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死人的血里怎么会有毒?
付镇兰疑惑道:“你是想说……朱万本是中毒之后再被人割了脑袋?”
若是如此,他死时毒血该已蔓延到了全身,所以喷溅出来的血也沾了毒。
可人血是这世上最好的中和剂,什么样的毒入了血之后仍能这般厉害?
他听说过毒能化血、凝血,但却没说过入了血仍能发挥十成效用的毒。
白少央却道:“不,若是死后割了脑袋,血不会喷溅得这么多。而且朱万本死前还捧着果子,说明断头前他活动正常。这毒应该是在他死后下在这一滩血上,或是涂在果子上的。”
付镇兰又道:“下毒的人早知周千盛会吃掉那几个带血的果子?”
白少央想了想,又道:“这倒也未必,若是下毒的人不吝惜毒料,在每一只果子上都涂上剧毒,那无论咱们捡了哪个去吃,都会毒发身亡。”
付镇兰道:“那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一刀来得很快。”
白少央道:“这一刀的确很快,因为断口十分平整。但朱万本武功不弱,且又是个老江湖,即便是遇上快刀手,也不至于一刀就丢了命。”
但这人倒下时手里甚至还捧着果子,可见遇袭十分突然,根本没来得及出招就倒下了,出刀的人若非刀法快到了极致,就是与朱万本熟识之人。
付镇兰道:“所以你觉得杀他的是朱万本认识的人?”
白少央面色一沉道:“不但朱万本认识,而且连周千盛都有可能认识这个人。”
付镇兰眸光大盛道:“什么意思?”
白少央道:“若是你遇到了这种事儿,还有心情去摘果子?”
在他们之中,只有周千盛能如此不拘小节,为了替友人报仇,连人血果子都能吃。
付镇兰淡淡道:“所以来人不但是朱万本熟悉的人,而且还了解周千盛的秉性,料定他必会摘果子吃,所以一定能毒倒他。”
他顿了一顿,面上带了几分蔑然之色道:“可我却觉得这下毒之人不够聪明。”
白少央道:“他怎么不够聪明?”
付镇兰忽然笑了笑道:“他下的毒发作得未免太快,若是发作得慢一点,或许你已经把果子咽下去了,那死的人可就不止是周千盛和朱万本了。”
白少央想了一想,忽的寒毛直竖,满面苍白起来。
只这一瞬,他便觉如坠冰窖,浑身上下的关节都似被冻了起来。
付镇兰不但没有料对,而且还大大说错了,这个幕后之人若是还算不上聪明,那他们就都是蠢人笨人了。
付镇兰挑了挑眉,口气中带了点揶揄的调调。
“怎么大名鼎鼎的‘横刀请剑’却被我这一句话吓到了?”
白少央定了定神,叹了口气道:“我不是被你这一句话给吓到,只是忽然觉得我的运气还不错。”
付镇兰道:“哪里不错?”
白少央笑盈盈道:“有你在我身边,我的运气当然不错。”
他的笑是糖衣,话是炮弹,就看来人是吞枣似的一块儿吃下去,还是剥了糖衣拆了炮弹再扔回去。
而对面的付镇兰没有如白少央所料被这句糖衣炮弹打倒。
恰恰相反,他冷面如冰、油盐不进道:“你若不说些我能听得懂的话,我现在就走。”
白少央仿佛是真怕他马上就走,立刻解释道:“若只有我和周千盛前来寻朱万本,那周千盛捡了果子之后便早早毒发身亡,我自然不会咽下毒果,只能一人回去。到时大家发现朱万本死在熟识的快刀手下,周千盛吃了毒果子死了,我却既没中毒也没受伤……”
付镇兰补充道:“那么你就会成为众人怀疑的对象。”
白少央苦笑道:“我知道大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怀疑有内奸的。”
更何况他对韩绽态度暧昧,实在不像是一般的仇人,倒像极了里应外合想救他出去的内奸。
付镇兰忽道:“所以你若不和我在一起寻人,只怕就无法自证清白了。”
白少央笑道:“所以我该感谢你在这儿。”
付镇兰的面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
他看着白少央的样子,就好像看着案板上的一块儿肉,任自己如何下手都行。
“可若我就是内奸,回去之后就指正你杀了朱万本和周千盛,你又要如何是好?”
