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光煜一直隐蔽地观察着太后的神情反应,见她此刻竟是脸色剧变,如遭雷击,不由心中一颤,忧虑不已地将掉落的信纸捡了起来,定睛看去,但目光触及的那一刻,纷乱惊惧的情绪就被信中书写的内容驱散得一干二净,一阵狂喜直接从脚底板冲上了天灵盖。
那信上赫然写着十几个略显潦草的大字,“吾主现在霞钰郡,宫中诸位大人请安心!”
“怎么了?”陈文衍和常元宗刚被苏怡梵的激动反应吓了一跳,这会儿又看到于光煜惊喜不已的神情,顿时忍不住发问道。
于光煜连忙将信纸翻了过来,正对两位紧张不已的老人,两老一看,也是差点惊喜得晕了过去。
“皇上安全,天佑大昭···”太后捻着手上的佛祖,无比虔诚地向漫天神佛表达自己的欢喜和感激之情,片刻之后,才在于光煜的请示声中回过神来。
“太后娘娘,现在皇上已经安全归来,一切都迎来转机,而以皇上的行事风格,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挟雷霆之势镇压邪佞,昭国动·乱的形势也会迅速平定下来,草民之前制定的计策也要推倒重建才是!如此,草民便先行告退了!”于光煜在轮椅上微弯腰背,拱手辞别道。
“那便有劳于先生了。”苏怡梵点点头,美眸里尽是放心信任之色。
“来人,送于先生回去···”太后本想传唤几名太监侍从,却没想到推门进来的是聂晓琳,这女孩竟是在殿外一直等了一个多时辰。
苏怡梵看了看这对几乎形影不离的男女,心中微微一动。
“晓琳···”她款款走到聂晓琳面前,温柔地牵起了她的小手。
“太,太后娘娘···”聂晓琳有点讶然,更有些惶恐地睁大了杏眸,明显是被苏怡梵的举动吓到了。
苏怡梵温和地笑了笑,拍了拍聂晓琳的纤纤玉手,有点期待地问道:“晓琳,你和于先生已经成婚了么?”
聂晓琳呆了下,旋即俏脸绯红,腼腆羞怯又有点幽怨地扫了眼一副神游太虚的于光煜,低着声音答道:“回太后,未成亲呢···”
苏怡梵眨了下美眸,有点欣喜地试探道:“那不如由本宫给你们结成这段良缘?”
聂晓琳心里一突,一股难以置信的惊喜瞬间席卷全身。
“太,太后娘娘,民女不明白您的意思···”聂晓琳害羞得连脖子都泛起了一丝丝红晕,她抓着衣角,脚尖在地上划着圆,一副欲喜还羞的可人模样。
“那就这么决定了!”苏怡梵是何等聪慧睿智,一眼就看出了聂晓琳心里的喜悦,当即也不顾一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的于光煜,直接拍板,“待皇上从霞钰郡回来,本宫便让皇上赐婚,让你们两个尽早完婚,有情人终成眷属!”
“···”聂晓琳微微仰着红润娇艳的小脸,虽然尽力压抑着心里的狂喜,但嘴角情不自禁翘起的弧度还是出卖了她。
于光煜张了张嘴,心里想要婉拒,但看到聂晓琳此刻含情脉脉的眼眸,所有顾虑,不安都消失不见了。
身体残疾又如何,他能辜负聂晓琳的一片深情么?他舍得辜负这段感情么?两条腿站不起来,但并不意味着他已经失去顶天立地的资格,他相信自己能给聂晓琳带来幸福!
“谢太后!”于光煜的回答让聂晓琳如坠蜜饯,这么多年,这么多磨难,他们终于能够在一起了···
与此同时,霞钰郡的临邑城,昭原坐在城主府的议事厅里,神色缓和地抿着茶水,左手下席则坐着临邑城的太守谢明,副将林程以及城中的官员将领,右手席则坐着一群穿着宽大黑袍,只露出下半脸的神秘人。
大家都闷不做声,只是相互观望着,议事厅里的气氛莫名的凝重。
“哐!”昭原将茶杯随意放在桌子上,清脆的响声打破了此时的宁静,一直偷偷观察着昭原神色的谢明不由心中微跳,皱起了眉头。
“谢城主,你可知罪?”昭原突然说话,声音格外的温润磁性,但话里的内容却令在座皆惊!
