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库全书 > 女生耽美 > 倾君策之帝妃有毒 >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他在试探(肥更求收)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他在试探(肥更求收)(1 / 1)

然未等雪盏做出反应,忽听“啪”得一声巴掌响,回头便看见秦绿萝正从璇儿那头缓缓地收回手,轻轻甩了一甩,收回小腹前,冷着眉眼,在冬欣殿,左贵嫔的殿前维持王后的威严。

璇儿捂着疼得麻辣的脸蛋看向秦绿萝,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然看到是秦绿萝,却也不得不忍下,蹲身行礼:“奴婢不知王后嫁到,还请王后恕罪!”

才从殿中走来回话的采莺才要出来,看见这一幕,来不及去救璇儿,面色一变,扭身便回屋,急急奔到里屋:“娘娘不好了,王后来了!”

黎豫缓缓放下手中的药碗,左爰却又一瞬间的慌神,立即向黎豫看去。黎湛这会儿出了宫,黎豫在这儿若是被秦绿萝给撞见,那岂不是要穿帮!这么多年黎湛和黎豫精心设下的局,布下的网,难道在今天就要被撕破?!

左爰清楚地知道这背后意味着什么,所以她立即起身推着黎豫:“你快走,不要让她看见!”

冬欣殿外,秦绿萝低头,斜睨了跪着的璇儿一眼:“记得,下回见到本宫,记得行礼问安!”

那声音清冷,仿佛秦王后当年模样。看着秦绿萝绿裙长尾曳地而入,如一尾骄傲的孔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逼人的威严气势。

院子里的宫女们吓得噤声,头一次感觉到秦绿萝这个王后的架势。

秦绿萝同雪盏行至冬欣殿前,早有宫女采燕扶着左爰一路迎了出来,大老远看见秦绿萝,就欲弯腰行礼,秦绿萝一个眼风给雪盏,随即道:“左妹妹,这可怎么使得,你现如今肚子越发大起来,这肚子里的龙种可担待不得。往后见到本宫,不必行此大礼。”

说话间便将左爰浑身上下看了一遍。但见左爰今日身着一身梨花色的宽松宫装,散散地挽着抛家髻,脂粉淡淡,却还是掩不住她身上的一丝雍容。这个女人,无论举手投足,都给人一种恰如其分的高贵。

秦绿萝的目光最后落在左爰明显隆起的腹部,嘴边的笑意加深。

雪盏帮着秦绿萝上前欲将左爰扶住,左爰几不可见地往后退了一退:“那便多谢王后关心了。采莺,快沏茶来,要那新春的早茶,莫要太凉了,王后大老远过来,一定凉了身子,喝了热茶也好暖一暖。”

“妹妹想得极是周到……”

秦绿萝接过茶盏,也不过是稍稍抿了一抿,早春的茶香立即萦绕在唇齿之间。秦绿萝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便也不再喝了。这茶,一喝便知道是极品的新春贡茶,她的宫里都没有,左爰的宫里倒先用上了。这有无凤印,当真是差别甚大。

也足以看出她到底错过了多少本来属于她的东西!秦绿萝将茶盏一放,掩下眼中的一抹深沉,随即勾了个笑眼看向左爰,正要发话——

采莺端了那碗苦药来,左爰眉头一皱,轻嗔道:“没见王后在这儿么,没这么打紧,先放着,一会儿再喝……”

“可是大王他……”有人的时候,大家都喊黎豫为大王,无人的时候便喊四王爷,这些人也都机灵,习惯了。只是听在秦绿萝的耳中,却不是这么回事。

她斜了一眼那黑乎乎的药碗,想起这几个月来自己也偷偷喝着的药,顿时眉头一皱,随即扬起一个笑脸来:“妹妹何必这么客气?自家姐妹。既然大王这么关心妹妹,临走都要吩咐人按时让妹妹喝药,这份关怀,当真是无人能及的。妹妹快喝药吧,姐姐等得起这一会儿。免得一会儿凉了,又该重新温过。这重新温过倒是没什么,只是这药经不得多次温的,一来药性减了,二来,岂不更苦?”

“姐姐不愧饱读诗书,竟连旗黄之术也都有所涉及,还知道得这么详尽……”左爰轻笑,温和的样子宛如乖巧的小鹿。

说着,左爰遂也不客气,就着采莺的手一口气将那苦药喝完,忙忙又将采燕递过来的蜜枣放进嘴里,皱着眉头嚼了一嚼,舌尖难忍的苦劲才觉得渐渐好些。

只是她无心的一句话,却让秦绿萝微微变了脸色。这药她也在喝,自然知道。还好左爰没有起疑,否则的话……

秦绿萝下意识紧了紧放在小腹上的手——今日她故意穿了比较蓬松的雀羽宫装,看着类似大氅,才好将她的肚子遮掩起来,否则的话……

秦绿萝保持面上的笑意,看向采燕手中的瓷盘,但见上头列着几颗两根手指宽的大蜜枣,每一颗都精心地去了核,泛着澹澹的棕褐色。

左爰平日里都是由黎豫喂着喝药,一勺一勺的反而更苦,所以每次喝一口,都要吃一颗蜜枣,然而今日这般一口闷,反倒没有之前的难受。遂只食用了之前剩下的几颗蜜枣,采燕问还要不要取璇儿新送的蜜枣时,左爰摇了摇头,净了口,这才看向秦绿萝。

“王后今日前来,臣妾恰好有一件事情要同王后说。”左爰见秦绿萝今日盛装前来,便暗暗猜到秦绿萝的主意。她这是要趁着黎湛出宫,赶紧将后宫的大权揽回去,到时候先斩后奏,黎湛不给也得给了。

可是,这个权,她不能给秦绿萝。

秦绿萝本来想趁着方才教训璇儿的劲儿对左爰提起凤印的事儿,谁知左爰竟喝起了药,她面上说不急,心里却有些膈应。好容易人家喝完了药,左爰竟然抢了先机,根本不给她先开口的机会。

眼中闪过一丝暗恼,秦绿萝面上却仍旧微笑:“妹妹请说。”她是王后呢不是,当然要礼让有度。

“听闻姐姐昨夜宫中两名宫女暴毙……”左爰看向秦绿萝。

左爰的语气轻柔而无半分杀伤力,可她悠悠地说出来的话,却如同一枚暗箭直刺秦绿萝的心口。她的殿中昨夜死了两个宫女,足不出户的左爰怎么会知道?!

