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 郭陆白三人(1 / 1)

白少央依稀记得叶深浅走出房门的时候,是既兴奋又紧张的。

他还记得对方在走之前,特意找了个僻静处儿喃喃自语了一番,似乎是为着什么人练习一番说辞。

白少央不问也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人才这样精心准备,因而也不去打扰,只乐呵呵地在一旁瞧着,等对方走后,他再在房内准备了几坛好酒好菜,就等着对方拉着陆羡之一起回来。

可这人回来的时候却是一个人的。

他不单单是独自回来,而且面上毫无欣然喜色。

白少央疑惑道:“怎么,他不信你的话?”

这与他想象的有些出入,毕竟陆羡之不似是那种多疑多思的人。

叶深浅没有说话,先转身将房门闭紧,然后胡乱抓起一个酒坛“咕噜咕噜”一顿下口,接着往头上一浇,朝地上一躺,两眼一翻道:“他不是不信我,他是觉得我有心利用他。”

这比单纯的不信他,更叫他难受百倍、千倍。

白少央皱眉道:“怎么个利用法?”

他实在很难想象陆羡之竟会把叶深浅与这样鄙薄阴刻的词联系在一块儿。

叶深浅叹了口气,将他与陆羡之的对话一一道来,期间顺了不少小酒,吃了几盘小菜,半点也不肯亏待自己。

白少央听完之后倒是默默思考良久,久到叶深浅都开始用火燎燎的眼神催着他了,这人才翘起个二郎腿,慢慢悠悠道:“都说外甥似舅,古人诚不欺我。”

叶深浅霍然起身道:“好端端的你提三舅舅是作甚?”

白少央笑道:“你几乎和年轻时的他一样地自以为是。”

他笑起来的时候几乎有些怀念的味道,可叶深浅却十分怀疑是自己看错和听错了。

“小白,你刚刚是在骂三舅舅自以为是?”

白少央面色一沉,故作严肃道:“莫要贫嘴耍舌,我骂的明明是你。”

叶深浅立刻连爬带滚地挪到了他的身边,一脸好奇道:“我知道你是在唠叨我,可你也说了年轻时的三舅舅自以为是……这我就不得不问一句了,那是怎么个自以为是法?”

他以为上辈子的张朝宗最崇敬的人是楚天阔,怎么这辈子的白少央竟会把心中伟岸之人与“自以为是”这四个不上不下的字眼黏在一块儿?莫非这两人年轻时分还生出些嫌隙过?下面是防|窃内容,余下的正文在一百八十六章的作者有话说部分,过段时间换回来。

张朝宗心一沉,那目光像是也受了重创似的往下掉了下去,直直地掉进了那茶杯里,仿佛那里面有什么能救赎他的力量似的。

然而杯子里空空如也,就连最小最轻的一份罪孽都含不住。

于是张朝宗似乎打算这么天长地久地沉默下去,沉默到白少央都起了不耐之心。

深爱着母亲的少年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摔,摔得四分五裂,粘都粘不起来,像是想直直摔进张朝宗的心底似的。

“为何不说话了?我记得你一向很能言善辩。”

少年的眼里含着逼人的光,蕴着灼人的亮,那双唇微微动了一动,便抖出一番清晰而纯粹的恨意。这窗外的暮光直直地照进来,把半边的屋子照得红光彤彤,可照不亮屋内人那一段灰色的记忆。

记忆里有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还有一个口出恶言的前世亡灵。

恶言一出,便如放开了悬在头顶的剑,赋予他生命的女人带着痛苦和惊异而死去,亡灵却退了戾气和鬼气,把失了的人性一点一滴地捡了回来,勉强拼成了个人样。

可到底只是个人样,那心底里还是缺了点什么的。

张朝宗把自己重生时的记忆收了一收,恹恹地抬了一抬,便把目光地从茶杯上收了回来,看向了眼前那片年轻而又晶莹的魂灵。

这片魂灵如此雪白干净,像春雪一般把伪君子的罪孽与欲念照得一览无余。

张朝宗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抬起头,直面少年道:“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对。”

