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的行政制度与前世南北朝类似,共分三级,依次为郡,城,县。
而昭国共设八郡三十三城,除了国都聊京之外,其余三十二城皆在所属州郡的管辖下。
其中,一郡之主称为郡守,一城之主称为太守,而一县之官则称为县令。
这三者皆是由中央直接任命的,除了皇帝外,谁都没有任免和罢免权,而三者也都享有相应的行政独立权,尤其是负责城池安危的太守,还能够拥有一支一千人以下的军队,专门负责防患未然和支援皇都!
昭国在疆域上其实并不怎么辽阔,虽然占据着整片齐鲁大地和江苏的上半部分,但用现代的计量单位表示,也就只有20来万平方公里,这与其他九国相比,几乎排在了倒数第一位!
然而,好在有“母亲河”——黄河贯穿东西,加之昭国本身气候适宜,降水均匀,其农业和畜牧业都发展的不错,在国力上,基本可以稳居十国的中流,同时,昭国数百年的历史中,并没有出现太过“自作自受”的君主,虽然阶级间的剥削固然存在,但历代皇帝在位期间皆是赋税不高,徭役不重,人民更谈不上疾苦。
然而,问题也恰恰出在这里!
正因为几十代人都没有经历过太多的苦难,这一次的黄河泛滥,可以说是一举冲垮了沿河州郡数十万百姓的求生信心!
再加上官府应急不当,地方大族趁机哄抬粮价,各地的粮仓更是为前线将士屯粮,可用于救济的余粮严重不足,最终使得灾民颠沛流离,饿殍遍野,民众的怨言和不满也逐渐累积到了极点。
短短十几天里,便出现了大大小小几十次官民冲突和小型的农民起义,地方行政长官为了安定民心和镇压叛乱亦是忙得焦头烂额!
这一日,在左相陈文衍接受昭原皇帝敕令,负责赈灾的第三天,昭国西南之地,北海郡的历下城,左相门生,现任四品御史中丞的濮遂良正押运着陈文衍交付下来的粮食,赶往位于历下城中央主城区的城主府。
此时约莫酉时正点,正是夕阳西下,夜幕将至之际,濮遂良带领着一百多人的押送队伍,疾行于济县的郊野之地。
凉风幽幽,夕阳如血,丛生的杂草堆中时不时传出沙沙的响声,整片郊野的氛围显得宁静而诡异。
濮遂良身着书生长袍,骑着黑鬃骏马,处在队伍的左前侧,周围的诡异氛围让他不由微微敛起了眉毛,俊雅的脸庞上更是浮现出了一丝一缕的担忧和不安。
“濮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跟随在一旁的带刀随从察觉到了他的犹疑不定,忍不住恭声询问道。
濮遂良勒缓马匹的步伐,沉声道:“也不知道是何原因,本官总觉得这附近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儿,隐隐间竟有种危险的感觉···”
那随从疑惑地望了望杂草横生,乱石林立的周围,思忖着说道:“或许是因为附近的灾民都聚拢到了历下城的主城去了,这商道近郊的景象才显得格外的荒凉吧!”
濮遂良轻叹着揉了揉眉角,“但愿是这样吧!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加快行进速度为好!李大,你赶紧通知下去,在残阳落尽之前,车队必须要到达主城的城门附近!”
李大抱拳应允了一声,策马吩咐了下去。
“按理说,在这种货物来往的商道上,应该会有不少的灾民和车马才对啊!怎生会如此清冷···”濮遂良越想越不对劲,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顿时涌上心头。
“所有人都注意了,跟随本官速速离开这片荒野!”濮遂良高举右手,有些焦急地朗声喝道。
“刷刷!”但还没等车队的其他人回过神来,十数只流矢突然从荒草堆里窜射了出来!