秦绿萝猛地看向左爰。但见左爰依旧端庄典雅地坐着,四个月大的肚子丝毫没有让她看起来气势削减,反让她本来苗条的身形变得略略丰满,反而更加美丽动人,更多了一分雍容的味道。

左爰身着宽松的梨花色宫装,懒懒地梳着抛家髻,面色红润,双眼有神,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妊娠搅扰。

她的眼神永远都静静的,好像一潭无风过的秋水,看着你不让你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秦绿萝第一次明白,左爰为什么表面上看起来文静,实际上却能掌控整个天理后宫这么多年而让各宫相安无事。

左爰,左丞相左思的嫡长女,未出嫁时候便声名远播。她的容貌在天黎后宫中不算是极美的,她的性子也不大同人明里争夺什么,可以说性子极淡,所以不大招人嫉妒。

可是大家都忽略了一件事,左爰之所以人前可以这般淡然,正是她在背后所使的手段,很隐蔽很高明。执掌凤印,人员分配都出自她手,想来各宫定然都藏有她的眼线。

而她的宫里,左爰也一定不会放过。雪盏昨夜虽然杀了两个,但一定还有在暗处的人,等她回去,一定要好好地查一查,揪出这些狐狸!

不愧是秦王后教出来的女儿,秦绿萝的惊吓也只是一瞬之间,随即镇定下来,笑着若有所指:“妹妹当真是消息灵通得紧。昨夜本宫睡得早,今日起来也才听说这件蹊跷事。本宫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两名宫女正是妹妹替本宫选的,活着的时候也曾尽心尽力服侍本宫,谁想她们就……”

说着话,秦绿萝仿佛十分伤心模样,执起帕子便捂住了脸,至于有没有眼泪,也只有秦绿萝自己知道了。

左爰心下却了然。秦绿萝这是在做戏,她早就听说秦绿萝脾气暴躁,对下人总是打骂无常。

有时候她的人回来的时候都带着伤,可秦绿萝是王后,她遂是个贵嫔,却和秦绿萝的位分差了不止一级,尽管掌着凤印,她总不能真的将秦绿萝摁在砧板上?

“姐姐不必伤心,宫里死人再正常不过。就算是寻常百姓家,也都有个不测的时候,何况是咱们宫里?”左爰不动声色地道,仿佛那死了的人当真没什么了不得。

末了,左爰又道:“若是王后身边人手不够,臣妾今日便让采莺挑几个得力的人,给王后送去。若有看着中意的,便留下用吧。”

“留下用?”坤安宫,秦绿萝一肚子窝火,本气势汹汹地跑到冬欣宫去,是为了要从左爰的手里慢慢过渡一些权力过来,可谁知道左爰竟然咬得死紧,丝毫都不肯放手!

“还说什么要给本宫安排下人!”秦绿萝越想越来气,“她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贵嫔而已,本宫可是正宫王后,一国之母,什么时候连身边的人都得她安排!”

雪盏看着一脸怒容的秦绿萝,并不作声。她知道秦绿萝这易怒的性子,怕是改不了了。雪竹倒是关心秦绿萝,忙忙过来劝:“王后您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免得伤了腹中的胎儿……”

“别跟我提什么胎儿!”秦绿萝却不吃这一套,怒火当头,谁劝谁倒霉。

只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看向雪盏:“秦无衣她们这会儿,应该出王城了吧?”

王城,也称禁城,包裹着王宫,隔绝着外头的低等官员以及众多平头百姓,还住着各色王公贵族。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城中,早有侍卫在前头击鼓鸣罗提醒回避,顿时黑压压沿路跪了一地。

贵祥酒楼二楼的窗口,一个羽白色的身影摇着扇子远远看见了马车边的小琴,轻轻一笑,便知道马车中定然坐着秦无衣。

“还没来?死了吗?乌龟一样慢!”

身后传来霜天晓那欠揍的声音,然话未说完头上便挨了一记,抬眼,任广白的羽扇正划了一道潇洒的弧线回到他的手中,随即一摇,得逞笑道:“来了。”

“终于来了!”霜天晓立即从位子上起来,轻功一运就要从窗口下去,又被任广白一扇子拍在胸口:“诶我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外头一堆跪着的人头,就你,这么从窗口下去,你不觉得太过显眼?”

霜天晓一愣,摸了摸后脑勺,他这不是习惯了往窗外溜么?遂转身,又被任广白猛地一拽,正想回头来一句“特么的不是你让我不往这儿走的么现在怎么又……”

然话未出口,便被任广白难得的认真模样哽回去,顺着任广白紧张的目光看去,不远处的屋檐上一个白衣烈烈的身影,手中执着一把人骨做成的蛇头手杖,不是战北冽又是谁?