他做过很多可以巧言辩解,扭黑转白的事儿,可唯独这件事,他无论如何都辩解不来。

白少央却不依不饶,双目含恨道:“我不是在逼着你认错,我是在问你说那句话的缘由。”

他正气的双眉无声地抖动着,愤怒的红晕像薄霞一般浮在两颊,就连周边的空气也像是响应了什么号召似的,在他的身边“砰砰啪啪”地炸着。

张朝宗也仿佛被这一炸给闷到了,在一片火烧火燎的寂静中,磨了磨牙,硬生生憋出一句话道:“我是在迁怒。”

白少央怒极反笑道:“迁怒?”

他用一口银牙把这两个字咬得咯咯作响,仿佛咬着两条毒蛇。

张朝宗无视了他的愤怒,只一脸木然道:“我是因为韩绽而迁怒于她。”

白少央却冷声厉色道:“这不是答案。”

他的眼里含着一种刀锋般的锐芒,方才的生涩和不安仿佛都荡然无存了。

张朝宗因为这锐芒而眯了眯眼,眼睛有一种被烈火烹烤的疼。

他索性闭上了眼,破罐子破摔一般道:“好,我承认,我最初醒来之时,并未觉得自己真是白少央,而是仍以张朝宗自居……”

一个儿子没有任何理由去恶言攻击自己的母亲,可一只厉鬼却仿佛有了理由去伤害仇人的妻子。

“但这不是你口出恶语的理由!”白少央只恨恨道,“她只是一个局外人,和你的死根本无关!你为何非要让她连走都走得不安宁!”

正义的斥责无情地拍打在了伪君子的身上,打得他觉得半边脸红肿了起来,那喉咙里也十分干渴,鼻腔里仿佛钻进了烟熏火燎的味道,这屋子的人与物都似被暮光晒得烧了起来,烧得噼里啪啦地响。

他扭了扭屁.股,端正了一下坐姿,无形中驱走了那种烈火烹油的错觉。

然后张朝宗才叹了口气道:“你想说的话我都明白,这件事会成为污点伴随我一生,你随时随地都可以把它拎出来戳我的脊梁骨。”

伪君子的脊梁骨虽然不软,但戳多了也会疼,脸和骨头一起疼。

白少央仿佛这才得到了满意的回复,把那尖锐如冰的神情也放缓了几分,可一双眸子却还是冒着警惕的光,仿佛在无声地审视着张朝宗身上的一切。

然而被他审视的张朝宗却把头一抬,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开始把他也拖下水。

“让她走得不安的确是我的错,可你就没有想过一点,连别花为何几日不见你就病入膏肓?难道她这人是瓷做的不成?”

白少央双眉一敛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张朝宗淡淡道:“据我所知,她当年生下孩子之后身子便没有调养好,早早地就落下了病根。她这样一个弱女子,为了养活你和她两个人,既当男人又当女人,什么脏活累活都要抢着去干。刺绣刺到得了眼疾,洗衣洗到生满冻疮,捡粪、割麦,样样农活都要亲自下地。这样常年累月地干下来,神仙也得生出毛病。”

白少央被他说到了心痛之处,悲苦的目光仿佛冻住了一屋子流动的空气。

张朝宗插了一刀还嫌不足,竟继续插道:“她为你牺牲了大好的年华,连花瓣似的容貌也不顾忌了,你身为人子,又为母亲做了什么?”

白少央目光一颤,微蕴怒色道:“张朝宗,你有话便直说,莫要在我面前顾左右而言它。”

伪君子十分无耻地笑了笑道:“别急,我的前言还未说完。”

他顿了一顿,给自己倒了杯水,仿佛把审判官和犯人的角色对调了一下,在局促不安的白少央面前不急不缓地道:“我七岁的时候就没了爹妈,十岁的时候开始自己做些小生意,十二岁的时候已经攒了一笔小钱,十四岁的时候在一个小县城里有了一些名气。”

他说到这里先停了一停,像是故意晾着白少央似的,先是喝了一杯水,那喉咙里发出一种虫鸣似的咕噜声,显得不像是在喝水,倒像是在吞刀子似的。

等吞完这些刀子,张朝宗才看向白少央道:“等到我十六岁的时候,也就是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已经踏出小县城,在外头闯荡了一段日子了。”

白少央心头一紧,不祥的预感如毒蛇般牢牢地缠住了他的脖颈。

“你说的这些与母亲有何关系?”