谢明神色变幻地站起身来,故作不明地拱手道:“钦差大人所言何意?末将虽不敢说劳苦功高,但在临邑城的五年时间里,也算尽心尽力,所幸城中百姓万众一心,临邑城才有了如今的安稳平静,安居乐业。”
稍微改变了下容貌,并以钦差身份自居的昭原点点头,“临邑城有如今光景,你谢明的确是功不可没!但是···”
昭原加重了语调,眼里闪过了一丝凌厉,“据本官调查,谢太守似乎与洛国的江湖门派天逸门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谢明微微有些变色,但涵养功夫也是不赖,立即换作了一副受到天大冤屈的模样,声音悲切地疾呼道:“大人明鉴,末将出身微末,若不是先帝与秦烈元帅的招抚与提拔,断不可能有如今的太守之位,末将虽不才,但也铭记庙堂之恩,皇家厚望,数年来勤勤恳恳,夙兴夜寐,不敢逾矩,何来不可告人之说!大人切不听从某些宵小之言,以臣为罪啊!”
临邑城其他文官和将领亦是为谢明呼冤喊屈,仿佛有叛国嫌疑之人是他们一般,更是有几个谢明的贴身心腹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昭原,仿佛要择人而噬一般!
昭原不理会其他人的喧哗,仍旧不动如山地端坐在太师椅上,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本官奉天子之令,持皇家诏书,有权拘役任何有叛国嫌疑的官员将领,将其送往京城!若谢将军果真受人污蔑,大可在朝堂上据理力争,一证清白。”
说罢,昭原缓缓站起身,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还望谢将军体谅本官的难处,随本官走上一趟。”
“你···”愤怒的谢明手指微颤地指着眼前的昭原,眼睛瞪大如铜铃,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但昭原是何等人精,一眼就看出了他浮夸表情下的心虚和慌乱。
“若是本太守不愿前去呢?”片刻后,谢明侧过身去,昂首冷冷哼了一句,态度一下子变得强硬了起来。
昭原挑了挑剑眉,“你想抗旨?”
“本太守岂敢抗旨!”谢明转过身看向昭原,眼里突然闪烁起了丝丝凶光,“但你一突然冒出来的钦差,就能代表朝廷旨意?”
说着,他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众多官员将领和那几个神秘的黑衣人,陡然拔高了语调,与其格外猖狂,“诸位,此人凭着一封不知真假的诏书便自称钦差大臣,更是在没有上达天听的情况下,就想羁押一城之主,居心之叵测,骇人听闻!本太守完全有理由怀疑此人是别国派来的奸细,为的,就是在我昭国人心浮动之时掀起风浪,为害国家和百姓!”
谢明慷慨激昂地陈述着,指鹿为马的功夫当真了得,一下就将昭原推到了风口浪尖!
看着众多官员不善的神情目光,昭原却没有丝毫的慌乱,他早就料到谢明不会轻易束手就擒。
这种情况下,除了动用武力之外,怕也是没有其他方法了。
这么想着,昭原不露痕迹地给那几个出身暗部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旋即冲谢明厉声斥道:“大胆谢明,安敢胡言乱语,鼓动人心!来人,将其擒下,押送聊京!”
话音未落,几名黑衣人瞬间起身,迅疾如电地冲向了谢明,作势要将其擒拿。
然而,谢明竟完全没有抵抗的意思,反而朝众人大声疾呼:“诸位请看,此人果真恼羞成怒!定然就是别国的贼子无疑啊!”
呵,现在这种情况,还想着占据大义,怕不是石乐智了,昭原在心中冷笑。
他并不担心这几个黑衣人会失手,因为这些人可都是暗部招揽进来的高手,虽然只有大师初期的境界,但捉拿一城之主,绝对是十拿九稳的。
然而,当这些人即将擒下谢明之时,昭原淡然的眼神突然一凝。
只听见“哗”的一声,从那些愤怒而慌乱的文臣将领中突然窜出了一道人影,飞速地挡在了谢明面前,然后便看到那人举手投足之间,就击飞了那五名攻势凶猛的暗部高手。
“原来是有天逸门的宗师级高手保护,难怪丝毫没有慌张···”昭原大手一挥,轻易便将一名飞向自己的黑衣人接了下来,稳稳地托在了地上。
“那是宗师强者,你们不用再上去了,”昭原止住了还想冲上前去的五名黑衣人,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件,放在了桌上,“先将厅中的文臣武将驱散,然后按纸上的名单抓捕谢明在城中的亲信,将其关入囚车。”
“是!”五人拱手听令,取信而去,执行力高得吓人!