而他身后的那个红衣女人……霜天晓猛地皱眉,这是璇儿?!可璇儿并没有这么成熟。这不是璇儿?可这面容却又原有七八分的相似,只是这女人面上的妆容似乎重了些,璇儿看起来更为清纯。

而且,这女人的身材,看起来比璇儿还要前凸后翘,不不不,这不是璇儿,这当是另外一个女人。

炼秋霜眯着眼看小琴随侍的马车,嘴角上斜,便勾出一个冷笑,随即看向战北冽:“看来黎湛也并没有那么聪明么,尽管安排了一模一样的马车想要混淆视听,可他却忘了,秦无衣身边的宫女,一个人却只有一个容貌,这么明显的特征,他以为我们都是瞎子么?”

战北冽却未曾接话,他一手背剪身后,墨发飘飘,面色泛着同普通人不一样的白,尽管在百日,看起来也如同鬼巫出没。他的另一只手执着舌头手杖,食指轻轻地扣着蛇杖,目光不停地在队伍中来回搜索。

半晌,看着渐渐远去的车马,战北冽眯着眼道:“黎湛不可能这么轻敌,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让我们看到秦无衣的丫头,就说明,这马车里的人,绝对不是秦无衣,而是另有其人。”

“诶,那个女人是谁?”霜天晓看了半天,越看越觉得炼秋霜简直就是璇儿的翻版,他同璇儿的义父徐老汉聊过,说是璇儿本来就是不是他的亲生——他一生未婚,当然也不曾生育,璇儿是他从雪地里捡来的,捡来的时候还带着襁褓,上头有一封信,上头写了璇儿的生辰和名字等等,还有一些细软,明显就是被人故意抛弃的。

所以看到炼秋霜的第一眼,霜天晓就想,这女人难道跟璇儿有血缘关系?姐妹?否则怎么会长得这么像?!

“炼秋霜。”任广白盯着战北冽的动静,简短地答道。黎湛怀疑战北冽会趁着这次春猎对秦无衣不利,现在看来,战北冽果然有所部署。看着战北冽在车队当中不停搜寻的眼神,任广白的心里未免有些担心。

要问这恒源大陆他任广白佩服的人,黎湛排第一那是绝对没有话说的,第二,便是这个战北冽,南楚的国师,如今年过双十而已,却几乎把持了整个南楚的朝政。若不是其楚国丞相令尹大人耶律雄奇,恐怕楚国早就在他的鼓掌之中。

苍梧未曾复苏的这几百年,都是战北冽在奔走。换句话说,除了苍梧,战北冽就是姬氏一族黑势力中最可怕的人物。然而这样的人物,竟然身穿一身白衣,有着鬼魅一样的美貌,笑起来的时候醉人,杀气人来的时候眼睛都不眨。

他享受杀人,杀人让他愉悦!

在战北冽的附近,任广白还感受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杀气在萦绕,仿佛时刻都能掀开一场血雨腥风。若说正月十六那场杀戮是血腥的,地宫那次杀戮是瘆人的,那么这回战北冽准备的杀戮,便很可能是铺天盖地的。

毕竟收到先报,战北冽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从南轩取得了第六颗夜明珠。如今,只剩下秦泱的那一颗,只要集齐,他们便可强行突破秦无衣的记忆之门,夺得她的记忆之后,便会杀了她!

换句话说,尽管现在战北冽还不会对秦无衣动手,但却是迟早的事。只要秦泱那头一得手,所有的冰刃与刀剑,都会指向秦无衣。

叶飞霜抱着寒箫剑环胸而立,一身黑衣将他包裹得仿佛一把随时都能出鞘的剑。人剑合一,这便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境界。

他的五官冰冷如刀裁,紧抿的唇没有一丝温度。他冷冷地看着行进的车队,瞥一眼不远处观察战北冽等人的任广白,又冷冷别开眼。

只是在看向炼秋霜的时候,五官的线条有一丝柔和。

骨节分明的左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搭在膝盖上,右手食指和拇指轻轻地搓动。黎湛微微闭眼,如薄如削的嘴角轻轻地勾起一个胸有成竹的笑,看得那只小白白顿时夹紧了大尾巴一阵花痴——开玩笑,人家是只母腓腓好吧?这么好看的男人,在你面前这么风情万种地一笑,你也会脸红的好吧?

好吧,人家并不是风情万种,人家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而已……某啾啾悄悄擦了擦嘴角的不明液体,却不肯移开那泛着熠熠眸光的眼。

黎湛睁眼,恰看见这一幕,嘴边的笑意更深:“好看么?”

某啾啾立即将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收到胸前,将头点得捣蒜也似:“啾啾啾啾——”

黎湛忍不住拍拍它的头,舒服得它顿时迷上眼睛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就像猫一样。然而黎湛接下来的话却让它瞬间将毛炸了起来。只听轻笑道:“咱们去吧无衣接过来好不好?”

秦无衣坐在马车中,自从芷兰偷偷地从一边对着里头的她道“大王说了,让美人这一路都不要掀帘子,恐怕不太平,有蛇……”,便真的没有掀过来帘子。“蛇”是黎湛和她的暗语,指的便是手执蛇头手杖的战北冽。

既然有蛇,那便说明此次出行战北冽很可能会有动作。前番她同黎湛到地宫中将师父救回来,顺便捣了战北冽一个存放苍梧尸身的据点,可把战北冽气坏了吧?

