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捡尸
得到路歇尔消息之后,艾因立刻离开审讯室,前往发出信号的地方。
同时,科兹莫也在往这里赶。
审讯室里的诺娅忽然颤抖起来,面色死白,一副窒息的样子在椅子上拼命挣扎。几个看守士兵对视一眼,没有直接接触她，而是用仪器查看。各项生命数值都很正常,只是心跳稍微有点快,可能是因为挣扎动作比较激烈。
一名士兵通过秘密通讯器将情况汇报给上级,请求答复。
很快那头传来声音：“囚犯常年处于机甲驾驶舱的低重力环境下,确实可能在审讯过程中出现部□□体异常,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近她或者为她解除桎梏。后续情况请继续回报，必要的话将从医务部门调人协助看守。”
对方答复井井有条,而且十分官面，符合上级一向以来的谨慎作风。
士兵十分信任地切断了连接。
诺娅渐渐恢复平静,但是心跳偏快的症状没有消失。
几分钟内，她再次出现了同样的抽搐表现，这次比上次激烈得多,固定在地上的椅子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士兵再次联络上级。
这次得到的指令更加清晰：“降低审讯室重力,启动生命维系装置。但是绝对不要在医务部门来人之前接触囚犯,或者为她解除束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医务部门没有来人。
诺娅的身体异常状况越来越明显，她的心跳速度已经高到了正常人可以达到的极限。几个士兵都开始有些慌张，他们一开始觉得诺娅可能是为了逃跑而故意做出的假象,但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故意制造假象的概率也越来越低。
士兵只好又一次联系上级，这次上级也拿不定主意了，说是要请示参谋长。
程序严格而正确，更加没有人起疑。
艾因接到囚室联络的时候，正从电箱背后捡起录音笔。技术人员将笔和地上的通讯器一起装入证物袋，带回实验室分析。经过粗略扫描，这支笔没有任何异常，不会爆炸，也不会突然变形成机甲。
之前在附近消失的信号也重新连接，看起来离得不远。
艾因猜测这又是另一个陷阱。
不过如果没有接到诺娅身体发生异常的通知，他还是会去看一下。
“她现在状况如何？”
“很不妙……”
“之前为什么没有联系我？”
“因为之前身体异常并不严重，我们认为是她为了逃离囚室有意而为。”
艾因没有再问，直接返回囚室。
囚室里的诺娅安静得可怕，一副极度兴奋之后被掏空的样子，头垂到胸前，整个人都委顿着。她声音嘶哑地问：“你抓到了背叛路歇尔的人吗？”
艾因摇头，拿起袋子里的录音笔：“只找到这个。”
“我可真希望你把她也给抓过来。”诺娅阴沉地笑道，“这样她就得给我陪葬了。”
艾因微微皱眉。
诺娅得意地说：“我身上是有自毁装置的，仿生结构，你们不知道技术核心根本无法检测。为了防止在不经意间泄露路歇尔的秘密，我们所有人都会在身上植入这个。”
艾因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一点也没有变过：“那就请你毫无价值地死在这里吧。”
说着他就起身离开了。
走前丢下一句：“直接枪决。”
假如诺娅说“自毁装置”的事情是想找机会逃，那么为了避免风险，最好直接枪决；假如真的有“自毁装置”这么一回事，那么与其等她自爆或者无声无息地死去，最好还是直接枪决。
诺娅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心里骂了句：路歇尔真是瞎了眼才看上这种垃圾。
这时候自毁装置全面爆发，她的各项生命体征全部降到最低，如同陷入冬眠的龟。士兵严格遵照指令从左右太阳穴各开一枪，然后往心口开一枪，最后将她的尸体交给上级进行火化处理。
诺娅感觉自己进入了思维停滞的黑暗，很久很久以后才感觉到四周有光。
她看见自己在一张实验台上。
实验室不大，但是很高，两壁有近千个透明的大抽屉，里面装的全是生物实验标本。角落里的办公桌上还杂乱地堆着些冷柜、氧气罐、培养皿之类的东西，诺娅看见有个培养皿里长着被嫁接了动物脑袋的植物，看起来疯狂又恶心。
背对着她的地方，有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人正在清理一托盘一托盘的血纱布。