白少央听得微微一愣,随即清浅一笑道:“你若是内奸,又何必跟着我出来跑这一趟?直接在队伍里等着我不就得了?到时这两人死了,我却活着回来,不一样能让他们起疑心?”
付镇兰仿佛被他这番话给呛住了似的,沉默了一会儿才幽幽道:“你这人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凡是不能被他吓退的人,都是没意思的人。
白少央笑道:“但我倒觉得你很有意思,而且还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那个朋友也同样用剑,而且脾气极大,大到把那天王老子摆在他面前,他都不皱一下眉头。
但你若是真和他亲近了,便是一辈子交心舍生的朋友,那血在冬日里能冻到一块儿,心也能生到一起去,到了战时便是背靠背,肩碰肩,绝不分什么彼此。
付镇兰听了这话,却下意识地仰了仰脸,白如春雪的面上蔓出一层轻嘲之色。
“你朋友生得很白?”
付镇兰的脸的确生得很白,白得像是毫无瑕疵的一块美玉,经由名家精雕细琢,在这滚滚红尘里翻转一年又一年,却仍不带半分烟火气。
可郭暖律却恰恰相反,他小麦色的皮肤标志着大漠汉子的健硕和精干,眼里含着年轻人独有的锐气和活力,当他盯着人看的时候,像是一头林中的豹子盯着快到嘴边的猎物。
白少央想到此处,只对付镇兰道:“不……他生得有点黑。”
冷面青年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兰花般娇嫩的面孔忽的僵了一僵。
白少央一说完这话,心底便是一暖,连带着眼底的暗霾也退散了不少。
所谓的“朋友”,就是让你在念到他们的名字之后,就能立时感受到热血在胸腔之间鼎沸奔腾。即便是在那数九寒天之日,即便是处于危机四伏之地,这一点也丝毫未曾改变。
说到朋友,那情人又该如何?
白少央忽然想到了叶深浅,心头慢慢浮上了一丝忧虑。
凭这家伙的一番本事,他是不必去担心对方的生死的。可这几天也不知怎的,他眼皮子总是乱跳,和这乱窜的野兔一般不安生。
水袋破损之后,在水里下毒的计划就已经不太靠谱了,等叶深浅和盛花花从天而降的时候,他是该帮着劫走韩绽,还是装模作样地和他们打上一番?
这个问题直到他回去之后都没有想到答案。
但是有一点他还是很确定的,那就是这次的对手算是一位高手中的高手。
他无踪无迹,无形无相,好像时刻隐在山中雾气之中,可这从未真正现过身的神秘人,却几乎把包括白少央在内的所有人都料得一丝不错。
可他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两点。
他低估了白少央的决心和狠心。
所以在回去之前,白少央忽然对着付镇兰道:“如今是敌在明我在暗,咱们处处被动,倘若把局势换成敌在暗我也在暗呢?”
付镇兰眉也不抬道:“你似乎很喜欢打哑谜。”
但他却是个不喜欢猜谜的人,别人若是不好好说人话,他就想把对方的舌头打个结。
白少央只笑道:“我只不过是想说,与其一头撞进他们的埋伏圈,不如咱们来主动埋伏他们。咱们手里已经有鱼饵了,何不好好利用起来?”
付镇兰眼前一亮道:“你说的鱼饵是韩绽?”
白少央却摇了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只有割了头他们才能领赏,可周千盛的头还在脑袋上。”
活生生的韩绽作为鱼饵太贵重了,但死了的周千盛却可以当鱼饵撒出去。
“咱们利用死人洒下鱼饵,等把上钩的鱼儿全吃光再走。”
说完这句,白少央下意识地磨了磨牙,仿佛是因为即将要见到大片大片的血,眼底也跟着迸出一道兴奋的火花。
话音一落,付镇兰却十分认真地看了看白少央,把他从头打量到尾,然后才微微一笑道:“我现在开始觉得你这人有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评论里有只追父子戏份的……心情略微复杂
是因为父子之间的爱恨狗血比较戳你们的点么
只追父子戏的举个手(⊙v⊙)让我看看有几个嘛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