然而秦无衣这个折腾的性子,断然不会真的乖乖待在马车里。她掏出一早准备好的各地底图,包括都城的,包括北郊行宫的,包括猎场的,她必须熟悉所有的地形和道路,才有可能在任何时候,只要遇到危险,都能就地找到应对的方法,必要的时候藏匿,关键的时候出击,防守与攻击并重,这才是兵家常道。

——父王教的。

但见北郊真是个好地方,依山傍水,流过王宫的易水河便是从那儿发源而来,一直贯穿王城,又自西北向东南而去,一直流向南郊。

而这座青云山,地势险要,正是易水河从中冲刷而来,从最深的山谷一直往下,竟冲刷出一大片平原来。平原往上是小山丘,而后是较高的地势,又渐渐平坦,行宫便是建在那里。

听说,从那里往南看去,可以看见整个皇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总得去见识见识。而猎场,便是再往东走的一处林子……

秦无衣才要细看,忽然马车猛地一刹,若非秦无衣反应快及时稳住,恐怕整个人都要因为反作用而从马车里飞出去!

只因一人,突然从一边的店铺中冲了出来,若是马车停得不及时,恐怕得从这人身上轧过去!到时候大王巡猎撞死了人,可对大王的名声不利!

而看看马头,距离那人竟然不过寸许,这才看清对方是个孩子,衣衫褴褛一头乌蓬乱发,这时候受了惊吓,猛地盯着愤怒的马眼睛,瑟瑟发抖。

早有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蹿了出来,拉着那孩子跪下,将头磕得生猛如捣蒜一般:“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娘娘大慈大悲,娘娘饶命!”

路边乞丐而已,除了这两句话,早已吓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又见自家孩子不吭声,猛地拍了他一下:“狗娃,说话呀,快求娘娘饶命!”

话未说完,便又“娘娘饶命”开了。

秦无衣坐在马车里,却猛地皱起了眉头。遂隔着帘子不见其人只闻其声,秦无衣还是从这四十多岁男子的声音中听出一丝隐隐的中气,那不是长年乞讨饥肠辘辘的人该有的中气,倒像是个有武之人。

芷兰见状,便忙上前,才欲发话,忽然只见那男子忽地抬头,眼中寒光一闪,腰间猛地掣出一把锋利的长剑,破开车帘便往车子里刺去!

小琴顿时惊得尖叫起来,美人在里头!

然那男子的剑还未曾到达车门,但见芷兰上前一把扣住那人手腕,狠狠一折,只听得一阵骨折之声响起,那人“嗷”得一声,手中的长剑早已“铿锵”一声落地。

那凛寒的长剑落在地上发出的声响,犹如金玉之声,眼光映着长剑的寒光,却犹如冬月之雪晶莹剔透。丝毫不似杀人之物。而剑上的杀气,却的确未曾消散。

芷兰一身轻衣,淡然挡在秦无衣的车轿前,头一次施展她本来的功夫,一脸冷然——这才是黎湛身边人的本色,看得一边的小琴暗暗地咽了咽口水,仿佛不认识了一般。

方才那柄剑来得猝不及防,她还没看清就被芷兰给缴了械,可见芷兰的功夫,足以让人叹服。也怪不得云姑会说,有她和芷兰在美人身边,她很放心。她负责照顾秦无衣的饮食起居,而芷兰,却可以有防护美人的能力。

小琴挺了挺胸膛,忽然觉得这次出行安全许多。

这一幕看在高墙之上炼秋霜的眼里,连她眼中都闪过一丝意外:“想不到秦无衣身边竟有如此厉害之人。”

“这是黎湛安排的人,自然轻视不得……”战北冽悠悠地说着,仿佛在说着“今天的天气真好”这样的赞叹句子,倒让炼秋霜又侧目。

“只是可惜没将秦无衣炸出来,有点可惜,”炼秋霜看着底下很快被制服的男子,“不过这些人究竟是谁安排的,怎么和咱们一样要杀秦无衣么?而且,他们怎么确定那里头就是秦无衣?”

“就是因为不确定,才要找人去试探……”战北冽眼角划过一丝诡谲的笑意,随即炼秋霜看。

炼秋霜心里闪过一丝猜测,难道这两人是大师兄安排的?

就在众人以为那男子被制服的时候,轿中的秦无衣却半点都没有放松——方才那阵若有似无的杀气,不是这个被制服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而是那个率先差点撞了马车的少年!

自从那少年一出现,秦无衣便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不是精神上的压力,而是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起劲,仿佛带着一股能够压缩空气的能力。只是这股起劲,难道别人都没有察觉?!

众人没有看见的角度,仍旧跪伏地上的少年嘴角划过一丝弑杀的笑意,盯着不远处芷兰绣花鞋边上的寒光剑——漂亮的外表是会迷惑人的,同样的道理,孱弱的外表,同样会迷惑人,而且,可能迷惑人两次!

芷兰指挥车边的侍卫将那男子架走——就是这个时候!

少年忽然伸手,抓住那柄泛着寒光的剑,一个气劲,那柄剑上忽地凭空凝出一丝寒冰,悠然在阳光下发出微蓝的光芒,随即猛地朝空着的车帘正中狠狠刺去!

防住一次刺杀的众人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那把剑第二次刺向车帘,一切快得人来不及眨眼,那少年已身在车辕,泛着寒光的剑尖距离秦无衣的喉间只差一寸!

劲风扬起,战北冽满意地看到车帘被掀起,露出雪色的长袍,车中美人的纤腰往上,战北冽嘴角的笑意加深,车帘只要再往上一点,他就可以看见车中的人,确定究竟是不是秦无衣!诡计多端的黎湛,虽然很可能不在这辆车中安排秦无衣,却是五辆车中最可能的,他必须一试!

只要确定了秦无衣的位置,他的行动,便能方便许多!