“医生？”她叫了一句。
诺娅不知道路歇尔在首都星到底有多少内应，但“医生”她还是认识的——当初就是这个人给她植入了自毁系统。路歇尔没有叫过他名字，只叫“医生”，所以诺娅也学着叫“医生”。
这个自毁系统就像某种应急保护机制，让她陷入“死亡”，同时也免受真正的死亡侵害。
医生没有回话，动作粗暴地把弹头扔进金属再利用装置里销毁。
他那边“噼里啪啦”地响了一阵，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诺娅正要叫他，忽然又看见他点了根雪茄。
“实验室可以抽烟吗？”诺娅愤怒地质疑。
雪茄上的光明灭了一阵，像个坏掉的车灯。医生过足瘾，重新戴好口罩，把剩下半根雪茄和血纱布一起扔进实验室另一头的焚化炉。他经过长动物脑袋的植物时还手欠拍了一把，那股吊儿郎当的散漫劲几乎要从白大褂里渗出来。
“医生，我大概什么时候可以恢复行动？”
医生还是没有理她，他按了下门口的电子装置，几米高的地方有个抽屉弹出来，然后缓缓降下。
诺娅勉强撑起点身子看了一眼，发现抽屉里有一瓶未开的红酒和一块吃到一半的蓝莓芝士蛋糕。诺娅怀疑他吃喝拉撒全在这一间实验室里解决，有些抽屉放食物，有些抽屉放实验材料，还有些抽屉放床，想想也怪恶心的。
“医生？”诺娅又问了一句。
这次医生写了块板子，举起来给她看。
诺娅眯起眼睛认上面的字：“交流障碍……？”
这之后不管诺娅怎么跟他说，他都不再理会了。
诺娅安静地躺了会儿，医生终于吃完他的蛋糕，重新回到实验台前。他把诺娅推进一台仪器里进行全面检查，自己边看数值边拿掌机打游戏。游戏声音外放，各式各样的美少女音色，其中有一个还特别像路歇尔。
当诺娅发现自己的视觉机能低到飙红，游戏里的美少女却大叫一声“好棒啊”的时候，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发话了：“医生，我的眼睛有点问题。”
医生好像没听见，一直埋头在掌机里。
诺娅把这句话连说了四遍，医生终于抬起头，帽子和口罩的缝隙间露出一双茫然的眼睛。
“嗯？”
诺娅欣慰地听见他说了见面以来的唯一一句话。
“我，的，眼，睛。”她一字一句地重复。
医生点了点头，又重新埋头打游戏。
过了会儿，检查结束，医生把诺娅从仪器里拉出来，给她看自己掌机屏幕上刚打好的字。
“你的左右太阳穴分别有子弹射入，可能影响到了视觉神经，而我在恢复的过程中又因为太饿没有注意到。马上会帮你动手术，等我打完这把。”
诺娅被气得七窍生烟，心说路歇尔不光谈恋爱眼光不好，就连找个医生都这么奇葩。
医生可能也觉得自己不大道德，于是又打了串字给她看。
“如果不打完我就会一直想这这件事，一直想着这件事就不能集中精神做手术。”
他打开另一个下层抽屉鼓捣了一会儿，塞给诺娅一个同款的游戏机。
“滴滴！”
诺娅低头，屏幕上显示“新消息一条”。她点开一看，新消息来自“救死扶伤好医生”，前面带个笑脸符号，末尾带个爱心符号，中间一句：“你跟我发消息吧，我觉得这样好交流一点。闷了就玩玩游戏。”
玩个锤子啊，她还等着接应多明妮然后赶去纳塔尔号角呢！
但是医生不理她，她自己也没办法恢复视觉，只好老实等他打完这把。
她闲着没事，也开始摆弄那个游戏机。里面的系统程序好像是医生自己设计的，各种意义上都很反人类，而且菜单界面上的美少女助手长得跟路歇尔一模一样，声音都几乎一致。
……诺娅也开始玩游戏上瘾了。
当医生发消息告诉她可以开始手术的时候，她正盯着路歇尔的女仆装看得出神，躺下接受麻醉的时候还有点小失落。
等一切治疗结束，自毁机制也全面恢复的时候，诺娅终于可以离开。
走之前她捏着游戏机问：“我能把这个带走吗？”
医生拼命摇头，只给她一个普通的加密通讯器和定位装置。
诺娅通过定位装置找到了自己那辆车。多明妮反应还不错，引开科兹莫和艾因之后就立即开车到了港口附近，准备登舰离开首都星。
多明妮看见她出现的时候慌得不行：“我还以为你死定了！！”
“还要感谢你拖延时间让我启动自毁机制，不然就真死定了。谁知道艾因下枪决命令下这么果断，还要求两发子弹打脑袋，一发打心脏……”
诺娅坐上驾驶位置，往郊外开去。
她说：“改天你也去装一个自毁装置吧，我觉得还挺管用的。”
多明妮打了个哆嗦：“你怎么逃出来的？”
“我没逃，只是启动了自毁机制，然后有人捡尸。”
“谁捡尸？”
诺娅嗤笑一声：“一个宅男，特别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