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天下利权的刘晏,居然没有半点抗拒便接受了杨炎的做法,不但把担任二十年的盐铁、青苗、租庸、转运使拱手相让,并且还自甘停废运行多年的江淮、东南、鄂岳诸巡院。
这个反应不要说殿廷内的“旁观者”崔佑甫、颜真卿等人一时间没能转过弯来,就连有所准备的杨炎和李适都惊讶不已。
非但如此,刘晏还补充句:“既已征收两税钱,那么此后可彻废租庸使。”
“就就依刘卿所言的去办。”皇帝顿了顿,如此说道。
而此刻退到紫宸殿柱边的杨炎,内心的火焰却未曾熄灭:刘晏如不肯交利权,死得就快些;可就算像现在这样交出利权,也不用想况,已全部掌握。
他明白,马上皇帝就会下制文,委任他岳父崔宁为新的御史大夫。
当高岳而后往升平坊方向走的时候,穿着淡青夹袄、着鹅黄色罗裙的芝蕙迎来,当即就低声对他说:“三兄,芝蕙我已从炼师的红芍小亭内回来。”
原来高岳这两日,让芝蕙重归薛瑶英那里,因她表面还算是薛的婢女,不过芝蕙此次返回红芍小亭,给薛瑶英送了大批金银财帛,并称崔宁感念炼师曾将小亭作为他女儿与高三郎的礼会院,这是小小的酬谢。
薛瑶英不由得眉开眼笑。
不过她暂时没想到,芝蕙就是在与杨炎党关系密切的自己这里插着的个眼线。
如今坐在自己旁,侍奉这个侍奉那个,十分温顺伶俐的婢女,早已成为高岳的双面间谍。
果然芝蕙送来了音讯:“炼师让我邀请三兄明日赴宴,据说有个朝中大人物要见你。”
“哦?”高岳淡淡回答,心中已猜得八九不离十。
紫宸殿中,夜晚当直的翰林学士张涉,在知道皇帝正要求翰林学士院草拟授崔宁御史大夫制文时,便想起自己与杨炎的攻守同盟,不由得主动跑来,要劝谏皇帝番。
“先生。”李适对张涉依旧非常礼貌。
张涉便开始扮演起昔日东宫侍读的角色来,力陈让崔宁当御史大夫的种种不可,是滔滔不绝,皇帝就在那里微笑着倾听,不动声色。
同时升平坊内,高岳则找到岳父,说“明日杨炎也许会来找我,其实是想要拉拢阿父您。”
“哼!”崔宁摸摸大胡子,然后笑起来,“那高郎便去赴宴就是。”
次日红芍小亭中堂内,主人薛瑶英笑吟吟地坐在床榻上,被身后银色的小山屏环绕着,如灵山仙子般,高岳则受邀作于背北的面绳床上,对面特设一坐榻,尚且空着,中间拼着案几,其上覆着河中、陇山直到河湟的地图。
薛瑶英喜滋滋瞥着端坐的高岳,就像看着自己最满意的幅画作般,先前光是崔宁送来小亭的酬谢礼物,就不下千贯钱,将来如高岳飞黄腾达,服朱紫,佩金鱼,自己这下半辈子还用得着烦恼?
“贵客到。”侍立的芝蕙轻声喊到,接着跪拜下来。
高岳见一修长的身影,自炼师床榻侧边的小山屏后掠过,接着走出来,眉目疏朗,长髯飘飘,可不正是门下侍郎杨炎吗?