然而车帘子掀起来了,战北冽却未见那女子的脸,但见一方浅色的面纱正罩在女子面上,悠悠地在剑风里轻轻地荡漾。

刺杀的少年抬眼,也只撞见一双清凌凌的眼眸。那双眼眸泛着如冬日寒潭般的冷,仿佛一瞬间从头顶浇下一桶冰水,从头寒至脚丫子!饶是手中有剑,他却忽然生出了一种自己深处险境的错觉!

秦无衣抬手凝气一阵轻气,轻轻只往那少年剑尖上一弹,剑上凝着的一层寒冰先是寒光一闪,忽而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出一道裂痕,而后越来越快,直至全然落地。

少年难以置信地看着落在脚下渐渐开始融化的冰块,他好容易凝出来的气冰,就这么被对方轻轻的指尖一点全化了?!

“她脸上蒙着面纱,看不见她的脸……”失败后的小少年将头上的乌篷打得更乱,扔了寒光剑一阵烦躁地在战北冽身边踱来踱去,“那女人早有防备,刺杀了这么多人,头一次碰到这么厉害的对手……”

一想到方才那个女人对着自己的剑尖轻轻一点的从容,仿佛指尖轻轻划过水面一般,她越是从容,他的挫败感就越来越强!

“厉害?”炼秋霜勾着细长的眸子,斜斜瞥了那少年一眼冷笑,“我看是你技不如人!堂堂天下排名第三的剑客,却输给了一个女人的一根手指。师兄,我常跟你说这家伙还是个孩子,没长开,你还不信!”

“你才没长开!”付启子顿时一阵跳脚,“你再侮辱我你试试!别看我长得少年的样子,我活的日子,比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还长!”

“嗤,”炼秋霜冷笑,“没长开就是没长开,活得那么长有什么用?!”

看着重新启动渐渐远去的车队,炼秋霜不再同付启子斗嘴,看向战北冽时便扬起较为温和的笑意,带着一丝崇拜:“师兄的方法果然有效,虽然未曾看见她的脸,但总可以肯定,这车上的就是秦无衣。她练的凌霄心法,同付启子的凌雪剑法虽同承一家,却是相克,谁功法高谁胜,现在逼她使出了这心法,可不就能确定她身份了么?”

付启子还没等炼秋霜说完话,忽然一个掠身飞了出去。

“蠢货你去哪儿?”

然而付启子的声音已然远去:“我再去灰灰凌霄心法,我就不信,我的凌雪剑法就一直输给她!”

战北冽看着付启子消失的背影,诡异一笑:“这才是我的真正目的。”

“什么?”炼秋霜有些怔愣。难道战北冽的这次试探不是为了看出秦无衣在哪辆马车上?

“若只是想知道哪辆车里是秦无衣,本国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战北冽斜斜地瞥了炼秋霜一眼,似乎觉得这个师妹越来越没用,“付启子本是中间势力,既不投靠我们,也不投靠黎湛,他可是姬氏一族中有名的剑痴,若非你哥……”

“叶飞霜他不是我哥!”炼秋霜顿时横眉冷竖。关于天泉山庄的一切,她都不想再提起。哪怕是战北冽也不行!她如今是炼秋霜,和姓叶的天泉山庄一点关系都没有!

战北冽冷笑一声,还是改口:“若不是叶飞霜此番将付启子打败,他还不愿意参与这次试探。要他举剑而不杀人,除非他是被打败的一个。而现在,秦无衣不费吹灰之力便毁了他的冰剑,往后,他不缠着秦无衣才怪。换句话说,付启子,已经是我们的人了。”

“高明!”炼秋霜扬起一个大大的嘴角,展开明丽而嗜血的笑。

“竟然连付启子都能请来,战北冽这回真是动了真格了。”霜天晓看着那个小小似少年实际上年纪大得人不敢推算的付启子鬼蝠一样尾随着车队前进,不禁道。

任广白拍了霜天晓一下,随即指着窗口:“好了,现在人都走了,你可以从这儿出去了。”说着话,犹自转过精致的抹茶绿色春草飞屏,飘飘然从门口而出。

霜天晓咬咬牙,这家伙,是在故意笑话他不走正道么?但他霜天晓还就是不走寻常路了!用食指刮了刮鼻尖,霜天晓从窗口一跃而下。

然他到了半空才发现不对劲,不知何时任广白竟在窗口挂了一张几乎看不见的蚕丝网,就等着他往下跳。此刻他身如蜘蛛挂在网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低头,是任广白潇洒的笑脸:“哦,对不住,我不过就是想试试这个天蚕网的威力,想不到细如发丝,竟能将你这个肉少骨多的家伙吊住,看来好精致。”

“你快放我下去!”霜天晓挣扎不得,这东西就跟鬼草绳似的,他越是挣扎,便缩得越紧,且这地方乃是临街,他这么凭空挂在半空,早将附近未曾散去的百姓吸引了一大批,在他身下指指点点说说笑笑,可把霜天晓又羞又气得满脸通红。

然任广白却并不想理他,“哗”地一声打开羽扇:“你可是天下第一飞盗,这点小事若是缠得住你,岂不是坏了你的名声?”

“诶你……”霜天晓恼羞成怒,猛地从兜里掏出一柄短刃+

“诶——”任广白忽地一个潇洒转身,又引来沿街无数女子的尖叫,“你得从这东西中脱身,但千万不能用兵器,毁了这东西,就是把十个你卖了,也赔不起这钱!”

“我……”霜天晓看着任广白潇洒离去的羽白色身影,恨恨地举起断刃朝他的背影划了两下,见任广白消失在街角,不死心地用断刃往那冰蚕丝上狠狠一划,再一划!

再猛地一划!