“啊···”车队中的七八人躲闪不及,顿时被直接射了个透心凉。
“保护大人!”李大挡在濮遂良身前,倏地拔出腰刀,声嘶力竭地吼道。
车队里的几十名侍卫纷纷醒悟过来,“咻咻”地拔出了刀剑,谨慎地望着四周!
“杀掉狗官!夺取货物!”一声怒吼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后轰然炸响。
一道魁梧雄壮的年轻身影如同猛虎下山一般,高举着半人长的圆弧大刀,向着百余人的车队俯冲而去。
随着他的这声狂吼,草垛里和乱石后的众人也纷纷冲杀了出来,一眼望去,零零散散的,如同蚂蚁一般,数量至少也在300以上!
“匪寇!?”濮遂良不由眸子一缩,但在看清那些人的模样,衣着和手上的武器之后,便恍然醒悟到,这些人竟然是落草为寇的难民啊!
天灾人祸,官逼民反,这些已经对朝廷彻底失望的老百姓竟然只能靠劫掠商货来维持生计!
那数百流寇显然是干惯了这杀人越货的勾当,先是在魁梧青年的带领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了车队后方没有丝毫战斗力的车夫,截胡了上百辆粮车,然后才形成包围之势,将几十名带刀侍卫和濮遂良围在了中间。
“濮大人,贼寇的人数太多!且成包围之势!属下还是派几名侍卫立即护送您离去吧!”李大看着人数数倍于己方的流寇向他们包围而来,不由神色焦急地对濮遂良说道。
濮遂良同样脸色严峻,但生平经历和多年的静养功夫让他并没有失去了相应的冷静和判断力,“这些流寇皆是饱受忧患的灾民,而本官这次奉左相之命押送粮食,不就是为了赈灾之用吗?李大,你让所有人护好粮草,本官亲自去与他们解释!”
“濮大人!”李大浓眉紧锁,连忙阻拦道,“这些草寇显然已经为害多时!以下属看来,他们估计早已泯灭了理智,不再是普通的灾民了!您若是策马前去,实在是太过冒险了!”
濮遂良神色微动,但仍旧固执地摆了摆手,驱马向前。
李大咬了咬牙,与一边的几名侍卫紧紧地跟在了他的周身,以防不测。
濮遂良直面那个看似众人首领的魁梧青年,朗声喝道:“本官乃四品御史中丞濮遂良,特奉左相陈文衍之令,运送赈灾济民的粮食赶往历下主城!今日,虽遭各位堵截,但本官深知,尔等皆是受灾的百姓,无奈之下才会作出此等犯上作乱的举动!本官可以以性命保证,除这百车粮食外,朝廷已经向各地发粮,所有灾民都将得到抚恤,汝辈只要放下凶器,本官定不追究此事,诸位亦可追随本官前往主城接受朝廷的救济!”
濮遂良定定地扫视着全场衣衫褴褛的数百人,眼神微烫。
然而,所有人皆是默不作声,那魁梧青年脸色冷峻地跨出一步,将手中大刀指向濮遂良,瓮声瓮气地呵斥道:“你这狗官,毋需谎话连篇!我们这些人早已对朝廷死了心!朝廷视我如草芥,我便揭竿而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濮遂良顿时脸色骤变,正欲再开口说话之际,那剽悍青年已经高举大刀,厉声呼喝道:“天子无道,任由众生疾苦,我等定要为生存杀出一条血路!”
“杀出一条血路!!”数百人振臂高呼,声音震天,响彻郊野!
“保护濮大人!”李大等几十名侍卫连忙将濮遂良保护在了中间!
“杀!”随着青年身先士卒地冲进护卫群,并疯狂地砍倒了数匹骏马之后,众多流寇都疯魔一般地席卷过来···
————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明,金碧辉煌的皇宫颇显静谧。
昭原在小蝶等人的陪同下,优哉游哉地去往承乾殿上朝!
