的时候,师傅就一阵不对劲,练武的时候动作也错了一个。这可是当初他教她千百遍的功夫,能教习她,反倒自己练错了?而且,在那么关键的时候。
还有,他故意在喝完药的时候问她那个宫女叫什么名字,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在问她要蜜枣,实际上却似乎在确认一下她所说的是不是“璇儿”。
所以她留了一手,让黎湛将随云殿的人都撤走,自己则蹲着点,果然到了点她就发现,师父偷偷地冒出了出去。她偷偷地跟了一路,能不发现他干了什么吗?!
当然了,她知道师父不是个好色之徒,不过就是他到的时候璇儿正好在洗澡而已。只是她很奇怪,师父为什么要去找璇儿?而且仅仅只是凭着一个名字,就去找人?璇儿若是跟应雪儿是一路的,那么璇儿也就是北漠的人,那么师父去找她做什么?
然而苍术却沉默。昏暗的地下烛火勾勒着苍术的老脸,忽然显得有些颓然。然而只是一瞬,苍术忽然抬头看向秦无衣身后:“湛儿,你怎么来了?”
秦无衣才不上苍术的当,不过就是唬着她回头,自己好溜进随云殿罢了。等他溜进去,就立刻将门给关了,任她怎么敲也是不会开的。
她才没这么傻。
然而一个温暖而满带磁性的声音果然在秦无衣身后响起来:“苍老,我是来看看,无衣怎么还不睡。明日三月初三踏春,可是得早起的。”
说这话,黎湛温暖的大手覆上秦无衣的肩头,轻轻一按。
秦无衣疑惑地抬眼,黎湛深邃的眸子中依然光华如潋地看着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劝她不要再追问。
“难道你知道原因?”回了承云殿,秦无衣问道。
黎湛十分自然地往床前一站,双手摊开,未曾发话。
秦无衣抬眼:“干嘛?”
黎湛轻笑地看着秦无衣那一脸疑惑的样子,如薄如削的嘴角轻勾:“为我宽衣啊。你不知道此次春猎要住在行宫,那地方人多眼杂,带的人却不多,作为我的随行宫人,你必须得照顾我的饮食起居。”
“春猎?”秦无衣眸光一闪,想起父王每年到了一定时间也会组织春猎,几乎每一次都会带她去。身为尚武的秦泱国的公主,如果不会些马上的功夫,如果不会些射箭投石等本领,岂不是被人笑话!
然而自从三年前那那次桃花会之后,父王就再也不将她带往猎场了。好久都没有上过马背,还真有些期待!
看着秦无衣眼中精光大盛,黎湛知道这回秦无衣是真感兴趣了。然他两手又是一伸,示意秦无衣宽衣:“如果这个宫人不具备照顾我的本领,可能就去不了行宫,去不了行宫就没办法到猎场去,没办法到猎场……”
“啰嗦!”秦无衣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抓住黎湛的一只袖子将他摆正。
黎湛顿时像个稻草人一样立在秦无衣面前,可他偷偷上扬的嘴角,却显示着他此刻心情的愉悦。
其实哪里是什么人多眼杂?他黎湛要到的地方,事先都让人清了场。何况行宫那个地方,住着一个他十分放心的人,所有的人都是他亲自培养出来的,哪里会有人敢对秦无衣不敬?莫说秦无衣不会伺候他,就算是秦无衣当众骂他,那些人也会当做没看见的。
秦无衣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稻草人,叉着腰站了一会儿。长这么大了,还真没给谁穿过衣服,更不可能脱人家的衣服。
秦无衣偷偷瞄了黎湛一眼。但见黎湛正温柔地低头看着她笑。那上扬的嘴角和眼中透出的得意,让秦无衣恨不得立刻刮他两个耳光,让他偷笑!
秦无衣看着黎湛腰间的腰带,暗暗地呼了一口气,不就是脱个衣服么,就当面前是个小孩儿好了。
秦无衣伸手触上黎湛腰间,腰带的麒麟玉扣相互交错,秦无衣又不想凑得太近,捣鼓了半天也没捣鼓出来,急得差点憋红了脸。
丫的她诅咒这个制作腰带的人,什么扣子这么麻烦!偏偏她不靠近,黎湛的气息却在她的鼻息之间不停地萦绕,像这世界上最诱惑人的味道,一点点清雅,一点点温馨,统统都在勾引着她敏感的神经。
黎湛低头看着比自己低一个头的秦无衣就这么为难地对着他腰间的扣子纠结,而她纤细且带着些温热的指尖不停地骚着他的腰,带起一丝丝微微发痒的感觉。
黎湛的拥抱就这么来得突然而又自然。只见他两手缓缓一合,将本来就靠近他身前的秦无衣轻轻一带,便全然抱在了怀里。
他将头轻轻地搁在她的头顶,轻柔的语气,仿佛对着世上最软弱而最挚爱的宝贝:“你这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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