“没用的!”仍广白忽然从街角冒出来,回头笑道,“记住,日落之前可得到行宫,否则吊桥,可就收起来了。”

“吊桥?”午间用膳,大队人马停歇,秦无衣同黎湛一同歇在一处临时支起的帐篷,众人的车马也都各处歇下来,放眼望去,仿若行军。

吃食有随行的御厨搞定,看着黎湛的人抬来一张极品的榆木桌子,摆在宽大的帐篷里,桌子下早就铺好了一张结实的虎皮毯子,再看看桌子上摆出来的白玉食具,秦无衣觉得,黎湛这货的生活,简直是奢华糜烂到一定境界了。

平日她只和这货一起吃过晚膳,而且都是他自己准时出现在她的承云殿——毕竟不准时就没得吃了么,想不到这家伙吃起饭来原来这么讲究。

黎湛同秦无衣相对席地而坐,一对佳人看得附近的几位宫妃眼红。秦莺儿眼巴巴地朝这头瞅着,下了车也不肯朝自己的帐篷去。

远远看去,但见黎湛一身天青色的衣袍,将他那深邃的五官衬得越发仿若有光华在动。他端坐如磐石,稳坐如千仞,每一个动作都透着王者的大气,君临天下的气质迎面而来。

然而偏偏是这样远远看去如冰如霜的一位帝王,看向秦无衣的目光却柔和得仿佛三春的月光,如华如练,让人心里极度羡慕。

恨。

“才人,这边请。”随侍的宫人除了秦莺儿自己的一个贴身丫头,另一个便是雪玉。再有一个便是黎湛的人了,大太监赵常山身边的小李子。此时说话的便是他。

赵常山是黎湛的人,小李子是赵常山的人,那么小李子间接就是黎湛派来的了,她能不从命?在这后宫之中,谁,都不必黎湛来得权利大。

忿忿地自去自己的帐篷里坐下,经过一上午车马劳顿,心情又不大好,顿时便有些吃不下。

“才人您还是吃些吧,今日好不容易外出,”秦莺儿身边的贴身丫头见状,便凑到秦莺儿耳边轻轻道,“您看后宫那么多的嫔妃都没来,总共就五个名额,您可是这五分之一呢。说是大王宠着秦美人,可您想想,大王十有**都只是在秦美人那里用晚膳而不过夜的,现在出了宫,这……”

秦莺儿顿时笑逐颜开:“桂儿,给我盛碗大的来!”一想到晚上有可能排到自己侍寝,而且还是在北郊行宫,秦莺儿娇羞地瞥了一眼的方向,顿时胃口大开。

小李子见状,也就扬了扬眉,不置可否。这些后宫的女人就是爱自欺欺人……不过如果不这样,岂不是连个盼头也没有?就让她们自己一厢情愿去吧,起码还能高兴些。

“我看过附近的地形图了,”秦无衣同黎湛一样跪坐,早不若当日在贵祥酒楼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大大咧咧,又因为着了女装的关系,看起来倒也端庄大气,“行宫位置极高的,如何还需要吊桥才能入内?”

黎湛亲自为秦无衣盛了饭,递到秦无衣面前,除了近侍的赵常山,所有下人布菜结束后都被黎湛遣走,而两人的帐篷又立在最前头,自然可以说自己的悄悄话。

“怎么?你看了地形图?”黎湛又替秦无衣夹了些她爱吃的菜——秦无衣顿顿需得有菜,没有肉都可以,这是他这么久以来同她一起用膳后总结出来的。

“够了!”秦无衣看着饭碗里越来越高的小山,秦无衣伸出筷子一挡,见黎湛收手,这才道,“早上不知你为何不让我露脸,我闷着无聊,就看了地形图。那地方沿着山势西北高东南低,行宫在西北,在高处,为何需要吊桥?”

黎湛轻笑,看着秦无衣因为春日正午的暖阳而微微泛着红苹果似的红晕,只觉得这样的秦无衣美得不艳丽,却美好得让人心醉。

“为何需要吊桥?!”秦无衣用筷子敲了敲黎湛的饭碗,玉质的筷子碰上玉质的饭碗,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悦耳得仿佛音乐一般。

“没有吊桥,坏人,进!”寅生不知何时出现在帐篷顶上,从上头垂下他渐渐长开的小脸来,棱角分明的五官却越发深邃,是个小少年了。

他的长发也从上头垂下来,五官倒立,远处是明朗而广阔的蓝天,几朵微云在轻轻游动。一只小小的白爪子附在他的肩头,还有些微微颤抖,也偷偷地探出毛茸茸的头来,小心翼翼地盯着秦无衣瞧。

秦无衣每次看到寅生,尽管他心智不全像个孩子,秦无衣心里都有一处柔软被触动。遂冲他招招手:“寅生,吃饭了。”

“啾啾!”听说吃饭,寅生背上的那只小东西立时高兴地蹦了两蹦,让整个帐篷都轻轻晃了两晃。

寅生摇摇头,看了看黎湛:“长大,不让一起。”遂躺回帐篷顶上,继续玩着头发晒太阳。黎湛哥哥简直越来越小气了,连近都不让近无衣姐姐的身,更别说吃饭了。

“你说的?”秦无衣斜斜地看向黎湛,长大了,不让一起?寅生不过是个孩子啊。后者伸手摸一摸鼻尖,快速地掩下眼中的意思尴尬,让赵常山准备多一份碗筷。

赵常山忍着笑下去,大王什么时候在别人面前这般小心翼翼?自从上回屠染趁乱将秦美人劫走——而且还是在大王眼皮底下,大王就命令将所有的雄性动物隔绝在秦美人五步之外,除非有他的特许,不许近身。

这不,寅生想了想自己也是雄性动物,便也自动退开了,从此以后只远远地守着黎湛和秦无衣,远远看见了,转身就跑。可把他也乐坏了。

不多时寅生立在帐篷外,嘟着嘴看黎湛。

黎湛有些无奈:“过来吧。吃饭。”本来想着将身边的人都支开,只留下秦无衣,好成个两人世界,这样的话,就可以顺便和秦无衣多说说话,继续联络联络昨天没联络上的感情,谁知道寅生冒了出来。真是……

但寅生还是孩子啊,他能跟他生气么?