虽然右臂依旧包的跟粽子似的,但行动之间,已经没有前两日的隐隐作痛了。
“之前提出的赈灾之策应该已经推行下去了吧!”昭原坐在金銮宝殿之上,看着朝堂之上肃然站立的文武百官,思忖着喃喃自语道。
左相陈文衍则脸色疲惫地端持着象牙朝笏,有些萧索地站在文臣首列。
“众卿家有事上奏否?”昭原正襟危坐,朗声问道。
“臣有本要奏!”陈文衍猛地抬起头,眼神清厉地往前跨了一步。
“左相请说。”
陈文衍定定地看着昭原,沉声禀奏道:“今日子时,老臣在家中收到了历下城济县县令的加急文书,负责押送部分赈灾粮食的御史中丞濮遂良在商道的郊野处遇到流寇伏击,除了三名重伤的侍卫抢救及时,得以存活之外,百车粮食皆被劫掠,近百人被屠戮一空!”
昭原猛地身子一僵,神色变得铁青,“那濮爱卿他···”
“遂良他被贼首割下了头颅,悬在了我大昭旗帜之上!”陈文衍声音悲切,脸色哀恸。
他与濮遂良已有二十多年的师徒情分,心里也早已将他看做了自己子侄,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的悲痛自不必说!
昭原有些发愣,他没想到运粮救灾一事竟会发生如此变故!
“皇上,这是济县县令快马加鞭送来的文书···”虽然心中愤怒忧伤,但政事不可耽误,陈文衍很快从袖兜中掏出了一张信封,递给了候在一旁的内宦。
宦官双手捧信,恭敬地走上金銮殿。
昭原一脸严肃,正想从太监手上拿过信件。
然而,还没等他伸出手去,那太监竟然“熟视无睹”地绕过了龙椅,径直走到了垂帘听政的贤德太后面前。
一只白皙如玉的素手透过珠帘,拿起了那张信封。
“唉···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昭原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虽然自己是个傀儡皇帝,但这个便宜母亲也未免太不给面子了吧!
这脸打的,朝堂下的诸君都不忍直视了···
“啪!”美丽动人的太后娘娘拆开信件,仅仅扫了两眼,便狠狠地拍在了凤座的扶手上!
“好一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苏怡梵俏脸冰冷,一股高不可攀的气势凛然而生。
“将信件递给皇上和诸位大臣一览!”太后冷冷地将信件扔给了侍臣。
昭原简略地看了看,心神震颤的同时,也忍不住在心底吐槽道,“农民起义加白帝之子?这黄觉不会是陈胜吴广和刘邦的混合体吧···”
“太后,皇上,此乱臣贼子胆大包天,不可饶恕!老臣愿领兵三百,协同历下城太守陈燮一同前往围剿之!”秦烈老将军捏着朝笏,精神抖擞地请命道。
昭原嘴巴一张,就要说话之际,一心要彰显出“凤威难测”的苏太后“很不给面子”地主导了朝政:“杀鸡焉用牛刀!秦将军乃国之梁柱,而且近来军务繁忙,没有必要因为这些低贱的流寇亲自披甲!所以,依哀家看来,只需历下城太守陈燮发兵剿匪即可!”
“老臣···遵旨!”秦烈浓眉微皱,但深思之下,也觉得前线战事为重,这些村野匹夫的犯上作乱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罢了,交给地方官员处理也就差不多了。
昭原却是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虽然黄觉现在的势力不大,但能说出如此口号并借封建迷信起家的人又岂会是善类?
“人民的力量是无穷滴···”昭原在心里微微一叹,自古以来,农民起义一旦壮大,就是最后没能彻底推翻政权,也能对所在的朝代造成不可估计的沉重打击。
秦末的大泽乡起义如此,唐代的黄巢起义如此,清末的太平天国起义亦是如此,至于如今的济县起义···
“希望本宝宝不会是昭国的最后一代君主···”想到这里,昭原平淡的脸色一下子就苦了下来。
这皇帝当得···也真是够欲哭无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