谢明并没有去管那五个人的行动,而是冷笑着看向昭原,“大胆贼子,宗师面前,还不束手就擒!”
昭原安然坐在椅子上,毫不在意地给自己沏了杯香茶,看都没看两人一眼。
“宗师很了不起?”他啜饮一口,淡淡问道。
谢明一愣,看傻子一般地看向昭原,而他身前的青衣中年人则是皱起了修长的眉毛,眼里掠过了一丝杀意,虽然在天逸门中,他处在十大首座的末席,但纵观宗门,甚至是诺大的洛国,有多少人敢这般轻视于他?
所谓宗师一怒,江湖色变,这绝不是一句空谈!
“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青衣中年冷哼一声,步履微动间,整个人就已经站在了昭原的面前,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死来!”他径直伸出手,一把抓向了昭原的脖颈,他最喜欢的杀人方式,就是捏碎敌人的喉咙,那种清脆破碎的声音令人不由心生愉悦!
昭原嘴角一翘,仍是托大地坐在了那里,轻飘飘地拍出了一掌,迎向了青衣人仿佛鹰爪的枯瘦大手。
青衣人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残虐,但在双手接触的那一刻,他脸上的傲然和不屑瞬间凝滞,他只觉得一股巨大无匹的劲力陡然从青年手上传了过来,摧枯拉朽,锐不可当!
“噗嗤!”青衣人狂吐了一口鲜血,如破布袋一般被击飞了出去!
“宁宗师!”谢明发出了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就像割喉前的公鸡!
“宗,宗师四品!?”青衣人双手撑地,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但身体里肆虐的内劲却像凌厉的刀剑一般,在他的经脉丹田处疯狂地破坏着,一次次摧散了他想要凝聚起来的气力,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跌倒在地上,再起不能!
“这,这是什么功法!?”青衣人骇然失色,开始不断地运功吐息,企图压制住昭原拍进自己体内的诡异内劲,但恐怖的是,自己刚运转起一丝内力,那诡异的内劲便暴虐地将其搅碎,霸道无比!
“啧啧,天逸门真是舍得部署啊!临邑城这样的边域小城都派来了一名三品宗师。”昭原施施然站起身,缓步走到青衣中年面前。
“你,你到底是谁···”青衣人惊惶不已地看着昭原,在天逸门收集的情报之中,昭国除了那位已经消失许久的雪中仙,应该再无三品以上的宗师啊!
“我?”昭原笑了笑,伸手在脸庞上揉动了几下,原本平平无奇的样貌陡然发生了变化,一张英俊淡雅的脸庞出现在了青衣人和谢明眼前!
“昭原!”两人都忍不住尖叫出声。
虽然青衣人并没有亲眼见过昭原,但自从苏曼败走昭国之后,天逸门的高层就开始着重留意昭国少帝,他的画像也早已被他们所熟知,至于谢明,林家长子因为不识昭原皇帝而出言冒犯之事早已传遍了边境各郡!
“我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昭原啊···”昭原淡淡一笑,陡然摆了下衣袖,那呆楞住的青衣人边便仰面倒了下去,双目圆睁,再无气息,脖子上赫然是一道深可见喉的血痕。
鲜血汩汩冒出,瞬间就浸湿了身下的棕毛地毯。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谢明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求饶着,哪里还有刚才的颐指气使,意气风发。
“聒噪。”昭原淡淡说了句,一指封住了他的穴位。
他抚平长袍上的些许皱褶,缓缓走出了城主府,夏日的明媚阳光令昭原微微眯细了眼。
这时,他忽然若有所感地看向了自己的右后侧,一道人影从巷道里浮现了出来。
“拿到了?”昭原淡淡问道。
来人点点头,恭敬地将一件黑布包裹呈递给了昭原。
昭原将黑布拆开,从里面取出了那物,赫然是他在零若城的天逸门秘道中夺得的花纹卷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