不能。

秦无衣不许。

看看她一个劲儿往寅生的碗里夹菜的样子,黎湛是多么希望那只碗是他的……

于是一顿饭吃得,黎湛的脸色越来越差,寅生越来越单纯地开心,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黎湛的黑脸色似的,本来一碗的饭量,竟然一下子吃了两大碗,呼哧呼哧全然不顾形象,同黎湛细嚼慢咽的样子简直形成了最大的对比,就连秦无衣都不禁笑起来,想想从前黎湛看着自己吃饭,估计也是这个样子,便笑得越发肆无忌惮了。

“咳咳……”一不小心高兴过了头,秦无衣红着脸,被呛到了。黎湛放下碗筷,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慢点,没人跟你抢。”随即递上一边准备好的清冽泉水。

秦无衣伸手来取水杯,被黎湛轻轻躲过。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执着玉白色的水杯,杯中的水荡漾而透明,细心地递到秦无衣红润的嘴边。

由于寅生的出现,秦无衣坐到了黎湛的身边,本来就离黎湛很近,黎湛这么一凑,这会儿更近了。从远处看去,就好像秦无衣正依偎在黎湛的怀里,天青色的衣袍同雪色的衣袍缱绻,黎湛的五官映着秦无衣的五官,和谐得仿佛一幅画。

那般宠溺的画面,红了许多人的眼,也惊了随行的王公贵族。

“那位宫妃是?”老王爷康王同荆天羽同一帐篷吃饭,彼时远望恰好看见这一幕,语气中便有些不悦。从前大王出来狩猎,是不会带着女人的。这回不仅带了女人,而且还带了五个女人。若不是这五个女人,他们早就到了行宫了,还需要在这半路安营扎寨似的休息?

光是扎个帐篷,野外炊煮,都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若是行军打战倒还说得过去,为了女人……康王摇摇头,大王已不是从前的大王。

“秦美人。”荆天羽远远地看着今日穿着雪色深衣的秦无衣。从前黎湛让他为了这个女人劳师动众将兵马调至上坊城下的时候,他也和老康王一样的反应。为了一个女人,真的值得这么做?

可后来他听说了这个女人的事迹,见过她的性情,知她最迷人的地方不是她的外表,而是她的行事作风,是她身上独一无二的气质,是她,那份仿佛与你很近,却又很远的灵魂。

——荆天羽想到这里,不禁自嘲一笑。什么时候,他这个武夫,竟然也这般咬文嚼字文绉绉起来?

只是他没有向老康王解释什么,毕竟有时候事实并不是靠说的,而是靠看。

谁料老康王忽然放下碗筷,双手撑着膝盖,无比认真地看着秦无衣的身影,“嘶”了一声,而后道:“本王见着这秦美人,怎么有几分羽妃的味道?听闻当年大王对羽妃她……”

“康王!”荆天羽却忽然冷声打断老康王的话头。老康王这才惊觉自己失言,默默执起碗筷开吃,只是又朝秦无衣那头看了看,心里越发疑惑起来。

“饱!”寅生吃饭向来狼吞虎咽的,吃饱了饭,将碗筷往桌上一放,也不管轻重,才要下意识伸出袖子擦嘴,被黎湛一个凉凉的眼神制止,愣了一下,便见一方洁白的手帕递了过来,迎着风还送来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

黎湛剑眉皱得更深。那是秦无衣的手帕,他都没用过,寅生就先用了,而且看寅生那一副满嘴油腻腻的样子,秦无衣这洁白而干净的手帕,怎么能用?!

然而再看秦无衣的表情,温柔得像个大姐姐呀一样看着寅生,将那迎风飘扬的手帕又往前递了递。

寅生一高兴,伸手便取。

“咳!咳咳……”黎湛却忽然用左手握拳放至唇下,猛地咳嗽起来。寅生一吓,那伸出去的油腻腻的手距离秦无衣的手帕也就一指只查到距离,却终于还是神情一凛将手缩了回来,分外自然地将袖口往嘴上狠狠一抹,起来对着黎湛恨恨地甩了句:“哼!小气!”

那音量不大不小,周围几个帐篷的人都能听到。好在周围的多为荆天羽等黎湛的亲信,就算听见了,知道寅生的脾性和与他的关系,自然不会太尴尬。

只是面前可坐着秦无衣……黎湛咽了咽口水,扬了扬眉,要说有谁让他无能为力,除了秦无衣,也就是这个家伙了。

偏偏他心智不全还是个孩子,尽管渐渐快秦无衣高了,却还是只能当个男孩儿来看。他能奈寅生何?

“你怎么也像个孩子似的。”秦无衣说着,才欲将帕子一收,岂料还未到腰间,一只大手伸了过来,轻轻一夺,竟也做无赖的行径。

黎湛面不红心不跳地将那帕子取了来,端详着上头绣着的两朵茉莉,丝线紧密针脚细腻,却同秦无衣身上的卷草纹不是一个绣法,遂抬眼:“这花儿绣得不错,你绣的?”