张朝宗冷笑道:“没关系么?我十二岁的时候就能把自己和另外一个人养得肥肥胖胖,而我那时的武功甚至还不如十二岁的你。你要是还听不懂我的话,那就真是个还没长大的宝宝了。”

他说出这话时才忽然想到,对方其实才十六岁,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宝宝。

白少央仰起头,仿佛不可置信一般地看向他。

“你在怪我没有及早出去闯荡?”

张朝宗上下嘴唇一碰,噼里啪啦窜出一连串霹雳火星般的话来。

“我当然可以怪你。你十二岁时的刀法就完全足以自卫,十四岁时的刀法便足够杀死这江湖上的许多恶徒。你本可以好好利用这身刀法去做些事儿,即便赚不了大钱,也该挣些小钱,把你的母亲从日复一日的脏活累活中解救出来。可你呢?”

他轻嘲般笑了一声,把那森森冷冷的目光如刀子般捅了过来。

“十六年,整整十六年,你都和个兔子似的窝在这又穷又偏的扇溪村里,除了采药就是打猎,只能勉强混个温饱。你自己没有野心也就罢了,可你何曾想过让连别花调养身体?何曾想过让她不用这般辛劳?”

白少央目光一黯道:“这个我也想过,可是母亲不愿我离开她太久。我每次和她提起出外闯荡,她都说‘人要安贫乐道’,然后我便说不下去了。”

张朝宗冷冷道:“安贫乐道是身体健壮的女人才有资格说的话,似她这样年复一年地衰弱下去,你觉得她能安贫多久?能乐道多久?你怎的连这些都看不穿?”

白少央说不出话来,只目光酸楚地拧了拧眉,面上白得像是结满了霜。

张朝宗继续轰隆隆地开了炮,打算炸得两败俱伤,炸得谁也洗不了白。

“这年年月月下来,你连云州城的大门都没有见过一回。若不是我占了你的身子,只怕你这辈子都不会到云州城里走一趟。白宝宝啊白宝宝,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换做是我从小就练这般绝世的刀法,十岁时就能出去闯荡,顶多过个两年就能把本赚回来,即便我不能让连别花舒舒服服地当个阔太太,也能让她不用刺绣刺到眼睛瞎了一半,也不用做农活做到险些晕厥。归根结底,韩绽把这身无敌于世的刀法托付给了你,当真是一件天大的浪费。”

他字字如刀,句句如剑,几乎说得毫不留情,说得白少央面上像是生了锈的刀一样,硬生生呈现出一抹铁青的钝色。

张朝宗这才给自己倒了第二杯茶,浅酌一口,品出了熟悉的味道和熟悉的配方之后,他才觉得放松了一点。

他把那目光中的锐色放下了,把身上的戾气也收了一收,转而一脸恳切道:“白宝宝,我没有为自己辩白的意思,在连别花这件事上,你大可骂我是个混账畜生。但你若想把她的死都赖在我的头上,那我就要给你讲些你不爱听的道理了。我到的时候,她已是油尽灯枯无力回天了。无论我怎么做,都不可能把她留在这世上。”

他说得语重心长,仿佛一个可亲可爱的长辈一般殷殷切切地瞧着白少央。

在这样的攻势之下,白少央也不得不稍微服软几分,老老实实道:“我没有向你讨债的意思,也并非想把母亲的死都归在你的那句话上。我不过是要向你问清缘由,分出这事儿的黑与白,辩出你这人的忠与奸。”

作者有话要说:小陆演技up

另外今天双更奉上,因为微博上有亲给我写了大长评(づ ̄3 ̄)づ╭?~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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