然秦无衣还未回答,黎湛立即自己点了点头,转手脸不红心不跳地塞进了自己袖口:“这一定是的。芷兰说过你的女工其实不错,不输给云姑,只是不常绣罢了。”

“……”秦无衣微微张着嘴看着黎湛。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了?他不是人前很高冷的么?他不是被天黎百姓敬仰为天神高高在上的么?他不是从来不碰女人的么?

额,最后一条的确是黎湛自己说的。

但现在——

“你故意拿我的帕子,难道是喜欢上我了?”秦无衣斜着眼睛看黎湛,一如当初在秦泱贵祥酒楼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秦无衣斜着眼睛看黎湛:“你愿意同我做生意?”

秦无衣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话,在别人听来同样是无耻——这时候的女子,如何这般主动这般大胆?黎湛不禁笑了,如薄如削的嘴角绽放的笑如同莲花一一般清雅,看得秦无衣又是一阵咽口水。

拜托,不要对着她那样笑好么?她的心会痒痒的好吧?

秦无衣心里此刻就好像有无数只蚂蚁爬过,然后他听黎湛说:“是啊,你才知道么?”

他说,是啊,我喜欢你,你才知道么?

轻轻的,像是耳语一般,逆着风,不多时便消散在风中,却早已清晰地挺进秦无衣的耳朵里。

秦无衣心里一动,其实她真的有一瞬间很感动,可最终还是没心没肺地一笑:“对啊,如果你不说出来,我怎么会知道呢?”

秦无衣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玩笑,可她知道自己本意不是要这么表达——她的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来了,心里好像缺失了一块很重要的东西,开始有一些隐隐的痛。

难道真的有黎湛所说的本来属于她的什么记忆,记忆力有很珍贵的东西?难道同这份记忆一同失去的,还不止是所谓的藏宝图和姬氏一族的过往?

为什么她总觉得记忆的深处有一扇尘封的大门,紧闭着,仿佛一眼望不到头。周围是明朗的天气,清丽的阳光,和惠的春风,可秦无衣却忽然因为那一阵突如其来的心痛而眼前发黑了一下。

这回没有记忆闪过脑海,只是单纯得晕了一下,耳边那一瞬间什么都听不见,眼前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支撑着身上的重量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抽空。

但却只是一瞬,秦无衣很快扶住桌面,纤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变得有些苍白。这样的感觉,从来没有过。

黎湛剑眉一皱,嘴边的笑意收住,脸上满满都是担忧。他紧紧地绷着的嘴角和脸色,头一次显示出了凝重。

“常山,速速启程。”黎湛起身,但见天青色的衣裳如冷浪翻滚。他将秦无衣扶起来,这一次秦无衣倒没有任何推据——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这会儿她的确是走不动了。

黎湛一手伸到秦无衣的腰间,一手伸到秦无衣的膝盖弯下,一个打横便将秦无衣抱了起来。血色的衣袍同天青色的衣袍再次交织在一起,阳光下如同天神与神女从人群中走过。

直到黎湛将秦无衣抱上自己的大马车,众人这才开始如梦初醒,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大王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以前听说大王宠幸秦美人,我还不信,现在看来……”

“听说这秦美人同当年的羽妃长得很像,这不会是大王对秦美人她……”

……

“咳咳!”赵常山远远地跟在黎湛身后,不过轻轻的两声咳,却似铃声响在每个人的耳畔,议论声渐渐地小下去。

然而秦莺儿听着人群中的议论,嘴角划过一个诡异的笑。羽妃啊,听说是很像呢……

才刚走不远的寅生看着秦无衣的身影,眉头皱得死紧,手中拽着不知从哪里摘来的野草,一点一点恨恨地掰着。他刚才,好像看见无衣姐姐晃了一下。虽然只是一下,但黎湛哥哥脸上的表情却很严肃,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黎湛抱着秦无衣进了马车,将她轻轻放在垫了软垫的床榻上。软垫轻轻一陷,秦无衣躺下,眼睛却不安分地转来转去。

但见黎湛的马车很大,这种大,从外头看和从里头看完全是两个概念。黎湛几乎将马车的所有空间都利用起来了。

软塌翻叠的,打开铺开就是整张大床,折起来便是软垫一张。床下她注意看了,有一套设计精巧的暗格——暗格其实是一个倒置侧放的红木柜子,同床有一定距离,可以将暗格随时抽出。

马车壁上轻轻一拉,便是一把椅子——黎湛坐在了上头,皱着眉看她。只看她,却不说话。

视线往上,秦无衣还看见马车壁上挂着此时还未曾点燃的灯盏,竟然也是莲花托月的形状。不过这个不是红莲,而是青莲。另一头的车壁上同样位置,也是一个壁灯,灯托的样式是——

秦无衣的眼前忽然浮现出早在秦泱的时候,她第一次遇到一个黑影刺客,缴上来的弯刀,上头便是一边莲花托月,一边猛虎绣花。当时没有细看,现在回想起来,上头的莲花,似乎不是红色,而是青色。

秦无衣闭了闭眼,这两者会有什么关联呢?一个是要杀她的刺客,一个是从初见她便对她各种温柔的黎湛。

“你是说,你在屠染的毒里头投了蛊?送进了秦无衣的体内?!”不远处的林子里,看到这一幕的炼秋霜见战北冽半点不奇怪,便疑惑了一下,谁知道战北冽竟告诉了她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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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通知:明日起本文更新时间改为早上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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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友友文文PK中,新人作者不容易,一句话题外一下:

书名:诱婚之楚少太凶残

作者:阿胖与阳光

好了,正事说完了,我们来说说更正的事——这章这么肥,看在泡芙这么勤奋的份上,花花钻钻票票什么的怎么还捂着不肯掏出来昂?!小心泡芙寄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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